第62章 災星
災星,她的兒子是個災星。
沈郡主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這個孩子。
沈郡主嫁入侯府的第二年,就生了侯府的長子王燦,一個聰明懂事又孝順的孩子。那時他與侯爺恩愛非常,對這個孩子也是寵愛有加。
三年后,沈郡主又懷上了第二個孩子。這第二個孩子來得很是時候。因為沈郡主發現丈夫總是心不在焉,她問起,他便推說是朝堂上的事。可是朝堂上能有什么事?王家的兵權已經交回去,侯爺又是個閑散文職,他能有什么事?
皇后娘娘是她的親姐姐,她時常在宮內行走,不是沒有聽到那些流言蜚語。但是沈郡主不愿意疑神疑鬼,他告訴自己,至少她還有王家的長子,等她再生一個可愛的女兒,一定能挽回丈夫的心。
她沒想到的是,她臨盆的前一天,丈夫匆忙忙地回到家里,告訴他,想要把外室接回府上。
外室,外室,他居然在外面養了人?他回來甚至不是跟她認錯,而是通知她,外室在外面受了委屈,他要將人接回府來,好好照顧。
這孩子還沒出來,就給她帶來了厄運——不,這還不算什么,這才是開始,這才是開始!
情緒激動的沈郡主在意外的情況下提前生產,半只腳踏進鬼門關,一想到在自己的生死關頭,丈夫還在跟別的女人情意綿綿,她就恨不得真的死過去,帶著這個孩子一起去死。可是這個孩子不愿意,盡管過程艱難,幾乎要了她半條命,孩子還是生了出來。
又是個男孩,很漂亮,高高的鼻子,是王家男人的特征。王燦長得很像侯爺,像到幾乎一眼就能看出這是父子,但這個孩子卻更像他的爺爺,王老將軍年輕的時候是風靡邊塞的美男子,這個孩子一定也不例外。
看著這個孩子,沈郡主心軟了,在自己傷心欲絕的時候,這個孩子來到她身邊,一定是有意義的吧。
老天就像是故意要戲弄人一樣,她始終沒能如愿有個女兒,卻叫那廂房的賤人先一步生了一個。想要女兒的人只能生兒子,需要一個兒子來鞏固地位的人卻生了女兒,還要裝作一臉欣喜的樣子,真是可笑。
沈郡主身份高貴,又為侯府添了兩個男丁,這是天大的功勞,誰也不能動搖她的地位,可是有什么用?丈夫的心不在她身上,丈夫心心念念都是那個女人和她的女兒,對于她的兒子卻漠不關心。
時間久了,沈郡主就忍不住對小兒子發脾氣。
——你為什么這么不懂事?你為什么不像你哥哥一樣討人喜歡?你還為那小娘養的臭丫頭說話,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這時候,心高氣傲的沈郡主只是覺得日子不開心,直到發生了另一件事,讓她知道噩夢才剛剛開始。淮陽侯世子,年僅七歲的王燦,在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夏日午后落水身亡,在場的只有五歲的次子王煥。據說是兩個孩子在水邊玩鬧,世子不甚落水,救上來時已經沒了氣息。但也有人說,世子是被二爺推下去的。
當然沒有人看見,可是無論誰也忍不住不去這樣想。兩個孩子嬉鬧,一個落水淹死了,另一個沒事,總不會是淹死的那個去推沒事這個。
沈郡主當場給了小兒子一個耳光。
“他是你哥哥!你害死你哥哥,你還是不是人!”
王煥還是個孩子,他只會哭,可沈郡主此刻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孩子的哭聲,尤其是這個孩子,她除了責罵王煥并沒有其他的發泄悲傷的方式。那以后,小兒子便越發與她疏離,甚至連對那廂房的母女都要比她親近。
沒過多久,后宮里便出了大事,說是太子受邪氣所擾,生了重病。明珠朝敬神明,大國師親自誦經,太子卻不見好轉。大國師便道是皇宮西北方向有異星影響了太子的龍氣,異星星芒微弱,說明此人尚是幼子,天子照著大國師提供的方位和時辰一算,好巧不巧就找到了淮陽侯府上,再一問八字,便斷定了王煥便是此“異星”。
此事一出,朝野上下震動,淮陽侯府的聲譽頓時一落千丈。沈郡主則恍然大悟,好似終于找到了事情的源頭。
原來是這樣,原來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孽障!這災星一出生,她的人生就全變了樣,如今更是害死了她的燦兒,還禍及整個王家。雖然皇上得知此事后,顧念王老將軍的功勛,并未對淮陽侯府加以苛責,可此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人人都知道淮陽侯家里出了個災星,而這災星還是她沈郡主生的!
從那以后,京城貴婦交際圈里便少了一位高調的沈郡主,多了一位閉門不出的侯府夫人。更可恨的是,因為王燦夭折,淮陽侯又沒有別的兒子,世子之位只能落在這個災星身上。這些年,淮陽侯以此為由又納了許多妾室,可都未曾生出兒子來。沈郡主原本是該高興的,她的地位依舊牢不可破,可一想到她的燦兒,她便沒辦法心平氣和地看待這個小兒子。
災星,災星!
一切的禍事都是這個災星帶來的,她真恨不得從沒生過這個兒子!
王煥十三歲那年,淮陽侯以繼承王老將軍遺志唯由,送王煥去了西北邊陲之地鍛煉,淮陽侯府這才寧靜下來。隨著時間流逝,關于淮陽侯府的風言風語也漸漸歸于平淡,沈郡主終于過了幾年舒心的日子。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兒子,氣惱過后,她便也平靜下來,想著那孩子在邊陲之地生活清苦。偶爾她也會憂心,然而這些難得的慈母心境,在王煥年滿二十回京,并再次用一樁好笑的親事鬧得滿城風雨之后,消失殆盡。
這災星,就是一刻也不給她安寧!
漆黑如墨的玉鐲,每每看上幾眼,便好像要被吸了進去。便是不識貨的人,也該看得出這物件價值非凡,她怎么會那么傻,以為這是廉價周邊兒?
這種貴重又象征身份的東西,淮陽侯世子怎么會交給王菀,不會是王菀偷來的吧?又或者他自己便不太將這身份當回事?畢竟他的名聲不太好,連她在唐明鎮也能打聽到淮陽侯世子是個……
“災星。”
聽著石聆喃喃自語,似玉一怔:“姑娘,你說什么?”
石聆搖搖頭。
他只是回想起趙幼賢說的那些話,五歲克死兄長,被當朝國師‘欽點’做災星,身份高貴,可惜爹不疼娘不愛,自小生在這樣的環境,心靈沒有扭曲已經不容易,還能真心疼愛庶出的妹妹,真是難以想像。
這樣的人,真的如傳說中是個靠近誰克死誰的災星?
石聆對王菀口中的二哥產生了幾分好奇,她竟然對自己拒絕這門親事有些許遺憾。這個人顯然只是為了幫他解圍,如果她當真同意了,不知道對方會是怎樣的表情。
多虧她不是一個喜歡玩弄感情的人。
想到這里,不由又想起一個人。自從她回到石家,便和袁清斷了聯系,這么大的事,絕不可能是王莞一人手臂,就不知道袁清摻和了多少。
故意對她隱瞞王莞的身世,還瞞了這么久,連個道歉都沒有,真是一個惡劣的人。
可是這個惡劣的人,卻十分為她著想,雖然這件事她自己也想了應對之法,但是不得不承認,袁清這一步的確走得漂亮,幫她省去許多麻煩。
可是,這并不是長久之法。
雖說她已經回了石家,可名義上依舊是錦繡坊的掌柜,有些事情必須她來做。這在石家很不方便。臘九每每來登門請示都要經過石家人重重視線洗禮,加之韓氏的添油加醋,府內府外都流傳著一些對她不利的謠言。
比如石琮秀愛財如命,不近人情;比如石琮秀目不識丁,滿身銅臭;比如石琮秀背著石家,私守著金山銀山,整日穿金戴銀,揮金如土,不顧家里人死活。連似玉這個小丫頭,聽到那些流言都忍不住發笑。
穿金戴銀,揮金如土?若不是為了禮數,石聆頭上連朵珠花都找不到。在此之前,石聆連頭發都不會梳,不是一根馬尾盤個髻,活像從軍的木蘭,就是一根麻花辮到底,好似山里的村姑。即便如今有似玉伺候,每每要她安靜地在鏡子前做個一時半刻也是難事。
似玉如今跟著石聆,越發膽子大了起來,連著主子也敢編排了。石聆看著越發露出本性的丫頭,好笑道:“你就不怕韓氏收拾你?”
“不怕,我跟著姑娘呢!”似玉昂首道,“我如今可是姑娘的丫鬟,連老爺都聽姑娘的話,誰敢收拾我?”
石聆無語:“是啊,跟了我這愛財如命,又揮金如土的主子,似玉姐姐可是飛黃騰達了。”
似玉聽罷,臉色一黑:“姑娘,你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您這是存心給我添堵啊。”
飛黃騰達什么啊,她還是那個窮阿花,一窮二白。姑娘是有錢,可是姑娘懶啊,平日連個胭脂水粉都懶得添,更別提什么新衣服新首飾了。倒是韓氏和三小姐整日花枝招展地在金樓和布莊留戀,不知道的還真以為石家走了運,捧了位財神回來。
似玉想了想,又笑道:“不過,我倒是真的不怕。姑娘可是大大的福星。”
“福星?”
石聆還是第一次被這樣夸贊,不知怎地,腦子里一閃而過的倒是某個“災星”。
自己的確挺幸運的。
“姑娘,夫人這樣造謠抹黑你,你都不生氣?”似玉道。
石聆嗤之以鼻:“秋后的螞蚱……”
說到底,韓氏不就是惦記著她手里的錦繡坊和平安方嗎?
好在韓氏膽子比她想像的大,沒因為她有郡王府和侯府撐腰而嚇破了膽,近日親事平息下來,韓氏便有死灰復燃之態。
石聆微揚唇角。
她就喜歡這樣的對手,真的,打起來簡單粗暴,十分痛快,韓氏要是像之前那樣,跟給烏龜似的縮著,她倒無從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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