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開張
距離泰和商行來收賬還有兩天時間。
石聆回到錦繡坊,便開始吩咐事宜,臘九則在一旁細細地聽著。石聆制定計劃,他卻是要著手執(zhí)行的人,所以并不敢有絲毫怠慢。
“衣裳都做好了嗎?”
“好了,每個人都有。”
前幾天,石聆命人用眼下最流行的料子和最時興的花樣,花了大價錢,給鋪子里每個伙計做了一套新衣裳。鋪子里的伙計都感恩戴德,十分感謝石聆,做起事來也更加賣力。臘九猜這大概是石聆要收買人心,不過臘九覺得石聆這事做得不算高明,這些料子對于這些人來說,著實有些貴重了。
自然,這樣的行為又讓奶媽很是不喜。
“叫店里所有的伙計,明天都把新衣穿上,一個也不許差。”石聆吩咐道。
咦?
臘九一怔。
怎么,聽說過有人送衣裳的,還沒聽說過有逼人穿衣裳的。盡管不解,臘九也還是點頭稱是。
石聆又抽出一張紙,簡單寫了幾個字,交給臘九:“叫后堂的伙計把那批滯銷的布按這個樣子分好,明一早就擺到鋪子里,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聆姑娘,這些真的要賣?”臘九追問,“可是這批花色已經(jīng)不時興了……”
“所以不能按原價賣。”
“那是要降價?”臘九有些可惜,“早知道到最后還是要賠,不如當初就便宜些賣了。”
石聆仿佛聽不見臘九的嘮叨,只低頭寫寫畫畫,不一會兒又抽出一張紙來,遞給臘九:“照這個樣子,設計一下,寫一千張,明天早上就到茶樓去發(fā)。記住,只發(fā)給女人。”
“沒問題,只是……請問聆姑娘,何為‘設計’?”
石聆想了想,看著紙上那丑不拉幾的小人,皺了眉頭:“就是……”
該怎么說呢,她雖然自認審美尚可,卻不是動手派,畫海報這種事情她果然還是做不來。
正說著,王莞從內(nèi)院出來,見到石聆,一張俏臉頓時喜笑顏開,彩蝶兒似的撲過來。
“聆姐姐,聽說咱們鋪子明天又要開張了,可有什么我能做的?”
臘九忙道:“東家,鋪子有我?guī)鸵r聆姑娘,您放心吧。”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緣故,王莞突然不許錦繡坊的人再叫她“莞姑娘”,要眾人一律改口叫她“東家”,這事引得奶娘又是好一陣不滿,直說失了大家閨秀的莊重。當然,最后這帶壞王莞的罪名又落到了石聆頭上。石聆也不在意,反正這會兒她在奶娘眼里早已十惡不赦,也不差這一條。
忽地,王莞掩口一笑,指著那畫上的小人兒問:“這是什么?我們店里要賣人參了?”
石聆面無表情,默默地背過身去。
這廂臘九拼命地擠眉弄眼,王莞卻完全不懂,還要叫石聆一起看。
“姐姐你看,這是什么?真好玩兒……”
“咳!”臘九硬著頭皮道,“莞姑娘,這是聆姑娘畫的美人,這美人穿的是咱們店里的新樣子。”
王莞止住笑。
“姐姐……”
完了,她又惹禍了。
眼見王莞泫然欲泣,一副要自盡謝罪的樣子,石聆卻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捉住王莞的胳膊。
“阿莞可會畫人物?”
王莞情緒還沒有發(fā)揮盡,連表情都沒來得及調(diào)整,扁著嘴道:“尚可。”
石聆唇角微微揚起:“阿莞不是說要來幫忙?我這里正有事情要托你。”
石聆身材高挑,此刻穿著男裝,高高地梳著個馬尾,顯得硬挺又俊俏,近于少男少女之間。她平日慣是嚴肅,如今眉目只微微和緩,便似自帶了一分說不盡言不清的笑意,竟叫王莞和臘九都怔了一下。
“怎么,不方便?”石聆見狀,又皺起眉頭。
“怎會,我可不就是來幫忙的。”王莞摸了摸心口,笑道,“姐姐平日嚴肅,我卻不知道姐姐笑起來這么好看,便好像是春風拂面,叫阿莞整個人都暖了。便是姐姐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給姐姐摘下來。”
石聆素來知道王莞喜愛她,她自己也有妹妹,對這種小孩子對大孩子式的追捧也不陌生。只是這小姑娘如今到了甜言蜜語張口就來的地步,她竟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這話若是被奶娘聽到,估計立刻就得把王莞打包帶回家去。
“咳,”石聆干咳一聲掩飾尷尬,又恢復了平日里面無表情的樣子,“星星不用,你且照這樣子幫我畫一張吧。”
“好,我這就去。”
王莞捧著石聆交給她的任務仿佛得了天下最大的美差,高高興興回屋了。倒是臘九,被王莞搶了差事,手頭空了起來。原本這事都是他一人幫襯石聆的,如今王莞也搶了一分功勞,臘九竟然有種被分了寵的感覺。
“聆姑娘,那我、我呢?我也能給你摘星星!”
噗。
石聆差點兒嗆到,正了正臉色,嗔怪地瞄了臘九一眼。
這個時代的印刷技術也不知如何,總不能每張都讓王莞畫,若是有個一勞永逸的方法……石聆低頭看了看手里這一打紙,突然,靈機一動。
“你,去廚房,找一些蘿卜。”
哎?
臘九眨巴眨巴眼。
不要星星,要蘿卜?
翌日早,錦繡坊門口鞭炮陣陣,熱鬧非凡,不一會兒便被圍了個里三圈外三圈。晉陽本就不大,誰家有什么熱鬧,便是隔著三五條街也能立即傳開,某些方面,石聆也是利用了這種便利的傳播渠道。
一時間人潮擁擠,看熱鬧的人群甚至蔓延到了大路中間。一頂軟轎就這么堪堪地被堵住,竟是左右過不去了。
轎子旁的小丫鬟嚷著要前面讓路,奈何鞭炮聲太大,這點兒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人群里。
轎夫被擠到一邊,一個失手,竟然讓轎子狠狠地晃了一下。
“哎呀!你怎么抬轎子的!”小丫鬟狠狠地瞪了一眼轎夫,又擔憂地問道,“姑娘,您沒事吧?”
“無妨,”轎中女子的聲音雖然平穩(wěn),但還是透著些不悅,顯然對這情況很是不滿,“怎么回事?”
“姑娘,前面的錦繡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門口來了好多看熱鬧的人,把路都堵上了!”
轎中女子沉默片刻,似乎在回憶“錦繡坊”是個什么東西。
“姑娘,上個月夫人生辰,孫家送的云錦緞,便是錦繡坊所出,聽說這云錦緞金貴得緊,晉陽城里,就只他一家有。”
轎中人想了一會兒,似乎確實有這么回事,只是語氣有些酸:“孫家獻寶似的送過來,我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原是家門口便能得到的。”
“姑娘是老爺夫人的心頭寶,姑娘想要什么,便不是家門口,老爺也想方設法的給您弄家門口來。這孫家在晉陽的產(chǎn)業(yè)不少,還要仰仗老爺,是不敢怠慢您的。”
“沒規(guī)矩,這種話是你能講的?說了多少遍,父親是朝廷命官,最忌流言蜚語,便是晉陽地方小,我家的人在外也要謹言慎行。”
“是,奴婢知錯了。”小丫頭乖巧地福身,眼睛卻溜溜地轉(zhuǎn)了一圈。
她聽出來了,姑娘雖是斥責,卻并沒有多少怒意。
事實上,小丫頭這話說得白瑞嬌心里舒服極了,轎中女子面上隱隱露出些得意。
他爹如今是晉陽知府,雖然是地方官,但晉陽富庶,油水極多,加之晉陽偏遠,不似京里那般多達官貴人,在河東府的地頭上儼然就是他爹最大。作為白家唯一的女兒,她白瑞嬌自然也有驕傲的資本。
“姑娘,我看時間還早,前面又是吆喝又是鞭炮,熱鬧極了,您要不要也去看看。”
“哼,這錦繡坊擋了本姑娘的路,若是沒什么趣事,我可是要跟爹爹說道說道的。”言罷,轎簾兒被挑起,一個明眸皓齒的女子在丫鬟的攙扶下出了轎子。
白瑞嬌自認容貌出眾,本不愿意輕易在人前露面,只是聽丫鬟說得熱鬧,她也起了好奇心,不想這一下轎,卻是臉色一黑,再也提不起旁的興致來。
丫鬟這一刻也是傻了眼,方才她也沒有細看,不然還不催著趕著叫轎夫快走,怎么也不會建議她家姑娘下轎啊!
只見錦繡坊里里外外的伙計,竟是一色穿了時下最時興的水云緞做的衣服,統(tǒng)一的款式,統(tǒng)一的月白天青色,連頭發(fā)也束成統(tǒng)一的樣式,好似云片兒似的穿梭在鋪子里外。而里面最顯眼的那個姑娘,卻穿了一襲水粉色留仙裙,在一片天青色中好似一朵嬌美的清荷,搖曳生姿,好不惹人憐愛。
而對于周圍贊賞的目光,她好似渾然味覺,只認真地給來往的客人發(fā)送紙張,似在做一件無比重要的工作。忽地,她像是聽到什么,與身邊同樣著月白天青衫的英俊少年一個對視,隨即笑逐顏開,璀璨不可方物。二人并立,儼然一對金童玉女。
而讓白瑞嬌最為難堪的是,這樣一個在拋頭露面經(jīng)商的鄉(xiāng)野女子,身上的衣衫竟然與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樣!且明顯眾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去,自己堂堂知府千金站在這里,居然無人注意!
“姑娘……”丫鬟小心地觀察著白瑞嬌的臉色,“時候不早了,要不,我們還是先去赴約吧。”
白瑞嬌今日約了閨中密友去城外的云水寺賞花,為這,她還特意換了身上的新衣服,如今卻是從料子到樣式都被這錦繡坊撞了個透。偏生還不是什么貴家子弟,那些和他用一樣料子,穿一樣款式的不過是些最下等的伙計,這叫白瑞嬌情何以堪。
赴約?呵……
“姑娘?”
白瑞嬌冷著臉上了轎子,低喝一聲:“回府!”
和一群商鋪伙計穿著一樣的衣服,臉都丟盡了,若是被人看見還不笑話死?赴哪門子約?
好個錦繡坊,她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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