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弦外之心
拐賣事件,楊柳,傅樂。
現在情況已經很明顯,楊柳背后有人,而那人是傅樂。在這重商賈的城里,傅樂的家族可說是數一數二的世家,這種人家與書香門第或者官府不同,那都是真金白銀堆砌出來的,而且下等人很實際——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袁葉離拉了拉帽檐,走入這聆樂樓中。根據白鷺的回報,這家酒樓無甚特殊之處,至少白鷺什么都看不出來。既然白鷺看不出,她只好自己來了。袁葉離做了偽裝,就算傅樂在此,恐怕也認不出她來。
聆樂樓。外間傳聞,傅家二公子傅樂,是個什么都不會只有張臉的人,其他兄弟向來不將他視為威脅,因為這廝實在太吊兒郎當,完全不管自己的酒樓,只顧著揮霍它帶來的利潤。總而言之,如果傅家傳到他手里,四個字,遲早要完。
當真是這樣?
袁葉離微微一笑,按照她的經驗,這位公子只不過是擺著一個虛假的殼子在那給其他人看而已,那是隱匿在黑暗中眸子卻亮得發光的豹,他只不過是在鋪線,等待對方入局以享受收網時的愉悅。在某種程度上而言,這位公子與袁葉離,是相當相似的。
入了酒樓,立刻有人上來。袁葉離依舊穿著女裝,只是外表遜色許多,一點也不像是那個在訂婚宴上讓人心醉神迷的她。她今日能出來,還當真是費了一番周折。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她指著菜單,略微點了幾個菜。
袁葉離不會虧待自己的胃,這些日子以來,為了身材她一直被限制著飯量——甚至連菜式都經過了精心的打點。
她沒有進包廂,就這樣坐在二樓,二樓位置較高,可以一覽全場。一樓繁忙而擁擠,伙計和客人在圓桌之間擠過去,從高處往下望這些東西都變得毫不重要,甚至聲音都被減弱。袁葉離思考著原因,就在這時,菜到了。
芙蓉糕,桃花釀,美人皮,歡喜雀。
甜點,飲料。而美人皮就是畫了圖案的餃子,歡喜雀是黃花雀,一碟只有三只,物以稀為貴,卻是聆樂樓的招牌菜之一。
袁葉離慢慢地吃,然后就在稍遠一些的地方,一聲摔杯打破了這里所有的平靜。
那里是一個姑娘,看起來和袁葉離差不多年紀,然而卻讓人覺得張揚跋扈。之所以用上這四個字,是因為她身上穿了最艷麗的紫色,釵環鏈鐲都用最名貴的款式——雖然那些款式,也不過是城中所流行的玩意兒罷了。
她喊了一個伙計過來:“你們這里用的是什么杯子?”
她怒目圓睜,開始罵那個小二,引來眾人側目。幸虧這里是二樓,人不算特別多。袁葉離沒覺得有什么奇怪的——你遇見的極品多了,漸漸就會覺得這是正常的了。不過這種人一般都只是在發泄,那只杯子如何,其實并不重要。
袁葉離繼續圍觀,就在此時,有人自樓梯上來,瞬間引來了一聲驚呼。
“不知這位姑娘,對我哥哥的酒樓有什么不滿?”
那女子年紀不大,看起來頗有幾分天真,卻敢和對方叫板,一臉傲氣,但卻給人一種可愛的感覺。那紫衣姑娘看見她,隨后冷哼一聲:“倒沒有什么不滿,只是……”
“只是什么?”女子不滿,“你到這里來做客,隨意摔我家的杯子,以為鬧兩句就不必賠錢了?”
袁葉離錯愕。
等等?她的重點是杯子?不是客人?
隨即她聽到周圍有男客議論道:“弦心姑娘還是那么美啊。”
袁葉離登時了然,這個姑娘是傅弦心,傅家最小的妹妹!
兩人就吵了起來,弦心帶著耳環,那耳環隨著她說話時的動作一晃一晃。這樣吵了一陣,一個是客人,一個是主人家的小姐,連阻攔都很難入手。兩人已經從杯子吵到了茶,再從茶吵到了茶葉的種類,就在此時,一把女聲響起。
“兩位,茶要涼了。”
一句莫名其妙的開場白,卻讓兩人停了下來。
袁葉離微笑道:“這位姑娘,你這里用的茶葉,應當是來自祁淵的香片,香片茶是花茶的別稱,這里用的應當是茉莉,瞧沖出來的茶和茶葉的色澤等等,可以看出是上好的茶葉,如果它是在倉庫里擺到發霉,才端出來的話,不會是這個味道。”
她倒茶,因為站著的緣故,也談不上什么手法,權當是喝一口解渴罷了。
“一分錢一分貨,我相信聆樂樓不會如此蒙騙客人的,對不對?”
她笑,弦心幾乎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立刻退后一步,不屑地道:“哼,我們家還不會虧待你這種偶然才來一趟的客人,別這么看得起你自己。”
語調是那樣,眉間眼角都透露出不甘心的味道,然而如果你用心,還是能聽得出她的真心。那姑娘才說:“我可不是偶然才來一趟的,來過好幾遍了,都遇不到你哥哥。”
袁葉離幾乎要笑出聲了。敢情對方不是來這里發脾氣的,是來這里找傅樂的。弦心奇道:“我哥哥有什么好看的?”
那姑娘不出聲。似乎終于想起了何謂閨譽。弦心遞給她一張卡片:“以后你來這里,拿著這個,價錢會便宜很多,哼,算我的。”
袁葉離看那卡片一眼,方才明白,弦心姑娘確實是在解圍,只不過她說話的口氣不對,太傲了。二樓總算平靜下來,袁葉離正要回座,卻被弦心拉住。“那個,”弦心臉有點紅:“我是傅弦心,請問姑娘大名?”
袁葉離想了想。“你喊我葉離就好。”
她壓低了聲線,周圍幾乎無人注意她們。弦心立刻將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沒有往下說。她道:“你、你……”
袁葉離大方地行禮:“如果姑娘無事,我要回去了。”
她走回座位,準備吃那被當成甜品的芙蓉糕。盡管已經沒有多少心情,但袁葉離不想浪費它。弦心卻在對面坐下,看著她桌上的菜色。“你……”她結巴得更厲害了:“你是偷跑出來的?”
弦心顯然知道她是誰。
平民不太關注這些消息,不,該說他們想關注也關注不了,一般等到出嫁才會知道。但傅弦心,顯然不屬于平民那一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傅家都屬于在‘知情’的那一個圈子內。袁葉離繼續笑,沒解釋清楚。終于弦心道:“你在茶葉上很有學問?”
袁葉離搖頭:“皮毛而已。”
她比起真正學茶道的人,當真差得遠了,她能拿得出手的是琴技。弦心卻試探著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幫一個忙?
袁葉離有些詫異,這位小姐需要旁人幫她什么?
弦心卻細細的說開了,然后將袁葉離領上車。從她口里可以了解出一件事——她確實需要一個幫忙的人。明日就是傅弦心母親的生辰,而她還沒有決定要用什么生日賀禮。出來逛一圈,想要找找靈感,然而五家都逛遍了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傅弦心性子孤僻,說話不留余地,因此朋友也不多。至于接近她的男性,那顯然不是可以求助的對象好嗎?
已經上了車了,袁葉離才開始聽弦心說她準備的幾項禮物。弦心許久不與人聊天,這么說著說著,馬車搖晃之間,很快就到了傅宅門口。
這是一座,只能用豪華來形容的宅邸。
如果袁家是低調,飛雪山莊是清雅,那么傅家顯然就是鋪張。好像害怕別人不知道這里是商賈的家,用的是時興設計,入內以后擺飾簡直要亮瞎了人的眼睛,只有走到茗弦閣后,情況才好了一些。
但用的依然是最濃的香料,書桌不像書桌像個觀賞臺,整個房間仿佛是用銀兩堆砌出來的,垂下的簾子用了李氏刺繡,床上雕了百種鳥兒,木是最奢侈的檀香,不遠千里運來。桌子上擺著的那把扇子,袁葉離認得,那是近來在城中名聲大噪的工匠打造出來的。
袁家與這里不同,是按自然與八卦方位等設計的,卻少在家具上費功夫。
弦心拉著她的手:“跟我來!”
她繞到書房,房里卻站著一個人。袁葉離沒有認錯,那是傅樂。傅樂正在看書,聽到聲響,方才轉過頭:“稀客啊。”他笑,放下書。
弦心看見他的模樣,就一拍桌,可是這樣拍桌她反而拍疼了手,她只好一邊揉掌心一邊道:“二哥!你快走,這里我要用。”
傅樂眨眨眼,摸摸自家妹妹的頭,弦心卻不滿地瞪著他。他說:“好,我這就走。”語氣中充滿了寵溺。在他站起身時,看著袁葉離道:“承蒙關照,我妹妹向來嬌生慣養,能交到朋友真是意外之喜。”
“我哪里嬌生慣養了!”還是弦心。
弦心只不過是被養得性子放縱的野貓,有尖爪,但卻始終不是傅樂這般,已經長大可以吃人的獵豹。
袁葉離望著那雙深邃的眼,只得僵著道:“不客氣,多謝夸獎。”她聽到自己的音調很正常,至少沒有發顫,也完全不像是她自己的聲音。袁葉離努力勸服自己,這個人不可能認出她來。
他轉身離去,和袁葉離擦肩而過,房門就此關上,屋中落入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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