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漫漫長夜
凝香堂外,漫漫長街。
宮里的夜晚人素來不多,而今晚秋鳶一個都見不到。剛剛跳出去的時候,秋鳶什么都沒想,只是想著這屋里唯一的入口和出口,只要留一個人在外,那至少有逃脫的能報訊。她沒習過武,頂多就是閑聊時聽白鷺說過一嘴,可白鷺嘴碎,她也不周全。
而且,并非天下人人,都是適合習武的。
秋鳶看著腳下高高的地面,凝香堂已經算是好的了,規模不大,若是在高些,她是個死字。她一狠心跳下去,跑到侍衛休息的地方去報訊。凝香堂的侍衛不多,只有門口和當眼處,可還沒等秋鳶繞過去,她就親眼目睹了,朧月代表的那些刺客前來。
“幾位,屋里……”
秋鳶還沒有說話,就看見那侍衛抬眼,望著她身后的方向,完全愣住了。她跟著望過去,就看到刺客已經沖往凝香堂,穿著和朧月一模一樣的黑衣。侍衛推了她一把,已經往外沖,拔劍出鞘,甚至不到一刻。
秋鳶不在屋里,一時不能理解現在的情況。
最后留下的侍衛按住秋鳶的肩膊:“他們是刺客?”
宮里危險,刺客從來就不少。可是侍衛的問話,似乎是試圖將秋鳶喊醒。然后那男子就拋下一句:“秋鳶,你去內務府,不要慌!”
秋鳶愣愣地點頭,然后看著侍衛們都沖了出去。雜亂響聲全傳不入她耳中,眼前情況就好似是一片凝結了的工筆畫,再是鎮靜的姑娘也是姑娘,秋鳶能夠站定已經是好的了。
可這阻擋不了她,將自己藏起來,如同初初見到那個太監時一般。就這樣,她看著侍衛和屋外的刺客打了起來,刀劍相擊,尖叫與求救,她看見凌太妃屋子里也已經進了人,而除了她,無人發現這一切。
秋鳶一后退就往長街上跑,她記性好,記得住這宮里的路徑,甚至連逃出宮的路線,也還是記得住的。
夜風掠過長街,卻洗不脫風中淡淡的血腥味道。
秋鳶拐過一個彎,往內務府的方向狂奔。她的裙擺被風吹得凌亂,宮女的鞋子很薄,讓她幾乎能感覺到,鞋底的地磚好像就要磨破她的腳一般。終于跑到了內務府,這是秋鳶最熟悉的地方之一,可是她在這里受到的永遠是排斥和冷眼。
秋鳶不是記仇的人,能夠讓她產生這樣的感覺,可見宮里人半點不待見他們。
主子的行為,控制了奴仆的立場。他們會不會不理自己?秋鳶心中生了一絲憂慮,可如今無論是不是,都一定要上告了,因為王妃若是呆在那屋子里,就只有死路一條!
秋鳶才剛沖進屋里就抓住一個人:“凝香堂有刺客,王妃要被殺了!”
她幾乎是拼盡全力喊出這樣一句話來,秋鳶全然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尖叫,有多么撕心裂肺,像可以割開窗的刀,銳利得滲人。在秋鳶的視角里,一切都是迷茫而昏亂的,她有些許理解袁葉離當時為何會昏過去了,可是她沒有,她按住面前桌子,睜著一雙看不清東西的眼:“你們,你們快去找人……”
大口大口的喘氣,可是面前的人好像完全不能理解她的狀況,麻木著一張臉,毫無反應,甚至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物事,好像這沒有那么重要。
那條街有多長?
秋鳶不記得了。
然后才聽見內務府眾人反應過來,屋子里登時混亂,報訊、調動、通知,這里是內務府,縱然秋鳶忘記了它是負責什么的,可他們也一定能找到適合的人來。秋鳶安心了,她的想法是對的,即使王妃不受待見,可也必須按規章辦事。
秋鳶并不知道,不單要調人去凝香堂,同時也要通知……麗妃和衛越辰。
凝香堂外,漫漫長夜。
來到的侍衛已經在和太子的殘黨互殺,內務府一亂起來,就無人理會秋鳶,她是慢慢走回來的,然后就看到了。府里僅有的宮人都已經被抓了起來,有些秋鳶說不清名字的,但至少,有清湖、景月和綠葉。那些侍衛沒能救出她們,僅僅是殺光了大多數的刺客,可這并不能阻止這些亡命之徒,拿著這些人命來威脅。
她們三人,還有,凌太妃。
凌太妃似乎因為咒罵得太厲害,所以被人用黑布塞住了嘴。可她雙眼已經盯著眼前人,身上穿的是最樸素的衣裳,讓人幾乎認不出那是凌太妃。她身后的門是關著的,不知道里頭還有無人在。
屋里的老弱病殘都被抓了出來,而地上一片凌亂,僅剩的人馬抓住他們,很明顯是在威脅。
亡命之徒,太子殘黨。
秋鳶腦海里亮起兩個詞。
小姐在哪?
這是秋鳶唯一能想起來的事。
秋鳶站在人后,這里沒有一個指使的人,只有領頭的侍衛,還有重重包圍。哪怕是她都看得出來,這群人已經沒有活路了。侍衛道:“放下你們手里的人,否則休怪我們無情!”
這幫侍衛不是無主之人,等到皇上來了,只怕……
可是,如果沒有人來呢?
這宮里可沒有一個人待見他們,而就算白鷺還在,而且能解決這幾個人,也無人會為她們做主。
他們是被幽禁,而不是進來宮里見駕。
想到這里,秋鳶只覺得一陣發冷,她無法控制自己往下想,更無法想象會有什么下場。可就在下一刻,她發現她錯了。這天下,從來不是以一個人的想法來運行的。秋鳶聽到聲音,她混亂得無法分辨那是什么聲音,可只要看一眼,就立刻了然。
皇帝和麗妃的儀仗,從遠處而來。所有刺客和侍衛見到暗夜里的明黃色,卻都是神色平常,唯有秋鳶一人猜不到,為何他們會來。他們不是……要置小姐于死地?如果是,那為何要來?
這自相矛盾不是嗎?秋鳶完全不明白。
皇帝道:“你們是刺客?”
麗妃站在一旁,看著被押出來的凌太妃,露出一個隱隱約約的微笑。只見那刺客的頭目,強硬地道:“放過我們,否則我們就殺了這些人!”
衛越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麗妃,只問了一句:“愛妃以為,應當如何?”
不可以!秋鳶心中尖叫,知道這個女人一定不會有什么好的答案,卻在此時看見,屋里一個人走了出來。不,那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不是朧月挾持著袁葉離,而是反之,袁葉離手里的匕首,離朧月的脖頸只有一線之遙。
漆黑夜里,天空上沒有一顆星。空氣很涼快,可風太大,割得人的皮膚生疼。
袁葉離雙目清明,匕首挾持,用全身的力氣控制住朧月。她站在門前,就那樣看著衛越辰和麗妃。那眼神不是在求饒,也不是在求他們救她。
這樣的計策,只需中一回就夠了。
見到這樣的袁葉離,麗妃睜大眼睛,連衛越辰都微微有些驚詫。好像想不到,袁葉離竟然能一個人控制住朧月。朧月面無表情,看著脖頸旁的匕首,看起來對雙方都沒有好感。
秋鳶腦子里還在想著些什么,完全分不清此時此刻的敵我。她努力回憶剛才所見一切。秋鳶走的早,只知道剛才朧月說她是太子的人,而如今這些刺客,很明顯是和朧月一派的。
如果不是袁葉離反應夠快,那么現在,在刺客和侍衛的雙重包圍之下,走出來的就會是挾持著袁葉離的朧月。
太子殘黨,前來刺殺。朧月是試探,而她本來的計劃是,抓住袁葉離,威脅皇帝。可是現在的情勢反過來了,是小姐抓住朧月,看著衛越辰和麗妃。這時,秋鳶才勉勉強強摸清了事情的脈絡。
袁葉離道:“你們一群烏合之眾,還想進宮來刺殺本王妃……可真是能耐啊。”
勾出一個冷淡如清月的笑,看起來完全不覺得膽怯。
她手里的朧月,卻始終沒有表情,甚至不說一句話。秋鳶不懂得,為何一個人被挾持了,還能是現在這個表情。秋鳶不知的是,剛剛在屋里的情況有多么兇險。袁葉離看著自己手里的匕首,久久沒有說話。
在這世上,總有那么些人極為相似。而他們會做的事情,自然也差不了多少。
她閉了閉眼,不愿意相信那是衛越辰和麗妃。兩人站在離她很遠的地方,所以袁葉離向前行了一步,看著身邊的侍衛,心里一陣發冷。在這宮里,被殺從來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于是袁葉離湊近身旁的朧月,本來想對這個手下敗將說些什么的,然而最終,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如果她沒有猜錯,策劃這一場的人,恐怕不是麗妃吧?
可是袁葉離沒有因此而沉默,她用刀威脅著朧月,說話時卻是看著衛越辰。看穿了并不代表,她一定就能想到辦法,逃脫衛越辰的謀算。
男人算計起來,當真比麗妃還可怕——而且不是過家家,而是實實在在的,要拿著自己威脅些什么。麗妃知道這一切嗎?
袁葉離心里想到許許多多事情,最后卻只得出一個簡單明了的結論。
衛越辰,已經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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