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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名副其實


麗妃。

        李琦之女,禍國妖妃。袁葉離身穿翠綠間裙,頭戴白玉發簪,踏入了曾經困住她的天牢。如今早已無人會攔她進出,而在天牢里的那個人,也已換成了麗妃。大臣們被放出,天牢中空空蕩蕩,麗妃和衛越辰困在不同的兩個牢房里,隔得極遠。

        輕而軟的淺色鞋履,沾上塵埃和血跡。袁葉離只覺眼前一暗,只能靠火把來照明。直到領路人停下,她才意識到坐在那里的人是她。就像袁葉離初到天牢時,女子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被搶去,只余下一套血跡斑斑的錦衣,述說著她曾經的榮華。

        一身朱紅,本來貴氣的衣裳此時只讓人覺得可怖。袁葉離沒有問她是不是受過刑——知道她被關在這里已經足夠了,而她,會親手施行接下來的刑罰。

        鐵欄相隔,一個跪坐著而衣衫襤褸,一個端莊站在那里而明艷照人,旁邊的火把照著兩人的模樣,在漆黑中只顯得尤為諷刺。

        “你來看我?”麗妃半響才抬頭,臉上有點點血跡,顯得如同從地府里爬進來的修羅。傳說阿修羅有兩種模樣,一丑陋而另一美艷動人,袁葉離想,美艷的阿修羅,是不是就是眼前人這般模樣?

        袁葉離不得不點頭:“是。”

        麗妃往后一躺,靠在天牢的墻上,半點不嫌臟。袁葉離也曾這樣過,所以并不覺得這有多奇怪。但實際上,一代寵妃淪落到如今,沒有失聲尖叫已經算是奇跡了。她低低地笑了一聲,隨后那雙眼睛望過來,媚情四溢得帶著邪氣:“你們會不會將我父親下獄?”

        這個問題比較奇怪,袁葉離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卻聽得麗妃說:“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會用女人來做棋子,自己掙不到半點實權,就算你留著他,他也做不了什么。”語氣誠懇,聽起來不像是在說謊。

        袁葉離挑眉:“為何?”

        麗妃沒有動,也沒有解釋。“我恨他。一個人到了這種時候,是不會說謊的。”聲音沉了下去,仿佛麗妃那顆只是在茍延殘喘的心。“袁葉離,你賭不賭?”

        袁葉離依舊冷若冰霜:“麗妃,你若是來和本王妃說這一套,未免太遲。”她湊前一步:“本王妃曾經那樣被你陷害,難道還會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她笑著繼續往下講,于是面上笑容顯得無比詭異:“誰知道你是不是企圖逃出去,才會這么和我說?”

        麗妃看著決絕的袁葉離,有些驚恐:“你當初……”

        袁葉離道:“我當初?那是當初的事情了!”

        她的聲音尖銳起來,顯得有些失控:“麗妃,你真當我不知道,當初讓太妃廢了我的人是你。”說完這一句話,聲音都是抖的,帶著當初壓得她幾乎抬不起頭的絕望:“你如今是為自己求情,我為何要聽你講?”

        麗妃沒有說話。

        低著頭,如果她還戴著發飾,必然會掉下去。半響才開口,聲音低沉得滲人:“你們總是這樣以為的。”

        袁葉離幾乎要被氣笑了:“若不這樣以為,還能如何?”轉過頭,看著這天牢:“我不知道自己何時招惹了你,你為何非要迫死我和我的家人,甚至不惜殺了華佳怡,”說到最后三個字時,她的聲音幾乎是顫的,仿佛她死在自己面前的事,才是剛剛發生。

        是啊,還沒有多久。如果不是麗妃,如果不是她的算計里就算上了她,她一定還好好的呆著冷宮里,不會追上來。袁葉離沒有掉眼淚,她知道這樣沒有用。“這個仇,我不僅僅是替自己報的。”

        麗妃冷笑一聲:“不僅僅是替自己?當然的,你們總是有人在身邊,你們從來都沒有體會過,被關在屋里一步不得出,就為了能嫁到宮里的滋味!”麗妃也已經失控了,聲音尖銳起來。

        “我不是你。”袁葉離卻依舊很冷靜。

        她退后一步:“我身后還有那么多人,我就算不為自己,我也要護他們周全。”她抬起頭:“上鞭刑。”

        鞭刑。

        侍衛戰戰兢兢的去傳話,然后麗妃被架上了刑臺。行刑手知命令的人是袁葉離,更是狠命地下手。麗妃驚恐地尖叫:“你真敢上刑?”

        袁葉離微笑著點點頭:“為何不敢?”

        鞭上帶了倒刺,看起來都觸目驚心。牢中的慘叫幾乎蓋過了行刑的聲音,而尖叫漸漸微弱,然后牢獄里沉靜如同夜色一般。行刑未完,袁葉離已經走了出去。見到王妃離開,侍衛才松了口氣,命令將人抬回牢中。包扎了傷口,換的自然是犯人所穿白衣。她不能死,一定要活到行刑的時候。

        衛越辰與麗妃被處以斬首之刑,連坐李家九族。麗妃十大罪被張貼在京城各處,人人稱為禍國妖妃。犯人被押到鬧市途中,萬人空巷。人人都能一睹麗妃那絕色容貌,路過途中咒罵之聲不絕于耳。人言衛越辰倒行逆施,衛晟云僅僅斬首,已經是仁慈至極。

        麗妃睜開眼,看著路過的人群。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路人,還有陌生的景物,雖然自己經常買東西,卻從來不知道那些建筑長什么樣。她苦笑,只怕也是不會有人知道,曾經的過往了。

        李家女,足不出戶,大門不邁,連聚會都很少去過,十三歲才第一次出門——簡簡單單幾行字,敘述了她曾經單薄的過去。卻沒有人知道,李琦到底是如何教養自己的女兒。

        從三歲開始習舞,每日幾乎吃不飽,因為舞者需保持身材,哪怕是吃多了一口菜,都會被打。偏生打人的法子,還是父親專門找來的,如果她不說,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她被打過多少次。一直到得大一些了,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宰相千金,不是那下九流的舞姬。可是,卻過著和她們差不多的日子。

        十三歲那年,是她第一次殺人。

        家里的雜役迷戀她的容貌,將她引到一處花園,她掙扎之間,就將他推到了湖里,看著他驚慌掙扎,最后她還是松開了手。看著他慢慢地往下沉。她不知道她該說什么,殺人原來是很容易的,她并不是覺得殺人很好,只是覺得如果這么簡單,那為何不能呢?

        從李家大小姐,到禍國妖妃。

        父親對她說:你要讓皇帝喜歡你。

        她只是一枚棋子,從一開始就是。

        她走上臺,看到臺下的人群,還有過分耀眼的陽光。耀眼得她睜不開眼。身在藍天白云下的人,永遠不會知道,不能信任任何人,會是什么感覺。她看到臺下的父親,那樣蒼老的模樣,讓她覺得無比陌生。

        春枝喊她小姐,宮里的人喊她麗妃娘娘,父親從來只是你——好像只需要她站在那里就好,不需要知道她是誰,寫在史冊上的唯有三個字:李家女。她苦笑,現在她已經不是麗妃了,那么又該喊什么好呢?

        沒有的,從來沒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女子閉上眼,這些日子跪了那么多次,可是她依然不習慣。或許袁葉離說得對,她是禍國妖妃,而犯下的罪行,不能夠與曾經受過的痛苦互相抵消。銀白刀刃在陽光下刺眼至極,一顆頭顱就這樣滾了出去。

        滅門,絕戶。

        李家眾人,沒有一個留下。長樂宮重新封上,此時二人名分未定,卻已經住在了鳳棲宮和天闕宮。可即使沒有名分,也足夠宮中眾人喊上一聲,主子娘娘了。既不能喊王妃,也不好喊皇后,宮中諸多的人,終究是能找到個合適名字的。

        今日御膳房的飯食送來,袁葉離放下書,頗有幾分好奇到底是什么。

        一道道菜被宮女送上來,鋪了整整一席。縱然是袁葉離,看到桌上豐盛菜色,也依舊是一愣。秋鳶退后一步,離桌子更遠地道:“今日御膳房送來的晚膳,總共有四十三道,甜點是紅豆甜湯,其中冬季特色菜有……”

        “夠了,秋鳶。”袁葉離看著準備掀開菜單的秋鳶,連忙按住了她:“你再說下去,我就會忍不住每道菜嘗一口了。”

        秋鳶微笑,沒有接著往下講。鳳棲宮里的宮女不多,名分未定,袁葉離只留下了必要伺候的人。如今她才到宮里,倒也無人敢多說一句,讓她換了身邊的人,換上宮里準備的貼身宮女。這些日子來,衛晟云正在就著到底應該立誰的事情,和文武百官拉扯,不會有時間來鳳棲宮,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何謂百廢待興?如今的齊國就是。

        她雖然很想整頓后宮——但后宮里沒有主子了,這話不假。太后過世、六宮散盡、華佳怡意外身亡,宮里說得上話的人,只有他。袁葉離知道外間一定有人讓衛晟云多納后妃,但既然他沒有提,那她就不用問了。

        用完飯菜,以茶嗽口。茶是香片,雖然名字如此,入口卻始終帶著清苦的味道。躺在鳳棲宮的床上,入眼之處無不華美奪目,地暖用的是宮中特有的工藝,所以甚至比王府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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