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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凌真將軍


衛晟云的那句話,并不是空口說白話。

        少年天才,名震朝野。當年多少人等著這位皇子因為被捧得太高,最終重重地摔下來——事實上,差一點。前世衛越辰和他之間的博弈,可以看出當時他分不清人心,任人利用,到很后來才被察覺。可是今生沒有,他成功了。他會這么說,自然是有把握取勝。

        宏國就算是出了人才,為何從來沒聽說過他們在戰事上揚名?就算是奇兵,奇兵的一個特點,就是改變不了軍隊本來的實力。宏國本來就弱,如今最讓人擔心的問題是,他們的奇兵,到底是什么。

        太難猜了。

        袁葉離合上書冊,凝神沉思。書房內書架四面環繞,茶盞置于案上,茶香縈繞一室。此書講的是凌真將軍的往事,這等于齊國有功之人,自然早有書冊記錄其言行與生前事跡,字體豎排起來,宮內才有的書,連抄寫的筆跡都娟秀精致,書頁用特殊的法子保養,若不輕拿輕放,都仿佛是在糟蹋它。

        凌真將軍出身底層,從士兵拼殺上來的將軍,幾次機緣巧合,用十七年時間走到了朝堂。傳奇般的人物,以至于提起他的身世,你都會不大相信,那樣一個人居然是文人家中出生,而且父親不過進士,死在凌真幼年時。

        雖然說有個讀書人名頭,可誰都能想象出來,那樣家庭的日子不好過,而且窮人家出來的小伙子,天生就有股寒酸感覺,只因長于婦人之手,胸中格局太小。即使撇開所有偏見,事實依舊明晃晃的擺在那里。

        他當時甚至沒有名字,只有單單一個姓,在還未被皇帝賜名的前半生,熟悉人都喚他凌二郎。那時候,取名還不這么講究,文武斗爭還不如現今嚴重,一介草莽,出身限制,或許有之,然一切擺在才華面前,幾乎形同虛設。

        自古至今,只有天才,能憑著一雙手掙來名利,甚至不需要在乎其他人的算計與家世背景的限制。當然不是沒有的,可事實證明,這話沒有錯。袁葉離默默翻開一頁,然而他的后半生,并不如旁人想象那般好。

        凌真獲帝皇賜名,當時的君主自然不是衛越辰,開明而求賢若渴。他洞悉兩國之間的形勢,至少能做到不被權勢迷了眼睛。這朝堂上不是人人能做到,至少如今朝堂上的那幫大臣依舊爭名奪利不曾厭倦,可以看出這位君主,實有大才。

        所以他捧他,讓這位將軍耿直往前,不必擔心朝堂上有人算計——所謂伯樂,實際上也就不過如此了。凌真因家世倒霉了半生,拼著一口氣掙上來,至今幾場大戰都為人稱頌,天才之說,實非虛名。不怪凌真給予了帝皇太多的信任,知音難尋,有時候就算知道那未必全是真心,可哪怕只要有毫厘的真,就值得孤獨人不顧一切地撲上去。

        帝皇沒有辜負他的信任,可凌真敗在了另一事上。

        背水一戰,時年凌真三十有五,未至而立,卻已負盛名。他敗在了宏國的毒霧陷阱中,卻仍然能堅持著,在連神醫都說回天乏術的時候,掙回了最后一場勝利,將宏軍打退六百里,讓他們不敢再深入腹地。

        血火背叛之中,被鮮紅染得痕跡斑駁的輝煌。

        終于等到回國時,他廢了一只眼睛,左眼中只余下空洞再不能分辨事物遠近,五臟六腑重傷連上馬都費力,長發一半斑白是耗費心力所致。不過六七年就告別人世。仿佛來這一趟,不過是為了救國,連皇帝給他的大片領地都無人繼承,最終逝去時只有極忠心的仆人陪伴在側。

        即使最后奔喪的足有千人,帝皇親自帶孝都不能彌補天妒英才的遺憾。后人再是述說傳奇亦是枉然,人已至九泉,再是傳頌,也換不來人的一條命在。這段歷史讀下來,即使編寫者文筆不算上乘,依舊字字泣血。

        可是沒有人能說當年的人有錯,如果不是那一戰,又何來兩國之間的數十年安穩?

        至少,袁葉離覺得沒錯。

        如果有,那么如今還活著的后世人民,就是最大的笑話。

        她記起當年看見,邊關時的兵荒馬亂,即使那時候兩國已經快要議和,然而戰事沒有停。所以如果開戰,可以想象情況有多么兇險。

        一場棋局,黑白分明。

        衛晟云說的話不多,可是從棋意中她讀懂了他的意思。他要取勝,不顧一切代價,即使開始時或許隱忍,但從未有認輸的意思。所以御駕親征,是必然的選擇。她和他其實不算是同一類人,她沒衛晟云那么能熬,十年磨一劍,那太久了。但無所謂,明白了就好。

        三天。

        棋局過后,天闕宮中商議三日三夜。袁葉離沒有端茶遞水,不曾多問一句,她甚至知道不久后就會有御駕親征的消息傳出,而她不需要問。每一種技藝,到達極致時都能看出人心,她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雖然干脆利落總是被人以為薄情,可那是旁人,而他不是。

        而唯一讓人擔心的,就是奇兵……如果單單靠一個振奮士氣和打擊敵軍人心,宏國又怎么敢殺上門來?

        袁葉離換了幾本書,但還是沒有看進去。如果是看過的書,又嫌太膩;而若是未曾讀過的,又無心情去細閱,這種心情去看書,簡直是浪費。袁葉離嘆了口氣,看到站在一旁的秋鳶和白鷺,然后道:“去送請帖,將夏家小姐請進宮來。”

        應聲而去的人,依舊是秋鳶。

        也就只有這一點,還和從前是同樣的了。白鷺如今沉穩許多,而秋鳶不再笑,眼睛看得見的變化就這樣多,內里的一顆心,更不可能再是從前模樣。她要聊天,不能再找她們,只有是夏薇。夏薇出身清白,家中是文臣,可朝中誰人都只,夏薇的父親不重權,在國子監祭酒的位置上待了多年——前頭的那些,還不全是將這個職位當成跳板,肯用心做的就沒有幾個。

        即使在曾經相交,而且算是利益幾乎不相關的情況下,依然要算度這些,連她自己都嫌自己想太多。

        抬頭見白鷺欲言又止,只得揚聲將人喚過來:“在想何事?”

        白鷺走過來,在書桌一旁。袁葉離揚眉:“站得這樣遠,旁人看見又以為主仆生分了。”微笑得有幾分勉強,卻是白鷺能分辨出來的。

        鳳棲宮寬廣,宮中的房梁又慣常比外間的房屋高,縱是高門大戶,也不會給人這樣開闊的感覺。白鷺猶豫再猶豫,所有小動作都落在袁葉離眼底。然后才道:“娘娘不問?”

        這樣一問,她總算是有些當年的感覺了,奇道:“怎么問?”

        “皇上已經在天闕宮待了三天了,”白鷺很誠實,誠實得讓人膛目結舌:“總不會是有什么事瞞著人,然后打算不說的?總應該去試探一下,或者表達關心地區偷聽看看,說不定能聽到……”

        說到一半,就被袁葉離打斷:“聽到什么,聽到了我也多半不懂。”她于是也很直白的奚落著。

        白鷺睜大眼:“怎么會?”

        袁葉離額角微不可見的爆出一條青筋:“地形、氣候、人心、聲望。”她望著白鷺:“就算懂得兵法,那是紙上談兵。”

        殿內空氣有片刻寂靜,風吹過甚至能聽見窗邊鈴響。

        白鷺不同秋鳶,加上袁葉離本身擺出這個架勢來,就是要聊天了。“可是……娘娘都上過戰場了!”

        “不沖陣殺敵,永遠是百搭。”袁葉離沒有多加解釋,她終于覺得現在是在和人聊天,而不是木頭什么的了。“我還見過你打架,可是也不見得身手就變好了。”除了不怕死這件事基本沒變,其他的還是差不多。

        白鷺愣住,站在原地,連看眨眼睛的次數都能想象出這丫頭的腦筋轉到哪一部分了。她語帶遲疑,這樣看來一雙不大的眼睛竟有幾分水汪汪:“好像是有那么點道理……可是,徐州城那里……娘娘都那么厲害了,那么再厲害一點……”

        袁葉離干咳,“那里的事情就莫要提了,”沒有同歸于盡算是好的。“戰場上不同。”

        簡單明了的結論,本應結束了這個話題。

        卻見白鷺開口道:“這句話,銘一也是說過的。”

        袁葉離抬頭,白鷺說話雖然沒有條理,可是當自己起話題時從來有根有據:“如何?”

        白鷺為難:“當初我們沒能到敵軍那邊去,是負責接應的。奴婢跟著洛大人到門前去,是洛大人親手將寧王折騰殘了的。”這個折騰殘了,就是字面上意思。應該是衛晟云的命令,這樣一個皇兄留著,終究是不好的。

        而當初的隊伍中,就不見白鷺。不浪費人手,卻是白鷺跟到了外間。

        袁葉離道:“那寧王說了什么?”

        白鷺皺眉:“他說……你們兩兄弟,手段差不多,結果也差不多。”看著袁葉離的模樣,卻沒敢反問,這到底是什么意思。這姑娘在徐州城,并不知道朝政大事,甚至連當初衛越辰如何上位,也是不曉得的。

        袁葉離卻睜大眼睛,片刻就回過味來了。

        寧王說的兩兄弟,是衛越辰和衛晟云,當初衛越辰殺了前太子而太子卻沒死,如今寧王被折騰殘了依舊在茍延殘喘,這兩個結果自然是一樣的!也就是說,不知如何,寧王竟然知道前太子是還活著的!

        而他的隱喻……寧王推翻的是衛越辰,而太子還在,然后宏國來襲。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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