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叛國之徒
未竟,一把清冷到死寂的聲音響起:“你糟蹋我的人,可還真不留情面。”
寧王妃抬頭,凝眉竟是一笑:“前太子倒心疼起旁人來了?”
那站在院中的人,竟是宮中誰人都認得的衛陵川。前朝太子,被衛越辰所殺,平民不清楚,可但凡消息靈通的,都知道這一回事。然而知道他還活著的,只怕除了衛晟云和袁葉離,也沒誰了。衛陵川一身黑衣,混雜在其他人跟前并不顯眼,而且多年折磨,剩余的那點皇室氣度,早就不成樣子。
兩人面對面站著,離得很遠。
寧王妃再也不笑了。她道:“那袁葉離走了,你打算如何?”聲音都是沙啞的,自打寧王成了那個模樣以后,她就再也不顧儀態氣度了。何況站在那里的是衛陵川,彼此知曉底細,又何必客套?
衛陵川冷冷道:“我借人過來,可沒有管你成不成事。”回頭去看身旁人,就道:“去,了結了吧。”
聽得了解二字,為首的鄭尋就奮起掙扎,本就沒受什么大傷,要逃出去倒也不費事。一群人上前,立刻和這些余黨打起來。刀劍交擊之間,幾乎讓人全然忘了,這里不過一處后院。混亂之間有人逃出去,但大半還是受降。
寧王妃與衛陵川,就在一旁看著。直到那些人都投降了,太子才上前,說了幾句話。“你們辦事不好,如今就免一頓罰吧。”
眾人聽了,有些機靈的就想謝恩求個饒恕,有些想沖上去給這兩人一刀。卻有更多的,懵懵懂懂,以為衛陵川當真是要饒恕自己了,卻在沒反應過來之前,那些抓住他們的人,各自兵刃斬下去。
脖子一抹,再無聲息。一院子的人倒下去。
只是短暫瞬間,就將這大半院子里跪著的,都不會呼吸了。
太子這才說完剩下的半句話:“反正到了閻羅殿里,還有你們好受的。”
那話的意思從來就不是放過他們,而是說,反正都沒命了,罰不罰就不重要了。
可惜這院子里的二十多人,全都聽不見了。衛陵川再揮揮手,那些行刑的黑衣人,就一個個挖坑,將人埋尸當場。相信不必多久,不會有人知道,這里曾發生過一場打斗。衛陵川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寧王妃有些詫異。
過往太子最是仁慈,連奴仆犯了錯都不會重罰。如今竟變成了這個模樣,不知可悲,還是可嘆。衛陵川這一手鎮壓,剩下的那些黑衣人,只怕再也不會反抗了。同為兄弟,壓著他們殺人,就等于用這些的下場來警告,拆開了活脫脫就是一句:你們若不聽令,就與他們一個下場。手段干凈利落到讓人齒冷的地步。不過,她也不是來勸衛陵川改邪歸正的。
瞧這個模樣,衛陵川在宏國只怕混得不差。是,連自己良心都丟了的人,怎么可能混得不好?
寧王妃道:“你不打算繼續?”
這話問得蹺蹊。自打寧王出事以后,人走茶涼,他們縱然沒有離開,但也差不多了。寧王已是一介廢人,但凡有些眼界的,都知道躲開了。她一個婦道人家,縱然報仇心切,又能有什么辦法?
寧王妃出身不好,在出嫁前裝了這么多年的癡傻,自然是因為家中環境過于惡劣,為著保命的緣故。娘家幫不上忙,幾次輾轉之間,就遇上了衛陵川。她與衛陵川本不熟絡,也就是個點頭之交的關系。然后寧王妃出計,將袁葉離找到邊關來,而太子出人。
代價就是寧王前些日子,帶著的軍隊。寧王和衛晟云合作,本就不曾存著好心。在軍中多番打壓,這些本是正常的競爭,寧王知道他有一手帶兵的好手段,卻暗地盤算著自己做皇帝。在叛軍彈盡糧絕時,還藏著一只自己的隊伍沒亮出來。
如今這些資源,就都歸宏國了。
衛陵川挑眉:“我倒聽不懂,王妃這話何意?”
合上門,寧王妃坐下道:“你留著那些人,就不怕他們叛變?”能裝癡兒這么多年,寧王妃城府當然不淺。這樣就是在試探,若能挑撥得他們自己就離間了,那自然是上上策。
不過衛陵川冷冷的:“不勞王妃掛心了。”
寧王妃道:“為何不勞?你我同盟。”
衛陵川想笑。他知道這些人的性子,喝著茶打機鋒才是他們擅長的事情。他們不會直接下殺手,哪怕是要了結下人的命,都還是得繞著彎,要么是讓人犯了錯,然后打著打著,奴婢命賤,打死了就算了。要么是讓他們去做非死不可的事情,最后消息傳回來,都還要嘆一句可惜。
這就是從前他待著的地方,而且從來無人覺得這些是錯的。衛陵川知道,這些習氣,還會一代一代的傳下去。他無力阻止,也不想阻止。人,總是好面子的。衛陵川上位,那又如何?沒有他們,還會有旁人。
衛陵川知道,他不過是這天下間的一條賤命,死了就死了,在乎的人只有他自己。他明白他的死,并不會讓人覺得自己可憐,要是讓人聽見了,恐怕還會有人覺得,他不過是太過軟弱,連太子之位都坐不穩。天下從不缺說風涼話的人。
所以他不猶豫,不軟弱了。衛陵川的想法,已經成了:既然旁人都瞧不起自己,那就干脆不要臉面,能害一個是一個。橫豎他遲早要死的,而且像他這種沒有絲毫優點的人,活在世上不過茍延殘喘。
人人算計,最終都是為了自己。只有一個衛陵川,已經被折磨得自信掉到了谷底,開始覺得只要自己能捅對方一刀,那就算是掙了。所以做事才那么的不留后路不要命,不是因為他堅信自己會死,所以才顯得那么的不在乎。
反正都要死了,還解釋那么多是不是在浪費時間?
反正都不能活了,那還給自己留后路干什么?
血色戰場,以往最仁慈的太子殿下,總是只能看到人心善良的那面,想不到人心的惡。多年歷練,衛越辰一劍將他刺到了谷底,這一次他再也看不見半點人心的善。過大的落差,讓他渾然忘記了以往過的是什么日子,見過的那些好人,又統統不在他身旁。沒有人能勸他,終于讓衛陵川對這世間失去信心,連看人的眼睛都帶著一層血色。
從前旁人遞給他一本經書,他會笑著道謝。如今旁人不管遞過來什么,他都懷疑那是在害他。
站得越高,摔得越慘。
于是他再也無法信任這世間任何一個人,包括他自己。
衛陵川看著寧王妃,知道自己從前大約也和她們差不多。善惡還不到他來分,寧王妃也不到他來懲。他只是覺得,時機到了。只是可惜了,這是個和自己很相像的人。
口中道,“多謝寧王妃關心……”拖長的語調,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從前的樣子。然后,一劍封喉。
劍是用來自保的。
他不浪費。
寧王妃沒有死在戰亂中,而是被自己的同謀害了。
“你的仇,我會幫你報的。”
簡簡單單一句話,渾似從赤色傷痕中拔出,銀白鋒利吹毛斷發的利刃。
衛陵川雙眼望著那未說一句話就倒下的女子,慢慢回劍入鞘。他從來不是不會使劍的,只不過是不如旁人罷了。不如旁人、不如旁人……他的好父皇啊,就此打壓了他這么多年。剛剛那一句話,他也不過是自欺欺人吧?用來掩飾自己的過錯和罪惡。
這世間沒有多少惡人,是只禍害自己的。
他站起來,推開門。造工差劣的門板,發出吱呀一聲,門檻還掉漆。過往他何曾看見過這樣的門,而如今不看,卻不是因為看不上,而是看得太多。他站在門前道:“處理了吧。”
副手稱是,同樣的干凈利落。
戰爭中,誰還會計較誰不在。而且遍地的人命,也無人會來追究,那個自己在乎的誰誰誰,是如何死掉的。記著都是折磨,因為消失不見了的人,如果不是就此死去,十八年后又一條好漢,那就是已經叛逃,為著一條命放棄了自己的過往。
除了背叛者,沒有多少人意識得到,背叛這種手段是自傷八百傷人一千,當背叛者撇下了過往,那就是連著命一起,將情分和罪惡都撇在了那片土地上。人心是肉長的,無論找多少理由來粉飾,依舊會覺得心酸。而最后,背叛成為習慣。
它沒有盡頭。
心頭肉足夠人挖下去多少次?你往一個遭受過鞭刑的人身上掐兩下,他還會不會覺得疼?不會的。
衛陵川知道自己沒多久好活了,他也不奢望活多久。他走去宅院,命人收拾。倒是將一爐子的香都搬回去——這是寧王妃的東西,如今人沒了,自然就可以搶了。
不過不知道是誰將這香給掐了,這香可是有毒的,如果它還燒著,寧王妃可不敢進屋。
就在回到軍營里時,有人來上報。說抓住了一個女子,看模樣衣著像是齊國人。
衛陵川皺眉。齊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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