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時間流逝
百年以前,發生過什么事?
袁葉離并不記得,因為她聽過的傳聞實在太多。她甚至也不知道,衛承淵所說的七年之期——他對衛晟云說,袁葉離會在七年后醒來。而如今,已經過了將近六年。時光飛逝,當初請求她幫助的康樂公主流落異邦,染晴昏迷,柳葉與傅從落網,直到如今,袁葉離終于明白了。
戰神是衛晟云也是凌真,當年書房隔著一扇門的相見,她見到的人是他。
袁葉離終于懂了。
所謂的離開,并不是要她找到情蠱,也不是要她尋到凌真,僅僅只是希望,她能順著原來的路子,再走一遍這條路。回憶起來,她與情蠱的糾纏。
袁葉離離開皇帝的私宅,坐上馬車,吩咐他們趕往將軍府。人人都知道,將軍府如今人去樓空,但卻不知凌真將軍究竟是哪一日離開的。
袁葉離咬著牙,她從來沒有這么著急過,只為了能夠看到凌真一人。
她終于是想起來了。
當年被寧王妃抓到前線時候,她做的那個夢。那不是夢,那是真的,她萬般掙扎糾纏,去遍京城所有的宴,看盡世家的排場,穿膩了綾羅綢緞,可她還是尋不到他。
她很難過。
坐在馬車上的丫鬟是白鷺。白鷺看著小姐這副模樣,自然也是不多話。她只是吩咐馬車,加快速度,不管旁人有多少閑言閑語。
馬車從來沒有這么快過,在偏遠的小路上刮起一片泥屑塵埃。袁葉離看到日光殘暴地撒進馬車里來,只覺得越發的枯燥。她不是性子著急的人,如今卻也不免急躁起來。很快,馬車就停在了將軍府之前。
當得悉真相以后,一切顯得如此簡單。
白鷺下車,去同仆人講價。
她一個矮小的丫頭,站在那瘦弱的仆人面前也不顯得有多高。她說:“將軍府中,可還有人?”
就算她懂得婉轉,如今也絕不是婉轉的時候。袁葉離聽著,她是小姐不能就這樣出去,可她已經準備著,當白鷺勸不服那仆人的時候,就自己去和她們說話。
那仆人道:“就算有,與你家小姐也無干。”
袁葉離聽得著急,可白鷺卻沒有爽快地反駁,反而在那里猶豫了半日,然后才道:“你怎么知道我跟著的是小姐?先說了,有沒有人。”
白鷺不講理,那仆人可不依了。“沒有請帖,也不曾通知……真以為將軍不是將軍了,就好欺負么?”
他的聲音,竟然是有幾分怒氣的。
袁葉離心中一沉,如今凌真已經不是將軍,縱然他是戰神,可他也是個活人,是活人就有好歹,在朝堂上不可能滴水不漏,什么人都不得罪;如今凌真戰敗——縱然不是,也差不多。感性的人自然會感嘆英雄末路,然而人有千百種,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小人從來不少。
凌真這幾日,恐怕過得不算好。
想到這里,袁葉離就撩開轎簾來。
白鷺正沉不住氣,忽然感覺背后一涼,竟然是小姐看了過來。她能看到小姐臉色蒼白,倒是沒有淚痕,但給人的感覺又有一點脆弱。她張了張嘴,沒有來得及說些什么。袁葉離看著那仆人,已經直接開口道:“凌將軍當年落下了一件東西,我是來討回的。”
那奴仆顯然只是個看門口的,并未見過世面,如今見到肯與他說話的小姐,如今就更是一副驚慌的樣子。袁葉離道:“可是不許?”
仆人連忙開門,“自然不是,不是!”
人都是察言觀色的,如今看到一個美貌的世家小姐,心中就先信了許多,再聽得這話……到底是窮苦人,小廝哪里分得清什么好歹?是以開門,心中所想也是將軍定然能應付。
于是門開,袁葉離下了馬車,跨過門檻。將軍府的門檻很高,假如凌真將軍的功勛能夠傳下去,那么想必能在京城里站穩腳跟,成為名門世家。想到這里,袁葉離忽然憶起,累世功勛卻被帝皇以戰敗為名斬首的,南宮家族。
真不知道哪一個,會更好。
她苦笑。她走得很快,穿過庭院,見到一屋子都在收拾的人,然后聽到那奴仆說,將軍在花園之中。
花園。多么簡單的一個詞語。袁葉離想起那個夢。那人坐在陽光里,卻看不清他的面容。
袁葉離離開宅邸,一眼就看到了花園之中,太師椅上,那個身影。那人的雙腿已經廢了,所以要坐在太師椅里。而他的腿會廢,是史書上寫著的歷史。袁葉離笑了,從來沒有覺得,原來自己真笨。
她不敢走近去。
她怕像那個夢那樣,走近去以后,就見不到他了。于是她揚聲問:“敢問將軍,三十六計之中,哪一計最好?”
她問這個問題,問第二次了。可袁葉離并不覺得膩,因為她希望聽到回答。她不知道將軍能不能記得她,一個小小的女子,不過是與凌真將軍在過路時候,遇見過罷了。
當凌真轉過頭來的時候,袁葉離離開了陰影,站在陽光之下。
她笑,在陰郁里待得久了,才知道陽光有多么溫暖。凌真操縱著太師椅轉回來,一只手顯得有些艱難。當他看見她的時候,終于認得了。她比當年要高了一些,出落得亭亭玉立,卻依舊是當年問他問題的那個少女。
凌真微笑,“我欠姑娘一個回答。”
袁葉離點頭,她細細地看著他,陽光落在男人身上,一只眼睛被眼罩擋著,但那樣一張臉,絕不可能顯得英俊。她忽然明白,在意旁人眼光的,只是那個小廝,而不是凌真本人。
但已經是被傷病折磨的人,又能多么怨恨一些只是來嘲笑他的小人?——不過蚊蟲滋擾罷了。
“那么如今的將軍……”
問著問著,她忽然住了聲。如今的凌真,早已不是當初意氣風發,受到國公府邀請的那個凌真——他的回答,又會如何?
“最后一計,走為上策。”
袁葉離點點頭,“將軍所言甚是。”
他們只是說了一兩句話。可是袁葉離分明認得,那是她喜歡的那個人,音容笑貌,從未變化。可想要眼前人再喊她一聲阿離,卻再也不能了。
求而不得。
她找了他很久,最后的答案,僅僅是這四個字而已。她如今知道,凌真將軍年過三十,而她如今,不過豆蔻之年,甚至未曾嫁人。她所想的全錯了,凌真將軍的年紀被她大,即使尋到,在這個時候,他們也絕無可能結為連理。
她像是一個在迷宮里兜兜轉轉的人,到了如今發現原來唯一的出口是入口,但自己已經回不去了。
她閉了一下眼。
既然知道沒有結果,那么她也不打算留下什么。
“天氣很好,將軍何時會走?”
“明日。”
將軍府里常年無人,如今要收拾的東西也根本不多。袁葉離見到的那個屋子里,已經算是布置得好,有幾件物件的了。凌真出身軍旅,又怎么可能喜愛布置家中,多擺無用飾物?
怕是養馬的地方,都會比屋子里熱鬧些。
袁葉離微微一笑,縱然見不到真正的人,可終究也是有些開心的。她心里有一點點的滿足,縱然這滿足本身,就已經帶著凄涼。忽然之間,想問的那么多問題,也都顯得不起眼起來。
袁葉離道:“將軍,有緣再會。”
凌真抬起頭來,沖她微笑,笑起來的樣子,和衛晟云很像。
陽光之下,秋季之時。她終于見到他了,可他依舊不認得他。她終于明白,在上一世里,他們的相見,沒有結局。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袁葉離低低地笑了一下,燦爛如同夏日花。
她轉身,離開將軍府。
等在門口的白鷺,一臉驚詫。她看到小姐滿臉的淚痕,可袁葉離依舊不曾抬手去擦。她曾經被折磨過,但從來不曾這么哀傷。白鷺慌忙扶住她:“小姐,你如何了?”
袁葉離垂著眼,“無事。”
她卻是一笑,“我見到自己想見的人了。”
然后又補上一句,“我很開心。”
白鷺靜默不語。那小姐……你為何看起來這么難過?
她將小姐扶進馬車,馬車緩緩而去。袁葉離抓住白鷺,不肯放開手,此時才開始放聲大哭。白鷺被驚得不知所措,她的半邊肩膀都被袁葉離哭濕,急速得像是要抓住每一個能哭的機會。
在哭聲里,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衛晟云離開過她,她的母親離開過她,她的祖母離開過她,她的摯友,曾幾番陷入危機之中。衛陵川陷落前線,衛越辰被斬首,她的姐妹背叛她……所有回憶,都在這一刻涌上來。
凡汝所愛,必將棄汝;凡汝所求,必將失去。
袁葉離止住了哭聲。
最后,白鷺聽見小姐的聲音傳來,沙啞著說話:“告訴父親,女兒愿意入宮。”
入宮?為何?
白鷺完全不懂,卻應了一聲,知道莫要再問了。
歷史上記載,凌真將軍在河套之戰中受傷,死于傷病,半生盡毀。而洛貴妃在那一戰發生之后入宮,名為貴妃。
洛貴妃入宮一年后病故,她不曾留下任何子息,只在宮里留下了一張畫像。
當中糾纏,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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