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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萬事如意


袁葉離如今已經很是虛弱,撐著身子趕了多日的路,再經這樣一遭,一直躺到天明才醒。衛(wèi)晟云在城中尋來的游醫(yī),醫(yī)術自然不可能好,遠遠比不上宮中御醫(yī)、太醫(yī),僅僅只是開了些安神藥。

        她醒來的時候,躺在床上,身旁空無一人。

        天已大亮,日光從窗前涌入,梳妝鏡臺上幾乎看不清景物,折射出猛烈光芒。天氣并不算熱,卻有一種潮濕感覺,幾乎能聞到墻壁與床板上有霉?jié)裎兜溃粋翻身,床板吱呀作響。

        她迷茫地睜開眼,看到殘舊的房梁——有了年齡的客棧,樓道看起來總是有些舊,何況這又不是什么熱鬧的城,不比京城,殘舊破落一些,也是理所應當。

        床邊的小桌上擺著小菜與清粥,她伸手一摸,發(fā)現(xiàn)依舊是溫熱的?,可見這些東西送進來不久。她起身,昨日在酒樓吃得飽,可如今已經是饑腸轆轆。縱然只是一碟咸菜與白粥,她也吃出了幾分味道來。

        一個餓著的人往往是憤怒而缺乏理智的,一旦吃飽,嘗過了美酒佳肴,連說起仇人來也寬容三分——這是飽足的體驗。

        她吃飯的動作極輕,用的竹筷,一直到將?整碗白粥喝光,放下碗的時候,動作才重了一些。就在這時候,袁葉離聽見屏風外有聲響。

        客棧的房間極小,若是胖一些的人,只怕連轉身都嫌窄,僅僅足夠容納一些起居物件,如同梳妝臺、桌椅與一個洗浴間,連放行囊的地方都不多。洗浴間與臥室處沒有門墻,只是用兩扇屏風隔開,無遮無掩。

        這已經是好一些客棧的做派,若是最廉價的客棧,只怕連床榻與床榻之間都只是用木板隔了,就稱之為室;是以旁人言,隔墻有耳。袁葉離轉過臉看去,頗為疑惑,卻見得一張紙,落在了地上。

        被人從屏風的縫隙間插來,然后輕輕一飄,就飄到了床榻與屏風之間的地板上。客棧的地板,不用地磚,走在其上時候,都有幾分擔心地板會塌了。袁葉離伸手彎腰,就撿起了這樣一張紙。

        甚至不用起身走過去,躺在床上伸手即至,可以想象屋子有多窄。

        袁葉離展開紙張,湊近閱讀。

        那甚至不是一封信,僅僅是張紙,明顯是急就章而成。

        紙上簡單兩個字:

        ‘為何?’

        是衛(wèi)晟云手筆。袁葉離沉吟片刻,去向客棧小二要紙筆,愿意給多些銀錢。那小二的表情非常古怪,像剛吃了一只過期雞蛋,袁葉離不由得問道:“這里沒有文房用具么?”

        店小二搖搖頭,“姑娘,適才有人來要過紙筆。”

        他一雙眼睛上下打量,一張嘴皮子卻一個字都不曾多講。袁葉離奇道,“是么?”

        店小二不停點頭,肯定自己說過的話,可是很快轉身離去,甚至不多說些什么。他看著發(fā)髻,一望而知這是位小姐,然而既然已經收了客人銀兩,旁人之事,誰也不好多管。而且,就算想說幾句閑話,也定然不會是在客人面前。

        袁葉離知道那人是衛(wèi)晟云——他寫紙條,需要紙筆,這是理所當然之事。但她不曾想到的是,衛(wèi)晟云出門竟然如此匆忙,連紙筆都不曾帶出來。她知道,這下拒絕他,是越來越難了。

        于是在拿到紙筆時候,袁葉離就道:“你連紙筆都不帶?”

        在她的記憶之中,出門不是一件那么輕而易舉的事情——單單出門赴宴,她都會帶許多衣物,以及自己的琴,文房四寶偶然也會帶上,不一定真的會用,但都是她的習慣。所以漸漸地,她潛意識覺得,旁人也都是會帶的。

        人想事情,總是先從自己開始。

        紙被它塞在屏風之間的縫隙中,那個位置卡得剛剛好,紙張不會掉下來。她看不見屏風那一面的人,可紙張很快就被人抽走了。

        于是幾次來回之間,紙張上就寫滿了字。

        “太匆忙了,忘記帶來。”

        “公子說過一早就離開,為何如今還在?”

        “我從來也沒有答應過。”

        這樣直白的語句,由他們倆寫來,卻很是好看。衛(wèi)晟云寫字并不算整齊,但筆畫清癯干凈利落,偶爾甚至帶著些許殺伐之氣,如今卻練得更加收斂——一個戰(zhàn)場上的將軍久不殺戮,竟然有了幾分溫文爾雅的氣質來。

        袁葉離嘆了口氣。

        衛(wèi)晟云語氣直白,如今拒絕他似乎已經成了難題,她再次提筆,只好下了最后通牒:“公子在外,早已是個死人,你我更無夫妻之名,請早些離開。”

        她昨夜聽見過他說,說自己已經隱居山林,再一細問,就分清楚了是怎樣一回事。

        就如同要應和那一句“早些離開”,窗外有鳥兒叫起來,黃鶯之聲常被人用來形容歌姬嗓子,如今聽來清脆無比。

        紙張傳過去,卻很久沒有傳回來。

        或許是這句話太難接,所以他不回答。袁葉離攏了攏被褥,身旁有人,她不能安心做事,所以房間一直不曾收拾。終于很久以后,那張紙送了回來。送信的人沒有什么耐心,僅僅只是將紙夾在屏風縫隙之間,用力不當,所以夾得有點實。

        袁葉離用力將紙抽出來,這時候她不得不起身去拿,站在兩扇屏風的一側,張開紙就看。

        紙上沒有字。

        這個‘沒有字’,所說并不是一片空白:紙上只有剛才兩人說過的話,但卻沒有衛(wèi)晟云新近寫上的字句。袁葉離待要低頭細看,卻猛然聽見有人從屏風后閃身出來,抱住她。

        袁葉離沒有動。

        那人的動作非常輕緩,仿佛害怕傷害到她,但又不允許她離開,動作異常矛盾。袁葉離知道,那人是衛(wèi)晟云。他們多年未見,理應變得陌生,但她卻依舊記得他的身高體型動作聲音,僅僅因為她想了很多次。

        很多人以為,記住喜歡的人是一件容易事,實則不然,記憶容易模糊,最后在他們思想中只剩下一個模糊的片面刻板形象,加上人多有變化,要再次認出來,沒有那么簡單。但不知為何,袁葉離記性奇好,甚至記得當初在徐州城時候他穿的衣裳。

        她輕輕側過頭,這是一種逃避的表現(xiàn),但當她轉移視線,反而看見了地上他的身影。

        日光是從那扇窗里透進來的,就在梳妝臺旁邊。袁葉離苦笑,“你何必?”

        這樣三個字,這世間許多人都問過,其實只是一句反問,她早就知道原因。

        衛(wèi)晟云輕輕撫摸她的發(fā),閉上眼睛不去看她。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聽起來頗帶幾分撩人味道:“阿離……你沒有說清楚,”他彎起唇角一笑,卻很苦,“我怎么舍得走?”

        袁葉離不想聽,深愛之人就在身后,可她如果與他面對面相見,則是承受烈火焚心之苦——哪一個比較好選,她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不舍得。

        “……你先放開手。”

        衛(wèi)晟云越是聽見她這樣講,就越不肯放開。袁葉離只覺得心胸燥熱得難受,甚至沒有了說話的能力,于是她不再壓抑,放聲尖叫:“你放開我!”

        烈火焚心——四字直白,他越是靠近,她就越覺得難受。

        這樣尖銳的質問,喊得衛(wèi)晟云一愣。他隨后道:“我偏不放,那又如何?”

        他們都不是脾氣好的人,性子要強,喜歡上了一樣東西,就不肯放手。

        袁葉離只覺得焦躁:“你若不愿,我一逃開就去尋死,你若是堅持,”她冷笑一聲,“那就不要放手。”

        衛(wèi)晟云沉默幾許,最終道:“你堅持?”

        “我肯定,”袁葉離很難受,與衛(wèi)晟云皮膚相觸越久,她就越是要承受那烈火之苦:“還是說,你根本不在意我活著與否?”

        越是理智的人,發(fā)起野蠻來就越不可理喻,像是平日一條條枷鎖松開,她終于得了自由,根本不想顧旁人感受。衛(wèi)晟云聽見這話,終于放手,袁葉離狼狽地掉在床榻之上,大口喘息。

        拿過來一杯茶,才終于覺得好過了一些。

        屏風重新合上,一切看起來無異。袁葉離這時候才平靜下來,將六年以來的事說給衛(wèi)晟云聽。衛(wèi)晟云本就是親歷之人,袁葉離又擅長分析,很快就從遇見夏薇之初,說到柳葉被抓。

        整件事橫跨數(shù)年,要講出來并不容易。

        等到說完,袁葉離已經口干舌燥,但她自己的感覺,卻比剛才好過許多。說完以后,客棧之中寂靜下來。袁葉離看著床榻上鋪好的白布,白布洗得很干凈,也柔軟順滑,她形容憔悴:“所謂萬事如意,實則相反。”

        她聲音清脆悅耳,如今聽來,卻萬分諷刺。

        衛(wèi)晟云聽到這里,卻沒有說些什么,喝了一口茶,靜靜地道:“如意珠之事,白術查過。”

        白術?

        袁葉離愣住,不懂衛(wèi)晟云為何三番四次提起此人來。她道:“他如何說?”

        “如意珠與情蠱同樣,”衛(wèi)晟云說起話來,總是不緩不急,但卻能聽得人心驚:“都出自苗寨,且并非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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