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沉默不語
這樣的走走歇歇,三人都不是話多鬧騰的性子,袁葉離與衛晟云都在為蠱毒之事擔憂,而聞墨才剛目睹有人殺了她全家。
但聞墨的異常,卻是不知不覺間體現出來的。
再一次坐上馬車,袁葉離初初醒來的時候,聞墨似乎睜著眼睛看著她,一副審視的模樣。時常欲言又止,卻又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倘若理性一點看,或許會覺得這只是偶然,不能因為些許的異常而判斷聞墨有問題——這太不講道理了。
但她不能不問:“我臉上有什么東西么?”
她當時是這樣微笑著問的,聞墨很快地搖了搖頭,仿佛要表明她沒有任何想法。袁葉離嘆了口氣,也不再問。
這姑娘似乎比往常更膽怯了一些。
她不大敢與衛晟云說話,甚至連點個頭表態都覺得不應該。
甚至因為如此,袁葉離每每自己與衛晟云說話,即使力不從心也沒辦法;因為聞墨似乎很懼怕衛晟云。
如果說是嚇到小姑娘,那還說得過去。衛晟云在軍中已久,對袁葉離寬容,對旁人卻未必如此,他不怒而威,許多人都會在接近他之前被嚇到。誰說過一軍之將是個溫柔可親的性子?
但倘若如此,未免太過蹺蹊。
袁葉離沒有太多精力去想這些,但聞墨會與他們相處頗長一段時間,她應該關心她。
馬車繼續前行。
他們已經行了許久,偶然看不到客棧,也就只能借一個人家歇歇,喝口水,吃些原來壓干了的糧食。但到了如今,這一段路的行人,竟是越來越少了。衛晟云征戰四方,又經過多番查探,通過山邊風景也能看出來:他們這是拐往小路了。
單單看地形、山勢,能看出來的東西不少;但能夠看出來這條路兇險,就不代表他們有另一條路可選。等得走完這條小路,就能見到城鎮,但前提是,他們能走完這段路。
天氣倒是不那么冷了,山邊路上,林葉茂盛,日光零零散散地在枝葉間落下來,聞墨依舊緊緊皺著眉,仿佛她心中有一件事,卻說不出口,也不能向旁人求助。這些日子以來,她的氣色倒是好了許多,臉頰白里透紅,頭發松松地編成辮子,可以看出來,倘若沒有這樣一樁禍事,她會是個無憂無慮的姑娘。
但這世間,又有幾人能活得天真?
聞墨轉念想到這樣一事,這些日子以來,她夜不能寐日日多思,但人的思考,不是單行的直線,不自覺就想到了許多旁的事情,最終一輪思索下來,能得出的結論不過二字:唏噓。
她不能這樣活,那么,離姐姐與云公子,他們倆想必也有許多苦衷吧……這樣瞞著她,倒不算是德行有虧……
她垂下眼,一雙眼睛之中,像是潛藏許多秘密。
隨后,像是下定了決心,她開口,喊了一聲:“離姐姐——”
她要問一個,沒有問出來的問題。
但就在這時候,卻忽然發現來不及了。她一抬眼,就看見離姐姐望著手里的帕子,一雙眼睛木木的,再沒了往昔的神采。聞墨記得,離姐姐想事情的時候,那雙眼依舊是亮的,是她渾身上下、最好看的一點。
如今這個模樣,她從未見到。
再順著袁葉離的視線望過去,聞墨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她搶下那塊帕子,手是抖的,可她自己卻沒有發現。她張了張嘴,但在她自己聽來,她的聲音是微弱而虛無的:“云公子,離姐姐受傷了!”
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
卻令整輛馬車停下來。聞墨看見衛晟云闖了進來,袁葉離沒有閉上眼睛,可她立刻靠到聞墨肩膀上,像一個失了控制的人偶,渾身都是滾燙的。聞墨時常與袁葉離呆在一處,自然知道,縱然生病,也沒有這樣燙的道理。
以往她或許還能說上一兩句話,如今卻是不能了。
衛晟云看到此情此景,立刻知道,袁葉離的癥狀與那日無異。
那一日,他們第一次相見,他不知道蠱毒之事而強吻于她,然后袁葉離就是這幅模樣。
聞墨驚道:“離姐姐如何了?”
衛晟云深吸一口氣:“毒發作了。”
他并不知道蠱毒的機制是如何,但卻能分清,如今癥狀必然是加重了,就不知道是什么所導致的。聞墨登時沒了主意:“那該如何?”
衛晟云閉上眼不再去看她,然后道:“你照顧一下她,我們必須趕路。”
他的聲音很冰冷,可聞墨卻道:“離姐姐這樣,你還要趕路?”
青年的聲音很冰冷:“若不趕路,找不到人家,是在這里等死,還是如何?”他在戰場上見過太多失救的隊友,如今反而是車上唯一能冷靜的人。聞墨聽見,不知為何,卻住了聲。她讓袁葉離躺好,躺在那里,因為感覺到袁葉離的身子在發燙,幾乎是滾的,她將離姐姐的眼睛合上,心中焦急。
袁葉離昏過去了,卻沒有合上眼睛,而且全身發燙。這是什么癥狀?
聞墨不懂,此時馬車一路狂奔。
衛晟云驅使著馬車往前,明明是山路,即使很崎嶇,但也沒有減緩他的速度。他走過更糟糕的路段,這世上并不是每條路都鋪好了,而且平順安穩的。可是他卻急躁了,因為不論怎么趕,他都不能馬上趕到城鎮里。
寒風刮過臉,冰冷得割人。
袁葉離一直沒有醒。
聞墨看著她,心中甚至慌了起來——是不是因為她要問的那句話,袁葉離才沒有醒?
她不知道。
直覺不是什么好東西,偶爾它會誤導一個人。
聞墨此時只能找來所有她能找到的東西,她一直扶著離姐姐的脈搏,盡管她不通醫術,卻也能感覺到脈搏變快了……這是為何?
聞墨不明白。
不知是否兩人的焦急起了作用,一個拐角以后,衛晟云竟然看到了山莊。
正是山莊,與當初的飛雪山莊一般,唯有靠近了就能看到,山莊門前,有‘歸云’二字。
歸云,歸云,云狐不歸……
山莊之中,日光傾斜,照得堂里的地磚纖塵不染的模樣。堂中排列著神像與蒲團,一個婦人從蒲團上起來,她身穿茶色衣裳,一看就知是養尊處優之人。門開,她踏過門檻,僅僅坐下喝了一口茶,就有丫鬟進門來。
堂中丫鬟與嬤嬤不少,排在兩邊,像是不會說話的人樁子。
那丫鬟走路不快不慢,走近而后行禮,一絲不茍。她穿的衣裳在丫鬟當中,算是好看的,粉色的淺淡,卻明顯不如主子們那般華麗。她跪下行禮,其態度嚴謹,只能用罕見來形容。
婦人一直到她跪下后,才定定的望著她:“發生什么事了?”
她的聲音清晰朗然,隱隱透出作為主人家的一股威嚴來。那丫鬟名叫織羽,慢慢的道:“山莊來了客人,少奶奶已經將人請到屋里來了,喊了許多人去伺候。”
聽見這話,她才略一挑眉,也分不清是對織羽口中的哪一句話感興趣了:“是何人?”
屋中極靜,只有織羽一人在說話。
織羽道:“是一對兄妹,另外還有一個小姑娘,看口音衣裳,應當是京城人士。”
婦人道:“誰說的?”
織羽聽到這里,總算是覺得怕了。她猶豫片刻,沒有立刻回答婦人。隨后才說:“是……大小姐。”
“大小姐?”婦人此時笑了,諷刺而冰冷的樣子:“她可真是能耐了,連客人自哪里來都分辨得清。”
織羽不敢說話。
隨后她才道:“是誰說的,并不重要。”
婦人望向她,“誰說不重要了,”她說話時候聲調很慢,聽起來一點也不親切:“我可真是有個好女兒,就不知道她動的是什么心思。如今這樣,竟是你們那一院落的人,都聽她的話了?”
織羽忍不住想要退后,但她跪著,一切行動在婦人看來都無比清晰。織羽只得道:“奴婢不敢說旁人。”
“如何不敢?”婦人道。
婦人聽見了,才緩慢的應了一聲:“哦,所以……”她望向織羽,“這就是你來這里的理由?”
在寬敞明亮的屋里,婦人的聲音就顯得尤其冰冷。織羽卻似乎沒有感覺,僅僅是跪在那里,等候夫人發落。兩旁奴仆,人人寂靜無聲,仿佛織羽與他們從來無關。
織羽眼神卷縮了一瞬,然后低下頭,低眉順眼的道:“是的,夫人。”
似乎是因為聽見織羽的話,婦人有幾分的不屑,站起身來,“去后堂領罰吧,自己掌嘴十下,”她說得很慢,落在織羽耳中是那樣清晰。織羽沒有躲也沒有求饒,仿佛這樣是應當的。
織羽繼續應聲:“是,夫人。”
婦人似乎就是滿意了,往屋外走去,一排的人都跟著她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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