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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暗中搜索


白術看起來好好的,并無受過什么折磨,依然穿著一套白麻色衣裳,眉宇間冷靜如同山川之上傾流下來的瀑布。他跪下來,并不反抗。

        衛承淵記得,知道衛晟云和袁葉離還活著的人,一只手掌數得完。他從來不曾說過真相,想必白術也不曾說過。那么,是誰讓衛文言忽然起了找人的心思?衛承淵沒有那么甜,他明白這世間的大多數事情,都有其因由。

        衛文言淡淡地道:“除了你,朕就只找到了他一個。”

        衛承淵道:“為何陛下要找他?”

        他說得很隱晦,并無直接稱呼。他們跪在一起,但他卻不知道,白術到底說過什么,知道多少。他們既沒有機會一起串通謊言,于是兩人一起,如果不是有默契的話,說實話就是最穩妥的了。

        而最糟糕的是,衛承淵剛才不知道白術也被抓來了,所以說的基本是謊言。他低著頭,冷汗都下來了,卻一點都沒有后悔。衛承淵知道,自己既然已經說了謊,那么接下來能做的,就是將謊言繼續說下去。

        他并不覺得,自己有第二條路可走。

        衛文言微笑,“找他只是要問他,上一次見到晟王妃,是什么時候罷了。”他說的答案很正常,也并無威迫恐嚇,甚至可以算做一個皇帝對下屬的質問。但因為衛承淵心虛,所以格外緊張。

        他不知道白術會說什么,也不知道他打著什么算盤。

        可是衛文言的目光已經落到白術身上,等待他的回應。書房之中,書架四面環繞,周圍立著的侍人在視野中扭曲成一個個模糊而沉默的影子,白玉地磚光潔到連陰影都那么干凈利落。衛承淵但凡膽子小一點,都會被這樣靜謐的環境逼得開口說真話。

        但他沒有。

        他只是在等,等白術開口。終于白術說話了:“稟告陛下,草民的確見過晟王妃,但那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這時候,衛承淵松了一口氣。他賭贏了,白術與他一樣,沒有說真話。衛文言驚訝道:“是何時的事情?”

        白術微微一笑,將在徐州城中的過往全說了出來。他第一次見白鷺和袁葉離,就是在徐州城中,當時衛晟云中毒,請來他的師傅救治。衛承淵聽過這一段過去,如今才明白一件事。

        白術的背景,注定他不會說真話。

        每個人的成長都與身邊人有關,白術的師父梁缺,當年曾經是皇宮中御醫,技藝精湛,被陛下贊譽為神醫,堪稱天才。后來,被人陷害,落到天牢里。萬人盛贊的天才,一朝下獄。最后梁缺逃出京城,隱姓埋名,才收了白術做徒弟。

        這么多年以來,以白術的技藝,他本可以留在京城。然而他寧可到那些窮鄉僻壤去,做那“自甘下賤”的事情,也不肯進這皇宮來。——為何?他是被他的師傅梁缺教出來的,他對這所謂金碧輝煌的皇宮,能有幾分好感?

        他低著頭,低眉順眼的樣子。這么些年的歷練,白術學會了偽裝,但偽裝和底子里那一層性格,到底是不一樣的。

        衛文言道:“是么?”

        他只是這樣問一聲,誰也不知他是否看出了真假。可是白術磕下頭來,慢慢的道:“草民所言不虛。”

        他的聲音那么冷靜而穩定,仿佛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成功的人大多都有點偏執,白術就是其中一個。有些特質會隨著時間流逝,有些則不會。

        衛文言道:“好,既然如此,我先賞你的忠誠。”說到忠誠二字,仿佛真的聽信了白術說的話。

        “將那套醫書拿來。”衛文言說。

        那套醫書。

        這對衛承淵來說,不是什么特別的話。但他這時候看見,白術聽見醫書二字,此時忽然睜大了眼睛,嘴唇微微發顫,似乎聽見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衛承淵不明白,白術是醫者,送給他一套醫書,不是最合適的么?

        衛承淵不明白,只是眼看著白術收下了那套醫書,卻依舊只是道:“草民謝主隆恩。”

        皇權之下,不論是罰,還是賞賜,都必須謝過。他依舊一個字都不曾講,只是跪在那里。白術低著頭,與衛承淵并排跪著,衛文言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衛承淵卻能看到,他的眼睛里沉淀著一種很深刻的感情……

        非要衛承淵說的話,那應該是悲哀。很深切的悲哀。

        但他不曾見過,是以不懂。

        見到白術收下了醫書,依然一個字都不肯透露,衛文言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講。他并不是沒有辦法威脅他,也并非狠不下心,而是白術太過執拗,他知道他繼續說下去,也沒什么用。于是他轉過頭來,望著衛承淵。

        書房之中,一切看起來都那樣的冰冷而陌生,四面立著的書柜,還有那張書桌上的筆墨紙硯,甚至旁邊擺著的香爐。

        “你呢?”他微笑。

        他笑起來的樣子,親切溫厚,像是某個關心你的長輩。然而當你看透了那背后的真實,你就知道這一切有多虛偽。衛承淵道:“微臣與他一樣,沒有旁的話要講。”

        他說的話很簡單,卻字字擲地有聲。

        衛文言看著他們。

        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身穿一套墨黑色的衣裳,暗金線于下擺纏繞成龍,坐在書桌后,看起來那樣遙不可攀。他表情平靜如水,卻不知下一刻是否就會成了激流瀑布,抑或依舊如同此刻般是無波湖水。

        他道:“你們都是人才,忠良之后。”

        衛承淵那一刻,幾乎想回答一句:忠良之后未必是忠良。在所有皇子之中,他算是最沒出息的那一個,文不成武不就,加上當時年紀小,就沒人把他當個威脅,真實的原因只有一個……他確實沒有威脅。

        人人都說他不像個男人,沒有皇子的那一副肩膀,還不如他的母妃聰慧。他待人好,性格可親,笑起來那么的好看,人人都以為這位皇子沒有心機,就靠著母妃家勢在宮中存活,實則躲掉了多少次明槍暗箭只有他自己知道。

        衛承淵從來不是個,能跟常規辦事的人。

        于是他道:“陛下可問完了?”

        若是旁人,問這樣一句話簡直找打,仿佛一個天真孩子,被師長問話,匆匆忙忙回答了,等著去外間吃新出的點心。如果是正經一些的情況,他都會因為不敬師長而被拖出去責打甚至罰刑。

        只能用無法無天四字來形容。

        他這樣一說,殿中的氣氛立刻微妙起來,連白術臉上的表情都有點尷尬。衛文言哭笑不得: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誰?

        衛文言雙目冰冷起來:“沒有了,跪安吧。”

        聽見這句話,衛承淵只覺得自己放松下來,他與白術一同跪安,走出了這天闕宮。衛文言站在書房窗旁,憑欄遠眺,仿佛在窗中看見了什么。身后的奴仆依舊靜靜站在那里,宮中的一切都裝點得格外好看精致,宮女衣裙放到外間去賣,極其昂貴,就是在這樣的華麗下,人心浮動,不知不覺。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是這樣的反應。

        身后有人進來。衛文言不需要問,就知道那是誰。他道:“去跟著他們。”

        他甚至也不曾提到,他們是誰。那身后的人就已經跪下,然后離開,屋中又回歸寂靜,只有一排妝點得好看的木樁子站在那里,實則一個字都不曾聽見過。與此同時,白術與衛承淵兩人步出天闕宮,往宮門而去。

        兩人都知道對方的底細,見到人出現在這里,不用說話都能猜出三分來。白術先開口,“你很大膽。”

        對衛承淵一個擁有國姓的人稱呼‘你’,實在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行徑。但是衛承淵的行徑,確實太狂妄了,單單說大膽,還不足以形容。衛承淵嘻嘻一笑:“無論我是否大膽,適才面對我們的,都是一局死棋。”

        白術不是個擅長斗爭的人,病癥要比病人本身單純許多,他也不是那種能從低下階層里想象出高位者行事的人,這么多年來在風塵中打滾,什么都見過,唯獨沒見過真正的皇宮。

        他道:“你不怕?”

        “我早已廢了,不怕。”衛承淵笑,“倒是你,剛才在慌張什么?”

        “什么都沒有,”白術暗地握緊了手里的醫書,面上卻紋絲不顯。他們慢慢的走,青天白日之下,宮中不缺人,到處都是忙碌的宮女與太監,他望著他們,目光仿佛在看書。

        “是了,白鷺姑娘……”衛承淵忽然想起一事,這樣道:“她在哪?”

        白術輕輕一笑,他不像衛承淵一樣,一封圣旨就入宮。他是被人追著,苦苦求了許多日,才肯到京城中來。那時候他離京城不怎么遠。白術道:“她不在,在我們本來的落腳處呆著,不知道在做什么。入宮冒險的人,有我一個還不夠?”

        他的語調很嘲諷,依稀還有多年前的少年意氣。

        衛承淵不語,沉默許久才道:“這樣也好。”

        白術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覺得這位吊兒郎當的皇子殿下,肩膀上多了點擔當。

        剛才,誰也沒提關于無名山莊的事情。這并不是一種默契,僅僅是兩人都想保命而已。一旦提出關于他們的事情,只會引來更大的變故,在這一點上,兩人立場莫名其妙的一致。

        出了宮門,他們大約就會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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