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大難臨頭
衛晟云醒來以后,是在一條河旁邊。
夜色幽深,一彎冷月在河水中悠悠晃開,河水被風吹動,月亮立刻扭曲成了一片亮光,分不清形狀。他滾下了山坡,又掉到了河邊,路上沙石樹枝之多數不勝數,加之身受重傷,稍微動一動都疼。草地又臟又濕,碰到皮膚都難受,何況是傷口。
但他以手撐地,在視野不清,滿身染滿血污,身上發疼的情況下,依舊起來了,慢慢到了河邊,一連喝了幾口水。他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更不知道自己滾到哪里去了。衛晟云少年時候就在軍中,根本就不怕痛,咬著牙擦干了血跡,隨后以劍做拐杖,試圖找到離開的路。
唯一好的事情是,他掉到了河邊,不至于沒有水源。
但這僅有的好事,還真算不上好事。
他算不清自己身上有多少道傷口,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傷。剛開始總是最疼的,后來熬過去了,往往就只是難受。前者和后者他都熬過,還算是可以忍的。衛晟云跟著河往月亮的方向而去,準備繞一個彎,找到回山上的路。
那些人的刀劍之類,根本不成章法,勝在人多。大約真的是山上的土匪,只不過背后是誰他就不清楚了。眼下衛晟云沒有那么多心思想這些彎彎繞繞,趕快找到路才是正經。
既然是土匪,那就在山上。既然在山上,這樣一直繞,一定能找到。抱著這樣的想法,衛晟云開始找路了。
他今天才爬上了山,現在又掉了下去,基本可以說是在走回頭路。他不知道袁葉離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自己怎么想:他要救她,一起去苗疆,找到解蠱的辦法,隨后回去。
想到這里,他用布扎緊傷口,繼續往前。
夜色濃得好似一塊黑布遮住天空,間或漏出來點點星光,以及一彎明月,是不完整的殘缺。山林之中時不時聽見鳥獸聲音,奈何劍只能近戰,他只能聽著,卻是吃不到的。有時候甚至會看見貓頭鷹的眼睛,在夜晚的森林中趕路是那樣的可怕。
但才走了兩步,他就發現一件事:不行。他不能這樣繼續,他再堅強也是鐵打的,缺衣少食讓他走不了多少步。剛才一番打斗,東西都落在了車里,他目前只找到了水源,但還沒有吃的。
于是等到日出,太陽初升,一片明媚,整座山都像是猛然活了過來,連衛晟云都聞到了山間那清新的空氣,較之夜色,要好得多。
衛晟云不會辨認野菜,山里也找不到那么多。揮劍勉強殺了一只野獸,再點起火,將它烤熟。那是一只兔子,烤熟了勉強吃下,有一點暖暖的東西在肚子里,他終于能往前了。他很快找到自己掉下來的痕跡,夜色太深,看不清楚,但可以看出是在很高的地方,一時半會兒走不過去。
他于是靠月亮分辨方向,花了一個白天,找回了上山的路徑。就在上路的時候,衛晟云忽然發現了一件不對勁的事情。
所謂土匪,乃是為禍一方的。就他剛才所見,那么多的土匪,肯定是個龐大的勢力。一個土匪窩在山上,每個路人都不會想去那座山,唯一的原因就是不想交買路錢。而路是人走出來的,一條路一旦沒人走,就會雜草叢生,不會像現在這樣,有一條大路可走,而且是在無人修剪無人踐踏的情況下。
這里明明有一窩土匪,但卻人人都走這條路,從不避開,心甘情愿地交買路錢?
這簡直自相矛盾,不會這樣的。如果不是只剩下了這么一條路,誰愿意當冤大頭給人坑錢。就算有,也決計不會這樣多。衛晟云上來之前,打探過四周消息,的確是有旁的路徑,并不是只有這一座山。
只要是人,就會說謊;只要會說謊,就等于會演戲。
衛晟云不是多疑之人,但他確實覺得,此事疑點蹺蹊,他說服不了自己。除非是那山寨有詐,故意在這里等著他們——但這又過于不合常理。
衛晟云繼續往上。已經到了日出,他卻還沒有覺得累。
執著是一種很難得的特質,也是唯一的捷徑。他一直往上,遇到山洞就歇息一下,路上靠打獵為生,盡管身上的傷還不曾好,但他還有能力茍延殘喘。但走了許久,卻始終沒有找到路。
身在山中,就尤其知道大山的復雜之處。尤其是他正在走的這一座。路那么彎那么遠,大霧籠罩。霧遠看很美,近看你就只會覺得它擾亂了你的視線。衛晟云慢慢找著,試圖利用日出日落與方向,來尋回當初走的這條路。
衛晟云一直找,但沒有找到。山上風景不會變,氣候如此就是如此,并不是有心要難為他。衛晟云慢慢的走著,一個字都沒有講,也沒有遇到旁的人家。就這樣過了許多日,他繞到了山頂。
山寨之中,袁葉離與聞墨不再呆在一處了。
寨里吵吵嚷嚷,因為人多,而且都是些沒文化不識字的粗漢,所以就格外的吵,與鬧市中相差無幾,且又因為男人多,所以到處都臟,也無人好好打理。
聞墨每日就在那寨主身邊,過得可算是逍遙快活。而袁葉離留在屋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說。山寨寨主,聽起來那么好的名頭,自然是要什么都有。連日以來隨著袁葉離奔波流離,她一直都過得不好,如今有了華衣美食,自然就開心起來。
她不懂得那么多,只要有好吃好喝的,就不必想那么多了。
袁葉離卻是每日,都在這山寨之中走來走去。那副手受主子吩咐,只能每日跟隨著袁葉離,卻從來都搞不清楚,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她一直在到處走。因為主子沒有說要禁袁葉離的足,他就只能跟著了。這女子在看山寨各處,仿佛在想些什么。于是山寨中人都知道,新近被搶進來的是個膽大的女子,敢一人在土匪窩中來去。
但副手知道,那個女人之所以膽大,是因為分得清好歹——山寨頭目不會殺她,于是她就到處去了,看看這山寨窩里到底有些什么。
這一日副手終于忍不住問了:“你這個女人,在這里逛來逛去到底有什么意思?”
袁葉離沒有回頭,只是一路往房中走去。她道:“你好奇?”
這話很直接也很大膽,但作為一個土匪,副手僅僅只覺得這話他能聽懂,那就很好。副手忍了又忍,終于沒有開口。袁葉離就像是知道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底線,在其上游走卻從不觸碰它:“你沒有發現么?”
副手不解,“發現什么?”
他左右看看,從來都看不出,這山寨里到底有什么好。山寨里也有屋子,只是簡陋的多,唯有主子的窩最好,美輪美奐,但他們都不可能染指。袁葉離卻不說話,一直往前走去。
副手終于被她的沉默惹怒了:“你不說話,是不是以為我們真的不能拿你怎么辦?”
袁葉離沒有繼續走,她停下來。然后,副手不顧一切,就直接拉住她對著她說:“這個時候,可沒人能護著你。我可以綁了你百般凌辱,只要不傷臉,你當大當家看得出來?而且看著你不到處走,我還是做得到的。”
袁葉離被他拉著,卻不見得如何驚慌。
衛晟云縱然是將軍,少有拿武力來壓迫女子的時候。這種事情說得好聽點,似乎是浪漫,說得難聽了,不過是侵犯罷了。像他那樣的人,真不會使那樣的招,是以這般下三濫的招數,她今日才碰到。
但第一次碰到,還是陌生人,也不代表她一定要慌張。
她扯出一個笑容,副手登時就慌了心神。袁葉離沒有掙開他,這個時候掙開只會有反效果。她道:“那樣的招,自然還有。”她慢慢地說著,一點都不慌張:“但你不會那么做。”
副手到底是個男人,不熟悉女人,就算見過,見過和熟悉是有分別的。被這么一說,心底就有些亂了。她說:“我不過是在看這山寨而已,并沒有做什么危及你們的事情,這話可對?”
副手心中一想,不知為何被說得有些慌張,面上卻先笑起來:“就算這話對了,我為難你,難道還需要理由?”
袁葉離心底明白,這副手不過是一時氣憤,方才會這樣做。但他實際上,并不十分討厭自己——感情上是這樣就對了。他自己都判斷不清楚的事情,袁葉離反而看清了。
她站在那里,慢慢道:“等過一段時日,我就會告訴你。”
副手聽見這話,于是態度軟化下來。他皺眉,依舊猶豫:“真的么?”
他的所有表情都落在袁葉離眼底,他是土匪,慣于燒殺搶掠,卻不可能知道如何才能掌控人心。袁葉離點頭,肯定了他。然后繼續往前走。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切不如旁人想得這么簡單。
簡單的一句話說完,就是:倘若要一把火燒了這土匪窩再逃出去,怎么能不熟悉這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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