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

　　云開回頭，急怒攻心，目眥盡裂，猛然發出一聲悲憤的慘叫。

　　與此同時，盧敬亭趁他一不留神，毫不留情揮拳直擊，重重地擊打在他后心，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小仙兒，你怎么這么傻？！”

　　云開踉蹌著奔到陸小仙身邊，恰好摟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形，隨即出手如飛，點下她胸腹間的幾處穴道，鮮血卻依舊汩汩噴涌，他手足無措地捂住她的胸口，卻怎么也捂不住狂噴的鮮血，凄厲地仰頭大吼道：“蘇杭！救人啊！”

　　盧敬亭瞟了羅長文一眼，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羅長文眼底兇光一閃，再次抬起了槍口！

　　……

　　道觀二樓。

　　蘇杭聽見槍響，緊接著聽見云開的求救，立即心頭一顫臉色劇變，翻手甩出兩根銀針射向野牛膝蓋，身體一晃便向樓下撲出。

　　野牛輕功不好但爆發力卻很強，雙腿一彈便堵住了窗口。“對不起蘇小姐，你現在走不了！”

　　“滾開！”蘇杭怒目圓瞪，冷冷地喝道：“你別逼我殺人！”

　　野牛戲謔地笑道：“蘇小姐從未殺過人吧？看樣子，你更像是一名醫生而不是殺手，哈哈哈……”

　　“你說對了，我的確是一名醫生。你綽號野牛，應該看過《沉默de羔羊》，一名醫生如果想殺人，會比所有的殺手更令人恐懼！”

　　蘇杭雙手一翻，又是兩枚銀針出現在手心。

　　只不過，這次的銀針與之前的略有不同，針尖上閃爍著深紫色的幽光。

　　“混蛋，你刀上有毒？！”

　　道觀樓頂上，貍貓渾身痙攣，顫抖著嘴唇問。

　　路人甲將匕首從她腰間緩緩抽出，搖搖頭說：“你叫我腫么說你好呢？作為一名殺手，匕首上不抹點毒藥，我都不好意思出來混。有個朋友告訴我，用毒藥殺人比用刀槍更有技術含量，更綠色環保，而且作為一名合格的殺手，首先要學會的便是當一名合格的演員，莫非你以為我跟你糾纏半天，目的是想泡你？不，你錯了，我只是想等你毒發倒下而已……”

　　“卑鄙！”陰溝里翻船的貍貓，很希望自己的眼神也能殺死人。

　　“卑鄙？”

　　路人甲不以為意道：“別把你自己說得那么高尚。你那對貓爪子，本身就帶有毒性吧？可惜的是，我的雇主是個更高明的毒師，哦對了，他就是我剛才所說的那個朋友，是的，朋友，雖然他很不厚道地給我也下了毒。”

　　不得不說，路人甲的學習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他把初遇云開時所受過的委屈，一股腦地轉移到了貍貓身上，喋喋不休道：“貍貓小姐請放心，你中的毒藥并不致命，雖然我認為你死了會更加幸運，至少不會淪為實驗室的小白鼠。貍貓小姐你造嗎？我們華夏江湖有個門派叫千機門，對一切非人生物和非常規武器都感興趣，據說他們都是些變態的瘋子，我說的是真的……”

　　就在這時，路人甲也聽到了樓下的槍聲。

　　他面色一變之后，立即轉身從樓頂躍下，在半空中看見云開摟著倒在血泊中的陸小仙，而羅長文再次舉起了槍口，盧敬亭作勢欲撲！

　　“小心！”他大喝一聲，手里的雙匕化成兩道寒光，一道直奔羅長文持槍的手腕，另一道則射向了盧敬亭和云開之間！

　　云開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路人甲提醒后才反應過來。他輕輕將陸小仙的身體放平，站起來時渾身都是鮮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陸小仙的，在一身白衣上顯得非常刺目。

　　“羅長文，你他媽找死！”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雙手如幻影般快速晃動，一片紅云出現在雙掌之間，如云似霧，如夢似幻，凝而不散——

　　蝴蝶谷施毒絕技之云雨式，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路人甲提醒云開的同時，也提醒了盧敬亭和羅長文。羅長文險險地躲過匕首，滿臉猙獰地吼道：“殺了他們，殺了云開！老子給每人一百萬！”

　　“殺我？你們全都給我去死！”

　　云開手里的紅云冉冉升起，在半空中彌散成一片猩紅的霧靄。潔白的雪花穿過霧靄后，全都染成了艷麗的紅色，飄飄揚揚地落入院中，嬌艷而凄婉。

　　天下奇景，雪如紅花。

　　雪花原本是潔白的，如同陸小仙這樣的女子。可就是這樣一個純潔善良的女子，如今卻躺在了血泊之中，生命正在離她而去。

　　雪花變成了紅色，如同云開暴虐的內心。他只想做一個好人，可是當純潔被踐踏，當善良被戕害，他心頭關著的猛虎終于沖破了樊籠，不惜化身成魔。

　　他雙目赤紅，表情猙獰，狂吼一聲向羅長文撲去。

　　羅長文驚恐不已，拔腿向大殿里逃去。有些腦子靈光的幫眾，雖然不明白毒術的厲害，卻知道紅色雪花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紛紛畏畏縮縮地躲到了屋檐下，或者雪花無法飄落的院墻根，面帶恐懼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盧敬亭不由得心頭大駭，大聲呵斥道：“快！殺了他，不惜一切代價！”

　　“殺了他！”

　　幾十號青幫嘍啰，大呼小叫著沖了上來，幾名持槍匪徒舉槍便射！

　　與此同時，蘇杭從道觀二樓破窗而出，抬手便是一排銀針，天女散花直奔槍手而去。

　　這一次，她沒有絲毫留手，銀針瞄準的全是致命的要穴。幾聲短促的慘叫之后，幾名槍手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庭院中，北風凜冽，紅雪飄飛，如同無情的死神。圍殺云開的匪徒紛紛中毒倒地，面色赤紅，鼻眼和耳孔中有鮮血流出……

　　剩下的青幫嘍啰，面色恐懼地站在檐下，嘴里大呼小叫，卻再沒人敢出手，而羅長文和盧敬亭等人，見勢不妙早就逃進了大殿。

　　云開正待追入道觀，保護陸小仙的路人甲囁嚅著出聲道：“云開，別追了。陸小仙她……”

　　“小仙兒！”

　　云開急怒攻心，早已亂了方寸。他奔回來將陸小仙抱在懷里，無助地喊道：“蘇杭，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蘇杭蹲下身來，探著陸小仙的脈搏，面容悲戚地搖了搖頭，說話的聲音很低沉。“對不起，云開，子彈穿透了她的心臟。我就算用針護住心脈，也只能讓她暫時蘇醒過來，還是救不了她……”

　　“不會的，不會是這樣子的！”

　　云開頹然地跌坐在雪地里，仿佛全身的力氣都已被抽空。

　　他緊緊地摟著陸小仙，眼淚奔涌而出，顫抖著嘴唇呢喃道：“小仙兒，你不能死，你不要死……你這么善良的人，青青姐說你自帶圣女屬性，連天堂都容不下，怎么可以死？蘇杭，救她，你快救她啊！”

　　蘇杭取出銀針，從陸小仙檀中穴深深刺入。

　　陸小仙咳嗽了幾聲，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她睜開雙眼，擠出一絲微笑說：“云開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的，你不會死！我是藥師，你蘇杭姐姐是醫師，怎么會讓你死呢……”

　　云開嘴里說著，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

　　“云開哥哥，你不要哭。”陸小仙費力地抬起手，顫抖著撫上他的臉龐，抹去他嘴角的血跡和兩頰的淚水。“仙兒好想給你留下個美好的印象，可惜現在毀容了，我是不是好難看？”

　　“不，不難看！仙兒在我心里，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

　　陸小仙面露微笑說：“云開哥哥，你這樣說，蘇杭姐姐會生氣的。”

　　蘇杭眼角潮濕，拼命地搖頭。這個可憐的女孩，生命垂危時所惦記的，竟然只是自己毀容了，不能給她喜歡的人一個好印象，讓同樣身為女子的蘇杭忍痛不住，咬著嘴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云開死死地咬著牙齒，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里。

　　陸小仙把頭靠在他手臂上，竟有些得意地說：“云開哥哥你知道么，仙兒的臉是我自己劃傷的。那個羅長文想污辱我呢，可是仙兒是云開哥哥的啊，死也不會讓他如愿。奇虎想來救我，卻被盧敬亭的人抓住了，我就趁機用玻璃片把臉毀了……”

　　守在外圍的路人甲，默默地嘆了口氣。平時連說話都臉紅的陸小仙，究竟是哪來的勇氣，先是劃傷了自己美麗的容顏，又奮不顧身地撲向了槍口？

　　云開雙目赤紅，悲憤填膺，心里早已將羅長文虐殺了千百遍。

　　“仙兒，云開哥哥不會放過那些傷害你的人，我對天發誓！”云開的嗓音沙啞，面目猙獰，如同一只受傷發狂的野獸。

　　“不要，云開哥哥！”陸小仙焦急地搖頭。“我只要你好好的，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地笑，偶爾能想起仙兒就好。那個荷包里，仙兒縫進了自己的頭發，你要是想我了，我一定會知道的……”

　　“仙兒，你別說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曉晴姐都告訴我了！”云開的的眼淚決堤了似地涌出，心頭痛如刀割。

　　“我好開心能救云開哥哥一命，真的，我好開心！以后，云開哥哥無論跟誰在一起，都會偶爾想起仙兒的，我已經好滿足了。只可惜仙兒不能給再你洗衣服，做你愛吃的酸菜魚了，你以后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陸小仙斷斷續續地說著，又艱難地扭頭望向蘇杭說：“蘇杭姐姐，你幫我照顧他一些好不好？還有，我……我……可不可以，親一下云開哥哥？”

　　“嗯……”蘇杭重重地點頭，眼淚再也控制不住，聳動雙肩背過了臉去。

　　“仙兒，仙兒！”云開悲慟欲絕，眼里竟流出了兩行血紅色的淚水。

　　“你這個傻丫頭，我不值得你救，不值得你喜歡，我不配，我不配啊！”

　　他緊緊地摟住陸小仙，輕輕吻上了她的雙唇。

　　陸小仙的小臉上，傷痕累累卻容光煥發，羞怯中帶著滿足，笑容夢幻而甜美。

　　天空中，紅色的雪花仍在緩緩飄落，美麗而凄婉。

　　他在哭，她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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