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亡命（三）

韓望書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他知煙輕若是有什么事，南屏指定不能輕饒了云兒。

等在門口的梁問道霎時間老淚縱橫，垂楊端著水盆出來，說道：“梁大人，你別難過，這回不是男娃兒，下一胎準是！”

李婆子笑道：“垂楊姑娘說什么的，你大姑娘家的怎么懂這些的。不過說得也有道理，煙輕姑娘身子是單薄些，可是宜男之相。”

“哪個要男娃兒了？”梁問道急道，“本就是想要個女娃兒呢，這回真是如愿以償了。若是生的女娃有小小姐一半機靈，小的就日日燒香拜佛。”他說著有看向韓望書，“二少爺，小的一時著急，你別見怪，咱們下人的孩子怎么能和小小姐相提并論呢？”韓望書：“無礙，無礙。”

云兒也說道：“爹爹，梁問道夸我機靈呢。”

“梁問道，你不用著急，我以后會教那個小女娃本事的，她都學會了，自然就和我一樣的機靈啦。”

“小的相信，小小姐肯定有辦法。”梁問道滿臉堆笑，他是真喜歡云兒，也并不覺得她調皮平常見韓望書抱著云兒，心里都羨慕得不得了。

“梁大哥，煙輕醒了，你進去看看吧！”南屏精疲力盡地走出來。

韓望書見南屏出來，抱起云兒就要離開，卻仍被南屏逮個正著。

“韓水云，你要做什么去？你趕緊將那把木劍扔掉，不要看到誰都比比劃劃。”

“我不扔，這是我的寶貝。方才的事情我也沒做錯。”“府里來人，你拔劍比比劃劃還沒錯么？看來上回你傷了冰哥哥的事情，你還沒有記性。你啊，明天也不用和白浪學東西了，你不是膽子大能事么？我明天就帶著你去礦上，我倒是看看你有什么好本事。”南屏看見這父女倆，心中就有氣。

“去就去！”云兒很是不服氣。

“這么小的孩子去那種地方，人多眼雜的，又臟亂，總是不好吧！”韓望書小心翼翼地說。

“那有什么？再臟亂總也好過沙場吧，你們天天苦讀兵法，也別總紙上談兵了。早點出去見識見識，也不枉費韓將軍心血。”

“南屏，你和孩子置什么氣？”

“我不和她置氣，我和你置氣！韓望書，這閨女你就是不管了唄，任憑她把天都掀過來也不無所謂是吧！”

“不是，她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孩子……”“方才，她胡言亂語我不怪她，就是那么拿把劍在人堆里面比劃，煙輕是自己摔倒的也沒辦法了。若是云兒不管不顧傷了煙輕，咱們怎么和人家交代，梁問道在你們韓家辛苦半輩子了，咱們要怎么同人家說？”

韓望書啞口無言。

次日，南屏真就把云兒帶在了身邊。

礦上到處濃煙滾滾，云兒站了一會兒，就被嗆得咳嗽。

麥管事忙說道：“大小姐，何苦將孩子帶過來受罪呢！”

“沒事的，我們家云兒本事大得很。”南屏說道。

昨日，大神、二神作法之后，礦上關于白毛妖怪的議論少了很多，可仍有人還在懈怠。

黃老九已過了耳順之年，說話雖顫顫巍巍，可卻有一把子力氣，也是有名的刺頭。一大早，他仍舊來尋潘布的麻煩。

“黃老九，你到底何時能上工？”

“潘管事年紀輕輕，倒是不知，如此不吉利，還硬是上工，是要出人命的。”黃老九說話時，像是一口氣要喘不過來。

潘布聽著這話，就無名火起，“怎的你的命就這么金貴？”

“瞧潘管事這話說的，賣苦力的人便是賤命一條唄！要是我們這般沒用，何苦叫我們千里迢迢地過來，潘管事這么神通廣大，自己動手好了！”

“你說什么呢？你再說一次？”

“再說一次也是這個話。”黃老九毫不示弱，他見潘布態度不好，便直接躺在了地上。

南屏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她剛想開口，云兒卻先吭了聲。

“老伯伯，你為什么不肯下井？也是同我們府里的丫鬟一般害怕么？”

“他哪里是害怕，怕是在找茬吧！”潘布仍在陰陽怪氣。

云兒沖著潘布說道：“你這話說得不對！害怕就是害怕，怎么能是找茬呢？我爹爹說了，好些人沒讀過太多書，也不懂得太多的道理，他們不知道自然害怕了，你不生氣，得好好同他們說。”

潘布聽了這話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他知道自己脾氣不好，可是被這個小孩子反駁也是第一回的事。

黃老九躺在地上也覺得好沒意思，那小孩子既然說他沒讀過太多書，也不懂得太多的道理，他再躺下去，便更顯得沒讀過書，且不懂得道理。

一場風波悄無聲息地化解了。

午間時候，韓望書擔心女兒在礦上受苦，便急匆匆地過來。

麥管事韓望書極為寵愛女兒，便湊趣道：“小小姐可真是一員福將啊！一席話下來，先是鎮住了我們的潘管事，后又降住了最難纏的黃老九。”

“那小孩子胡說的，麥世伯你別助她的氣焰了。我本來就管不過她。”南屏趕忙說道。

“我這是實話實說，哪里是助她的氣焰了！我看以后，大小姐沒事就可以將小小姐帶過來，我這都跟著輕松些呢！”

韓望書聽了這些，也跟著才長舒了一口氣。

晚間南屏回去，便去看煙輕和孩子。因在孕中被梁問道照顧得很好，她恢復得很快，這才一天工夫，就能坐起來說話了。

梁問道見南屏進來，便要躲出去。

“梁大哥不用如此，我知道你也是剛剛回來，咱們一處說說話。”“也好。”梁問道說，“煙輕母女平安，也都靠著二少夫人庇佑，一直照顧著她，讓她一點累都沒受。”

“我和煙輕打小一起長大，怎么聽這話，我倒是像個外人了？”南屏笑道。

“二少夫人說笑了！不過說起來，老宅倒是有件事。昨日大神、二神從咱們這離開了之后便去了老宅。說是厲姨娘受了驚嚇，病倒了好些日子呢。可大家伙都知道，病了好些日子的其實是白如夢。安夫人聽到這事，便是發起了善心，張羅著跳起神來。”

“哦？可有成效？”

“成效我倒是不知，只知道動靜鬧得挺大。白如夢本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身子虛弱，大神喚了半天，也沒有辦法。只說是白如夢的魂已經嚇丟了，若要叫魂，便只能將人在開水里燙一燙。這一燙啊，陽氣足了，不虛了，人自然就精神了。”“在開水里燙一燙？”煙輕忍不住插口道。

“可不是么，這個天還這么冷，就在院子里支了一口大缸，幾個人按著，才將人按在開水里，這一熱一冷，人倒是徹底昏了過去。”

南屏心道，這自然是安夫人的主意，又偷偷給大神、二神塞了錢了，才會這么折磨人。

煙輕又說，“這當真想不通，后來，白姑娘怎樣了。”

“說是一直昏睡不醒，唉！這也是老爺這幾日出門了，要不也不能鬧成這么兇。”

波瑤閣內。

清兒一臉得意地說：“姨奶奶，你說我這個主意怎么樣？那一桶桶滾水澆下去之后，是不是挺解氣的。”

“解氣是解氣，就怕將人折騰壞了。倒是你祖父來家之后，咱們也不好交代。”安夫人道。

“那又能如何？整個月明閣都知道她病了好些日子的事了，給她治病難道不是好事么？”清兒道，“都是姨奶奶宅心仁厚，若是我說，她既昏過去，就用冷水將她激醒，之后再將她丟進滾水里去，折騰幾次，怎么不能折騰她半條命去？便是祖父回來，瞧見一個病美人，又能多喜歡呢？”

“清兒，你小小年紀，做事情怎能這么狠絕？這名聲要是傳出去了，你以后怎么嫁人？”安夫人平素心狠手辣，可見自家孫女這樣，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姨奶奶，就我爹這個樣子，還有我娘的病，我哪里還能嫁得著什么好人家？倒還不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過得痛快些才要緊。”

清兒續道：“之前，不管爹爹怎么樣，都不會經年累月不著家。自打有了這個白如夢，就徹底將我娘冷落了，那時，我娘就天天哭，雖說后來得病是因大伯母的事受了刺激，可是病根兒定是早就坐下的。這樣的人，居然還過得不錯，反倒是我娘連饑飽都不知，我想想都不服！”

“清兒，話雖這樣說，可大人的事你還是少摻和吧。你說的也是，你爹娘這樣子是會影響你出閣，可我這邊有盤算，你的嫁妝這塊總不用發愁，總也會幫你尋個經得住推敲的好人家。”

“姨奶奶，你當真為我準備了嫁妝了？怎么之前一點風聲都不透？”

“啥孩子，你不知道你爹是什么人么，若是被他知道了，就算我給你準備一座金山，他都有辦法搬走。你也長點心眼，悄不聲的。將來到玉兒出閣，都不會這么多了。不過，姨娘知你是好樣的，以后玉姐兒的事情你都能幫著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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