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歸期（十七）

“我通傳也沒用呀，姨娘不在呀。”韓闌珊一臉懵懂地說。

韓長亭急道：“你姨娘，她去哪里了啊？”

“去嫂嫂的鋪子里了呀，今兒是月尾，要對賬的，很忙的，不知姨娘何時能回來。”

“那鋪子在哪里？快帶我去！”

其時，雨下得越發緊了，韓長亭站在門廊里，衣袖倒有一半已經被打濕了。

“可這雨越下越大了，依我看，倒不如就在這里等著吧。”韓闌珊是個晴天樂，最是討厭雨雪，碰到這種倒霉的天氣都要悄咪咪地在家里睡大覺。

“三小姐，快些帶路吧。小的給你撐傘。”梁問道瞧著韓長亭的面色越來越不好，便開口說道。

“梁問道，我方才光顧著和爹爹說話了，還沒顧上你呢。你那個小媳婦怎么樣，聽說你還得了小閨女，長得是像你還是像你的小媳婦？”

“這些話，三小姐愿意聽，小的回頭一件件都告訴你。可現下，還是先去找姨奶奶是正經。”梁問道很知道這位三小姐，若是和她搭上話，她定會不住地詢問，甚至連自家閨女是圓臉還是長臉，是單眼皮還是雙眼皮都問出來。

“那么好吧，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面，姨娘很忙的，可不一定有空見你們的。”

雨季到來之后，船只生意就愈加忙碌起來。

特別是新進的幾條重樓快，因其輕巧雅致，租賃的人倒是大有人在。

桑夫人很是勤勉，很快就在晏二的幫助下，將賬目的事弄了清楚，她的一手絕美的蠅頭小楷用來記賬，任誰看了都是一目了然，稱贊不已。

可桑夫人知道，做生意便免不了和人打交道，她天性就不愛講話，在宅門內又蹉跎了那么多年，各種苦辣酸甜嘗盡，話就越發少了。

她覺得自己這樣不行，就經常跟著晏二到鋪子里來，她同晏二還有柜上的老人，學著如何說話，如何待人處世。

令她沒有想到的，說話同畫畫習字一樣，越練便說得越好。

人的興致也就越來越好。

如今的她也學會了見人三分笑，柜上上上下下都喜歡這位美貌和善的夫人。

與他們鋪子相鄰的是一間書肆，桑夫人常年需要大量的筆墨紙硯，原來在將軍府時，都是朱翠央著小廝去置辦，那小廝哪里又懂得什么是好硯，什么是好紙，買回來的東西都和她心中期待的相去甚遠，好在她素來和順，從不苛責下人，盡管東西不好用，也都勉強用著。

朱翠常說：“主子實在太好性了，東西用著不順手，就讓他們重新置辦，何必講究？”

“我又是什么名家，就是做個消遣，哪里那般挑剔了？那采辦的人被駁回了定會心生怨懟，會說這林溪閣的姨奶奶一年到頭荷包沒見繡上一個，成日就是揮毫潑墨的。這傳下去了也不是什么好話。”

自從發現這家書肆，桑夫人很是高興，一有空閑便會去逛上一逛。

掌柜的姓佟，原是個屢試不第的書生，日子過得極為拮據，也是該著他命里帶財，竟讓他襲了一筆遠親的遺財。他頗有自知之明，想想自己也沒別的本事，唯有這寫字畫畫還通些，便用那筆遺財開了這家書肆。

他雖不是那種能說會道的人，可好在光顧的都是實打實的讀書人，也都不計較這些，只認他的貨真不真、全不全。故生意還不錯。他初次見到恬靜美麗桑夫人時，簡直是驚呆了。

在聽得她想要尋一塊紅絲石硯時，竟忘記了回答。

“看來是沒有了。”桑夫人失望地說。

佟掌柜這才回過神來：“有有，我們的紅絲石硯是正經的青州貨，夫人用得不好就分文不取。”

桑夫人笑著接過那紅黃相參，并有絲絲紅絲的硯臺，直道：“這硯臺當真是叫人愛不釋手。”

“樣子好看還是其次，關鍵是它易于發墨。我這就給夫人演示下，可不是強買強賣啊，若是你看著不好，可以不要。”

桑夫人覺得佟掌柜做生意厚道，并且是個懂行的，便經常來光顧。

這日，她攏完賬目，便來到書肆，想要買些熟宣。“夫人，怎么下著雨，還過來了？”佟掌柜望著雨簾，正合計做首詩打發空閑，見桑夫人進來了，很是開心。

“實不相瞞，我的熟宣是一張都沒有了。月尾這幾日不得閑，今日可算是告一段落，晚間想畫一副工筆畫放松放松，這沒有熟宣怎么能行？這才抽空跑來了，就是不知道，這雨這么大，能不能將宣紙打濕。”

“不妨事的，我用油紙仔仔細細地包上幾層。任是再大的雨也能扛得住。”

“包上一層就算了，還要包上幾層，想這油紙都要比這宣紙還貴了。”

“夫人這話說的不對，油紙再貴也是有限，可不能用來作工筆畫呢！”

“佟掌柜，你不要逗我，我不和你推辭便是。”

“夫人若是覺得過意不去，若是我們書肆的老主顧去租賃重樓快時，請務必給行個方便。””只是，佟掌柜又要破費油紙，又要給我們介紹生意，看來還是我賺了。”

兩人相視一笑。

可很快，主顧之間友好的氛圍被打破了。

“楚隱，你在這里做什么呢？”韓長亭的聲音冷冷地傳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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