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積很大的公寓里擺放著有些簡單的家具，紙箱和行李箱堆在走廊里，窗簾嚴絲合縫地緊閉著，電視屏幕上跳動的游戲畫面成為房間里唯一的光源。

        聞野走過來，坐在單人沙發上，重新拿起游戲手柄，身子斜斜地靠著椅背。

        謝明軒按了start，瞟了聞野一眼，有些試探性地笑著問：“怎么樣，演的好不好？”

        聞野盯著電視屏幕，過于暗的屏幕上能看見他有些模糊的倒影，聞野不受控制地有些走神，忽然從邊角處破門而入的喪尸咬了他一口，右上角的血條往下降了一小截。聞野愣了一下，對著喪尸的腦袋打了好幾槍，但是一槍都沒中。

        快被喪尸咬死的時候，縮在一邊的謝明軒放了一槍，很準，一槍爆頭。綠色的血漿噴在屏幕中央，過了幾秒，聞野把手柄丟到地上，手肘撐著膝蓋，臉埋進手里。

        “怎么也不點評一下啊。”謝明軒晃著手柄上的線繩，側過身，對著聞野，說：“要不是我還有點兒羞恥心，剛剛都打算喊老公來著。”

        聞野很輕地笑了一下，雖然聽起來，并不怎么愉快。

        謝明軒是聞野在溪城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兩個人從小學一直廝混到高二，最后以聞野轉學而結束長達數年的同桌生涯。后來，謝明軒收到了聞野的第一條信息，很簡單的描述了班里的學習氛圍。

        因為那天謝明軒閑的發毛，他一邊笑一邊扣鍵盤，問聞野班里有沒有好看的小姐姐。

        聞野回復的速度很快：沒注意。

        過了幾秒，聞野又發來了一條信息，字數稍微多了一點：我前桌用左手寫字。

        謝明軒沒什么興趣，他回了一個哦，但聞野顯得有些不依不饒，又過了幾分鐘，謝明軒收到了聞野的第四條信息：他叫宋沅。

        應該就是那一天，聞野不太豐富的人生開啟了宋沅這個副本，沒有攻略，沒有加成，沒有裝備，沒有結局，謝明軒看了聞野一樣，心里這么想。

        “要不然你還是去找他吧，還和以前一樣，裝瘋賣傻，死皮賴臉。”謝明軒對聞野說。

        兩個人沉默了幾分鐘，謝明軒聽見聞野有些啞的聲音，說：“我表白了。”

        謝明軒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聲音很小的嘟囔：“那就沒辦法裝瘋賣傻了——”

        聞野沒接話，他重新直起腰，順著沙發坐在地上，瓷磚冷硬的溫度很快布滿全身，聞野笑著打了個寒顫，拿著手柄，切到游戲界面，有些懶散地挑選著游戲。謝明軒看著聞野，屏幕上的光映在他臉上，眼窩顯得更深。

        “我是說如果，如果，宋沅以后真的不再找你了……”后面的半句，謝明軒忽然有點不忍心說。

        落在手柄按鍵上的手指沒有一絲停頓，屏幕上的游戲速度很快地切換著，聞野“嗯”了一聲，才說：“沒關系。”

        “所以，你是打算以后再也不見面了？”謝明軒停了幾秒，“你不喜歡他了啊——”

        飛快切換的電視屏幕忽然停下，聞野把手柄放下，他轉過身，看著謝明軒。

        “我剛剛看宋沅看了一分鐘。”

        “第一秒的時候，我想最好這輩子都別再看見他了。”聞野垂著眼笑了一下，“剩下的59秒，我就只在想他為什么穿的這么少，鼻子都凍紅了。”

        聞野早就發現，打從一開始，他從根里開始就爛透了，他也想要挽救，但是沒辦法，他好像不能沒有宋沅，但宋沅可以沒有他。但這么長時間，也不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比如他現在可以接受再也看不見宋沅，可以去沒有宋沅的地方透透氣。

        謝明軒想安慰一下聞野，他微張了張嘴，但什么也沒說出來。

        聞野站起來，拉開陽臺的玻璃門，從花架上拿了一根煙，倚著門框點著。夾雜在白煙里的火光明明滅滅，聞野抽的有一點猛，喉嚨發癢，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因為幅度有些大，過長的煙灰掉在地上，摔成好幾截。

        一根煙很快抽完了，聞野把玻璃門關上，垂眼看著沾到指尖的煙灰，說：“還是早點去機場吧。”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將近三個半小時，謝明軒覺得有點早，但他還是站了起來。因為聞野沒有什么行李可收拾的，簡單的洗漱之后，聞野拖著行李箱走了出去，謝明軒把自己帶來的游戲機揣在懷里，跟在聞野身后。

        鐵灰色的天空依舊明亮，因為長時間待在光線很暗的房間，聞野有些不適應地瞇了瞇眼。推開玻璃門，他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柱子旁邊的宋沅。

        因為溫度太低，宋沅站的沒有那么直，他抱著手臂，襯衣有點皺，有一小截衣擺掖在褲腰里。聞野走過去，宋沅似乎聽到腳步聲，很快回過頭，聞野看見他凍得很紅的鼻尖和眼梢，紅的扎眼。

        “我在等司機來接我。”宋沅看了聞野一眼，視線往后越，落在謝明軒身上。

        聞野點了點頭，他轉身準備走，身后的人忽然拉住他的衣袖，手指蹭到他的手背，是有些異樣的涼。宋沅很快收回手，他吸了一下鼻子，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謝明軒，還有他抱在懷里的游戲機。

        宋沅微抬著下巴，沖著謝明軒勾了勾唇：“和朋友玩游戲啊。”

        聞野把手里的巷子遞給謝明軒，然后轉過身，垂著頭讓他先去車上等。謝明軒連著點了好幾下頭，步子有些快地往停車場走。

        “他游戲打的好嗎。”宋沅問他。

        聞野沒有回答，宋沅自顧自地接著說：“光看臉，應該打的不怎么樣。”

        宋沅的刻薄出現的沒頭沒腦，聞野低頭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問：“你還有事嗎。”

        宋沅眨眼的速度變得有些快，他背脊挺得很直，垂在身側的手臂顯得有些僵硬，他盯著聞野外套上的紐扣，聲音很平靜：“你要去溪城，打算待多久，什么時候回來？”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聞野反問他。

        宋沅飛快抬起頭，和聞野的視線撞到一起，心里咯噔一下，大腦好像被別人偷襲，之前準備好的說辭他一句都記不清了。

        “作為朋友不能問一句嗎？”下一秒，宋沅覺得自己好像挑了所有選項中最差的那一個。

        聽見宋沅的話，聞野走近了兩步，他俯**，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露出了一個很漂亮的笑容，眼睛黑壓壓的。

        “我向你表白之后，你還打算和我做朋友是嗎？”聞野靠的很近，宋沅聞到他領口很淡的煙草味。

        “我是哪種朋友呢，你和聞述吵架之后訴苦的那種？幫忙挑衣服的那種？還是聞述不在家的時候，擺在家里當擺件的那種？”聞野的聲音很低，帶著很輕的顆粒感，像是還沒開鋒的鈍刀子，劃不出血但生疼。

        “我不是一直都會站在原地等你的。”聞野告訴宋沅。

        聞野站直了一些，他微微低著頭，露出含混不明的諷刺目光，啞著嗓子對宋沅說：“我現在很貴了，宋總還是換個人吧。”

        聞野重新轉過身，朝停車場走，沒有走出幾步，他聽見身后有些亂的腳步聲，很快，宋沅擋在他面前，這次沒有伸手拉他的袖子。

        “所以你是不打算見我了。”宋沅站的很直，喉結很明顯地動了一下。

        宋沅笑了笑，低頭從口袋里掏出玻璃紙，在手心里團成一團，有些用力地砸在地上，喘氣的幅度變得很大：“沒關系，我也無所謂。”

        宋沅不愿意認輸，所以在聞野走之前，他先轉身往另一邊走，身后的風聲很大，在走出九步之后，宋沅停了下來。他轉過身，聞野已經不在剛剛的地方站著了，他的背影離得很遠，最后隨著黑色的轎車，一起消失在空氣里。

        聞野真的不會站在原地了。

        宋沅重新回到的位置，被他扔掉的糖紙也不見了，可能是被風吹走了。宋沅站在原地，或許是因為線條繁復的地磚，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離得近一些可能能找到吧，宋沅這么想著，蹲**，動作有些緩慢地在廣場上一點點挪動。找的時間有點長，宋沅覺得眼睛有點痛，他停下來，抬起手很輕地揉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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