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野和宋沅進到一家沒什么人的咖啡廳，門推開的時候，掛在上面的貝殼風(fēng)鈴跟著響。路過收銀臺的時候，聞野點了一杯低因的冰燕麥拿鐵，然后回頭問宋沅是不是要喝冰美式，對上聞野眼睛的時候，宋沅有一瞬間走神。

        身后的貝殼風(fēng)鈴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懀�宋沅被迫重新面對現(xiàn)實，他移開視線點點頭說好。室內(nèi)空調(diào)的溫度調(diào)的有些高，聞野脫掉外套，搭在旁邊的椅背上。空氣里是馥郁又濃厚的咖啡香氣，聞野側(cè)頭看向窗外，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手腕內(nèi)側(cè)的疤從下滑的袖口隱隱約約露出來。

        那個時候，他還認為自己什么都會有，覺得和聞野在一起的時間還有很多，可以毫無畏懼地消耗，所以他固執(zhí)地想要在這段感情里占據(jù)上風(fēng)。

        服務(wù)生端著咖啡過來，和咖啡一起的，還有一個撒著巧克力碎屑的小蛋糕，說是每個訂單號帶九的客人都會送一塊蛋糕。聞野笑著說謝謝，然后伸出手，把擺在桌子中間的蛋糕推到宋沅面前，動作很輕，但蛋糕表層上的巧克力還是掉了下來。

        “我那天去聞老爺子那兒，不是因為還喜歡聞述。”宋沅想看聞野的表情，但聞野只是低著頭喝咖啡，宋沅只能看到聞野顫動的睫毛，“我只是想去見見你的父母，而且有些話想和要聞述說清楚，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還有那個照片，是被編輯過的，原本還有你的父母在右邊，你相信我。”

        “我相信。”聞野忽然開口，他坐直了一些，靠著椅背，用很平靜柔和的目光看宋沅。因為店里很安靜，背景音樂里的大提琴聲顯得更厚重，聞野沒有質(zhì)問也沒有懷疑他，明明一切都顯得那么好，但宋沅知道他們走到死胡同了。

        “你還記不記得你送給我傘的那次？”聞野問宋沅，但是卻沒有看他，“你是因為我沒有打擾你和聞述看畫展，來給我傘的，那天雨下的真的很大，但其實那天我沒用傘，我是淋著雨回去的。”聞野說話的時候垂著眼看浮在咖啡面上的冰塊，眼睛彎下來：“那個時候我整個人也拗的很，覺得打那把傘就表示我輸給聞述了，我才不想輸給他，所以我那天回到家，晚上就開始發(fā)燒，喉嚨很痛，鼻子也不通氣。”

        “現(xiàn)在想想也覺得好笑，人淋著回去了，傘卻一直放在包里，一點水也沒沾到。”聞野臉上的笑容很漂亮，他把視線移開，從口袋里掏出煙盒，把煙拿出來才反應(yīng)過來室內(nèi)禁止吸煙。宋沅握著勺子的指尖不自覺用力，為了讓自己看起來還算體面，宋沅把手松開了。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我喜歡別人，別人就一定要喜歡我的道理，但有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想，我到底哪里沒有聞述好，宋沅要是喜歡我就好了。”聞野抬頭沖著宋沅笑，頭頂橙黃色的燈光落在肩上。

        “如果我現(xiàn)在想和你在一起呢，很多事情是我想錯了，我有很多都做得不對，其實我知道我不太好。”宋沅的話顯得毫無邏輯，但聞野還是很安靜地聽完了，他把手里的煙放在桌上，煙絲掉了出來。

        “聞述和你想象中不一樣，你不夠了解他，但宋沅，你能確定你真的了解我嗎。”聞野很輕地咳嗽了一下，“我可能有一天也會讓你失望。”

        “我和你不一樣，我從很久之前就喜歡你了，和沖動。”聞野看著宋沅，“我曾經(jīng)認為一定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但是現(xiàn)在就當(dāng)我懦弱吧，我不想再追著你跑了。”他不是沒有全力以赴過，只是結(jié)局太殘忍，殘忍到他開始對水蜜桃過敏，不能喝蘇打水，不能再說服自己再努力一次。

        雨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下的，等宋沅注意到的時候，雨絲密密麻麻地落在玻璃窗上，凹凸不平的地面積起了水洼。聞野覺得自己的煙癮犯了，他不去看宋沅，站起來，拿過椅背上的外套，透過窗戶看路上步履漸快的行人，停了一會兒才對宋沅說：“我還有事，就不送你了。”

        聞野轉(zhuǎn)身走出咖啡店，等在車旁的司機打著傘迎上來，準備上車的時候，聞野聽見風(fēng)鈴的響聲，接著宋沅便叫他的名字。宋沅沒有打傘，他的肩頭很快被雨水淋濕，他走到聞野面前，拿出裹在大衣里的兩朵白色玫瑰。

        “沒辦法送你一大束，這個咖啡店的白玫瑰只有兩朵。”宋沅拿著花，花瓣被雨水打濕，雨水順著花瓣往下滴。聞野垂著眼，宋沅的頭發(fā)很濕，但他好像不在意，只是低著頭去折花枝，然后把花放進他胸前的口袋。宋沅走到車邊，替聞野拉開車門，聞野沒有動，只是看他。宋沅的手扒著車門，直到一大顆水珠砸在他的耳朵上，他才開口。

        “我現(xiàn)在二十五歲，除去任何不可控因素，按照我爺爺西去的年紀來算，我還能活五十年，聞野，我可以等。”宋沅抬手抹掉臉頰上的雨水，但雨下的密，臉上的水怎么也擦不完，宋沅不再擦了，他停了一會兒，低頭笑了一下，沒頭沒尾地對聞野說：“我不是在等一個合適的伴侶，我是在等你。”

        宋沅沒有喜歡別人的經(jīng)驗，過往的愛意現(xiàn)在想想也顯得敷衍固執(zhí)，但對于他來說，在三個月前聞野離開他的時候，他暗自決定下一個生日愿望要聞野永遠陪在他身邊，但這一刻，宋沅覺得自己以后的生日都會許同一個愿望，他希望聞野永遠不要傷心。

        聞野額前的黑發(fā)被打濕，他上了車，在關(guān)上車門之后搖下了一半的車窗，聞野的下半張臉隱在滿是霧氣的玻璃后面。聞野側(cè)著頭看他，但是沒有說話，車很快開走了。因為車速太快，濺起的積水打濕了宋沅的褲腿，涼意滲進布料貼著皮膚，鈍痛后知后覺的涌上來。

        聞野有一點說錯了，宋沅應(yīng)該比聞野想象中要更了解他，譬如剛剛聞野看他的那一眼，宋沅看懂了，聞野根本不相信宋沅會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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