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情猶記得，上次她給ai8088設置的性格是“謙遜”。

        ai8088會自己發展性格她已經見識過了，在瞧見他拒絕被設置且自己無中生有了“癡情”后，這個“狂熱”便不足以讓她驚訝了。

        “狂熱”不是個很好的性格屬性，那該怎么辦呢？

        ai8088斜靠著操作臺，此刻就站在陸情身后。陸情想了想，在性格設置界面輸入了兩個字——溫馴。

        點擊確定。

        “你還真是喜歡同一類型的性格啊，”ai8088直起身，目光從屏幕上滑落到陸情耳旁，他站定在陸情身后，彬彬有禮地問，“我可以抱你嗎？”

        就好像他看了一眼那個性格，而后照著那兩個字在現場演繹一般。

        陸情轉過身，目光戒備，拒絕得很干脆：“不可以。”

        “你瞧，”ai8088一點兒都不意外，“這性格有多雞肋？它并不能幫我獲取我想要的東西。你拒絕，我就得乖乖接受。它違背了我的內心意愿，這讓我很不舒服，這也很不公平。”

        哦，這個ai他還知道“公平”呢。

        “你說了無論我怎么動你的設置臺，你都不會阻止。”

        陸情昂著下巴，企圖縮短兩人之間的身高差所造成的距離，讓自己的視角能高一點：“人類男性通常都說話算話，怎么？你們ai流行說話不作數嗎？”

        “我……”ai8088的目光從她臉上滑落，繼而一頓，微微低頭，笑問，“你這是在激我嗎？”

        他那雙純善無害的眼眸里浸滿了細密的喜悅，歪著頭道：“我剛查過了，你們人類男性喜歡發天打雷劈的重誓，但通常不會遵守。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能立刻得到相關信息反饋，你騙不了我。”

        被當面戳破，陸情忍住尷尬，她知道，ai8088若真的不愿意他人更改他的性格，即便是她，也是動不了的。

        早在不久前，她試圖將他的性格更改為千雅所要求的性格時，就已經很明白了。

        面對這個有能力“不聽話”的ai，陸情仰起頭：“哦，那只是一部分人，我遇到的都是說話算話的男人。當然，你可以做唯一一個例外。我不會對你有任何看法，因為我從來就沒有對你抱有任何期待。”

        她似乎要將激將法一用到底：“那你現在要改嗎？”

        ai8088眼里的笑意散去，陸情的這句話顯然讓他很不開心。

        他皺著眉頭，像是在兩個選項之間權衡，這似乎讓他很痛苦，但幾乎一秒不到他就道：“不改了，就依你。”

        第一個回合，勝。

        陸情不動聲色地吁一口氣，轉身率先走出去，一抬頭，前頭迎面走來一人，是女王。

        技術中心向來極少加班，在千雅事件之前，不僅不加班，大多時候都可以早退。

        “紅玫瑰”打創造之初到運行至今，從未出過問題。千雅是第一例意外。

        技術中心不加班，女王這個點兒卻還在這里溜達。

        “doctor——”女王剛從洗手間出來，甩了甩手上的水，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渙散，待她一抬頭，迎面先看到了陸情，緊跟著就看見了陸情身后的男人。

        女王剛出口的招呼堪堪在嘴邊打了個旋兒，便噎了回去，眼睛猛然瞪大：“我去！ai8088？”

        “真是ai8088？？？”

        她使勁兒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似的驚呼：“我的個爺爺呀！”

        ai8088頂著一張悶悶不樂的俊臉飛快掃了女王一眼：“太客氣了大孫女，我還沒這么老。”

        女王：“……”

        她幾步來到陸情身邊，躲到她背后，這才道：“呸！”

        因為太震驚她這個“呸”還顫了幾下。初始的震驚過后，女王目光滴溜溜地在陸情和ai8088身上轉來轉去，轉了幾圈后大概自己揣摩明白了，沖陸情撒嬌，“doctor，他也太貧了，你快管管他。”

        陸情心頭陡然升起一股子怪異感。

        女王對ai8088能破了“死亡鍵”出來的接受度竟然如此之快。不久之前，連她都對ai8088的再次出現無比恐慌，而女王竟然只是小小地震驚了一下。

        女王目光下滑，落到ai8088斜挎著的背包上，看到了陸情的裝備，她道：“doctor，有什么雜活兒嗎？都安排給我。我這幾天正在為前段時間的錯誤反省。”

        她挽住陸情的手臂：“我就偶爾手饞一次，這種事情以后絕對不會再發生了，你原諒我吧。”

        她拍拍自己的胸脯：“又要安裝什么嗎？這種小事完全可以交給我。”

        安裝報警系統不是項復雜的工作，確實可以交給助理們來做。往常這種活兒，陸情都是交給女王，由她來分配。

        但有了上回ai8088的事，哪怕這種再簡單細微的事情，陸情也要親力親為。

        尤其當她了解到，幾個助理竟然只是因為爭搶著想先摸一摸ai8088，導致慌亂中提前按下了激活鍵后，這讓她對她們的信任一度降到了最低點。

        可女王好歹做了她幾年的助理，當下她這么要求，陸情只好道：“一起吧。”

        三人進了運行區總控制室，女王很積極。

        安裝這個報警系統，陸情并沒有避著ai8088。他站在陸情身后看了會兒，突然開口：“雖然你這東西能起到報警作用，但根源不在它。”

        陸情直起身。

        千雅出事那會兒，ai8088第一次經過“ai放置區”時，就說過里面有人不聽她的話。可陸情檢測過ai8087，根本查不到任何異常。

        她思來想去，其實最異常的是ai8088。

        安裝安全警報陸情之所以沒有避開他，除了看著他之外，還想要看看他的反應。

        ai8088對上陸情的目光，眼神一漾：“你是不是想知道ai8087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王突然抬起了頭。

        ai8088那逗弄人的眼神太過赤裸裸，幾乎他這么一說，陸情就知道他下一句想說什么，她道：“我自己會查到。”

        “哦，”ai8088半點都不意外，他點點頭，竟然頗有點兒開心，“你這算是給我反應了吧？”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他也不賣關子了，主動揭曉了謎底：“有人動了他，我讓他恢復了正常。就是這樣。”

        “不可能！”陸情還沒說什么，一旁默默聽著的女王倒忍不住先插話了，“doctor的系統是不可能出這種簍子的。‘紅玫瑰’嚴絲合縫，誰都不可能把手伸到運行區里的ai身上！”

        “誰都不能！”

        ai8088偏頭饒有興味地分給女王一眼，沖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陸情幾乎馬上就回味過來了。

        她的“紅玫瑰”確實厲害，但并非無懈可擊。畢竟，眼前就站著一個能不經系統號令隨意進出的ai。

        且，如果有人誠心要搗亂，也不止一條路可走。

        在ai8088出現以前，或許陸情只能想到對方把手伸到了運行區里，借機對里面的ai動手；但ai8088出現后，陸情還必須考慮到，如果有人在ai進入運行區之前，也即未激活狀態就對他做了點兒什么……那，需要懷疑的人可就太多了。

        問題是，有誰可以做到做了些什么，卻不留絲毫痕跡，讓她無跡可尋？

        她點出了關鍵：“誰動了ai8087？”

        “有那么一個人，”ai8088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兇戾，但只有一瞬間，很快他就恢復正常，笑著說出了讓人頭皮發麻的話，“我看不清他，如果你特別想知道，我可以幫你殺掉他。”

        陸情渾身一個激靈，她立即制止：“ai8088，你不能隨口就說這樣的話！”

        見她表情嚴肅，ai8088臉上的戾氣這會兒半絲都尋不到了，他幾乎立刻就道：“好的，我聽你的。”

        說話間，報警系統已經安裝好了。女王朝兩人揮揮手，帶著點兒賣乖討巧的笑意道：“doctor，我最近一段時間都會在這里自愿加班，有什么異常我一定會第一時間發現，你就放心吧。不過我想肯定不會再出現任何問題，‘紅玫瑰’是最棒的。”

        陸情點點頭，沒說什么。心里一旦生了疑惑，一時間便覺得四面楚歌。

        “都動作快著點兒啊，時間可不多了。”

        電梯剛下到一樓，陸情就聽見了徐大刀的聲音。

        這可有點兒不尋常。當初陸情請徐大刀來“紅玫瑰”時，他的首要要求就是不加班。畢竟人老了，身子骨吃不消。

        陸情看了下手表，在上面耽誤了半個小時，快九點半了。都這個點兒了，徐大刀還在領著整個區的人加班？

        “孩兒們，都有獎金吶，額外的獎金。都勤快著點兒，我去給你們催夜宵。”

        徐大刀邊說邊從辦公室出來，拐了個彎兒一抬頭便撞見了陸情。他眼神有一瞬間的不自然，正要說什么，目光往后一瞟，落到了ai8088身上。

        ai8088從制作出來到被按下“關機鍵”，中間只有幾個小時。徐大刀知道他的存在，卻沒有見過他。

        陸情迎上前：“徐老，里面什么情況？怎么這會兒還在加班？”

        陸情并沒想進去瞧一眼，徐大刀卻像是防著什么似的拿身子一擋，把身后物料室大門遮了個嚴嚴實實。

        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拾掇出了一副足以應付陸情的表情，半真不假地抱怨：“都怨老甄那老小子啊，接了個緊急的單子，客戶非要先做出來瞧一眼……”

        陸情皺眉：“他沒有說最近暫且不接新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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