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徐大刀道，“這是之前接的單子。”

        徐大刀生怕陸情因為他的話跟甄韋豐起了什么誤會，便又道：“老甄說過暫且不接新單。我也理解，你還是擔心‘紅玫瑰’出什么意外，這大家都能理解。”

        “他也不敢不聽你的勸告。”

        徐大刀拍拍她的肩膀，接著話鋒一轉，目光往陸情身后的ai8088瞥去，表情一松，流露出老年人關心年輕人感情生活的欣慰：“男朋友？終于舍得帶給我們瞧一瞧了？”

        陸情：“？”

        徐大刀竟然沒看出來ai8088是個ai？

        陸情本想告訴他，又想到最近罩在頭頂上的運行陰云，恐怕這些人都不輕松，她就不再給他們心頭添堵了。

        她沒有說是也沒說不是，也沒就著這個話題繼續(xù)聊下去，轉而繞了個圈兒回到了她最初想問徐大刀的問題，隨口道：“這么多人一起制作？什么人的單子啊這么隆重？”

        陸情擺了一副模棱兩可的曖昧態(tài)度，想把這話題從她身上繞開。

        確實繞開了，因為徐大刀立刻就道：“就是一個挺有錢的客戶，要得急。你來看看我們當然歡迎，如果能給點兒建議那就更好了……”

        話雖這樣說，他的身子卻依舊擋在門口，下巴朝后點點：“不會耽誤你們的約會嗎？”

        徐大刀在這里，陸情哪里敢給建議。

        制作師多少都有點兒完美主義傾向，在作品還未精雕細琢之前，很介意被別人看到。陸情也制作過ai，當然能理解徐大刀。

        但ai8088似乎不太認同陸情的看法。

        “那老頭目光躲閃，言語閃爍，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看上去很像是在謀劃什么非奸即盜的鬼祟事。”

        在陸情和徐大刀說話時，ai8088一直在身后默默站著沒出聲，路上也像是在想什么，這會兒快到家了，他開口便來了這么一句。

        陸情第一時間關注的是ai8088的表達方式。

        以前制作出來的ai必須在運行區(qū)里走一趟才算完成自我成長，他短短幾天竟然成長這么快。

        想到這里，陸情茅塞頓開。

        也許就是因為ai8088成長過快，連日常跟ai打交道的徐大刀才會沒有看出來他是個ai。

        手機連續(xù)幾聲響動，進來了信息。

        -doctor，我想來想去，快把頭想禿了，我決定還是要發(fā)這條信息。

        -雖然我不知道ai8088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死亡鍵”是什么。ai8088突然又出現(xiàn)在眼前，肯定不是你短時間內制作了個雙胞胎。

        信息是女王發(fā)來的。

        -不管這里面有什么我不該知道的情況，我都要提醒你：注意安全！

        看到這幾條信息時，陸情徹底打消了對女王的懷疑。她看向身旁正抿唇跟自動駕駛系統(tǒng)較勁兒的ai8088，他看上去真的不太像是有危險的樣子。至少對她來說，他不具備危險性。

        察覺到她的視線，ai8088兩眼一彎，身體貼住座椅，手拄著臉頰，凹了個含情脈脈的姿勢。

        陸情：“……”

        她給女王發(fā)了一條信息。

        -告訴大家，ai8088很特殊，我正在了解中。

        這是在給助理們打預防針，告訴他們以后見到ai8088留個心眼兒，務必保持正常，以免引起內部人員恐慌。

        發(fā)完消息，陸情道：“ai8088，你如果想安安穩(wěn)穩(wěn)待在我身邊，往后不可以對其他人不禮貌。傷害人類的念頭也不該再有，你可以做到嗎？”

        既然是她制作了他，她就必須負起責任，不能讓他做出危害社會的事情。

        聞言，ai8088不凹姿勢了，他好像對他們這樣的相處方式不太滿意，為自己爭辯：“我沒有對那老頭不禮貌，他一肚子壞水。至于那個人，我遲早要找他算賬。”

        “那個人？”

        ai8088眉頭蹙得更緊了：“你不用知道，他留給我對付。”

        陸情沒有說話，她確定了一件事：ai8088對她目前沒有危險，但對別人就不一定了。

        車子在街道上快速穿過，燈光緩緩流淌在兩人之間。

        ai8088堅定地與陸情對視，不回避，絲毫不退讓。陸情好一會兒沒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他。最終，ai8088在這對視中頗有些無奈地道：“好吧，我暫時答應你。”

        “為什么是暫時？”

        ai8088對自己的退讓心不甘情不愿，強迫自己這么做了后，再開口語調有些不爽：“只要他不再試圖阻攔我、困住我，我就可以做到對你的承諾。”

        陸情明白了，還是個不定時炸彈。

        凌晨三點多，紅玫瑰中心制作區(qū)終于停止了加班。甄韋豐領著一群工作人員恭敬地站在門口，笑呵呵迎接新客戶來體驗。

        全自動機器人輪椅自己走了進來，后面跟著兩個西裝革履的助手。輪椅里坐著的男人拄著額頭，面對這么大的迎接陣仗仰頭便打了個哈欠，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此人正是正牌付爾待。

        甄韋豐目光從對方的腿上不著痕跡地掃過，小心收好了訝異，滿臉堆笑：“您的ai戀人已經(jīng)制作好了，運行區(qū)也為您準備好了，這邊請。”

        付爾待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眼甄韋豐，竟然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懶得說。

        機器人輪椅馱著主人自動跟隨工作人員的指引前行，甄韋豐臉色稍露尷尬后腳步一提便跟上了。

        剛制作完成的ai站在水晶柜里，黑色覆膜完全遮蓋住了她的身體，卻掩蓋不住她那張光彩奪目的精致面孔。

        付爾待的目光一寸一寸掃過眼前的ai，張嘴說了他進來紅玫瑰運行中心后的第一句話：“很逼真啊！”

        甄韋豐微笑：“我們有最厲害的制作師，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我們做不到。”

        付爾待這才正眼瞧甄韋豐，他手指隔空徐徐一點，笑得肆意：“會辦事兒。”

        紅玫瑰運行區(qū)與工作區(qū)雖然同處一棟大樓，但卻被兩排由不同系統(tǒng)控制的電梯隔開，互相獨立，彼此不得串通。

        但兩區(qū)之間有一部特殊電梯，這部電梯可以實現(xiàn)區(qū)域互通，只有陸情和付爾待有權限使用。

        現(xiàn)在，付爾待被請進了這部電梯里，乘坐它直接到達他的運行區(qū)。

        待運行區(qū)大門一關，隔絕外人，付爾待還有五分鐘的時間用來準備。

        機器人輪椅的腦袋處傳來說話聲，緊跟著便彈出了一個顯示屏，屏幕里是一張與付爾待一模一樣的臉，出現(xiàn)在了他的正前方，是他那個替他跑腿的哥哥。

        “你還真跟個贗品進去玩兒啊？我都替你虧得慌，先前連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就撒了那么多鈔票進去，現(xiàn)在認識了也沒用，連個面都見不上……”

        付爾待沒怎么認真聽他后面的話。

        他仰頭觀察四周，這里確實如甄韋豐所言沒有監(jiān)控。但他并沒有草率開口，而是先伸手朝后打了個響指。

        輪椅上的機器人聽到指令張開嘴，用冰冷的機械音道：“主人，已經(jīng)檢查完畢，這里沒有安裝錄像錄音設備，足夠安全。”

        付爾待摸了摸機器人的圓腦袋當做獎勵。

        他再抬起頭來，目光牢牢盯著視頻里與他一模一樣的那張臉，直把那人盯得有些自我懷疑，說話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直至消音。

        付爾待這才輕輕往椅背后一靠，笑了：“誰說我沒見過她？”

        付爾待見過陸情。

        早在“紅玫瑰”甫一出來他就盯上了這個七竅玲瓏的玩意兒。

        這東西多有意思啊，不僅能讓他體驗一下站起來的感覺，它還能賺錢。這么一個自動印鈔的寶貝兒，誰會不好奇把它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呢？

        只不過，他見過陸情的照片，陸情沒見過他罷了。

        付爾待從出生起就跟在付成江身邊學習做生意，他太會揣摩人了。砸了兩個月的銀子后他有了一個收獲：這個女人對這些東西眼都不眨一下。

        陸情比一般女人更難接近，她只對科研感興趣。

        那么，若想引起她的注意，只能在她熟悉的領域里做得比她更出色。

        這付爾待顯然是辦不到的。

        “這算什么見過？這只能算你單方面見過。那真金白銀不還是白砸……”

        視頻對面的人撓撓項上那顆繡花枕頭，一臉困惑不解，在付爾待陡然瞇縫起來的眼神中略顯遲疑道：“難道你還有什么別的目的我沒看出來？”

        付爾待看著眼前這個人，他跟他長了張一模一樣的臉。但他除了會在母體里爭點兒營養(yǎng)之外，一無是處。

        面對這么個四肢全乎只會玩樂的廢物，付爾待像以往一樣半句話都懶得說。

        他在關閉視頻前有禮貌地對“好學的哥哥”道：“沒有，我沒有任何目的。”

        付爾待嘴角流露出一絲嘲諷：“我只是在認真追求一個女人而已。”

        掛斷視頻，付爾待嗤笑一聲，捏了捏眉心，那雙隨時瞄準目標的眼睛如鷹隼一般，藏著暗黑的企圖心。

        他付爾待的錢，從來不白花。

        如果陸情乖乖接受了他的追求，他會以男朋友的身份“名正言順”地替她管理這新奇玩意兒。但很遺憾，這女科學家顯然不喜歡這種“柔和”的方式。

        付爾待腦海里閃過ai戀人那張幾可亂真的臉，接下來，他會好好利用這張臉，用這趟旅程來告訴外面的人，大名鼎鼎的陸情博士是他的女朋友。

        她真的是不是不重要，他只需要讓大眾以為是就可以了。

        這讓他心情很愉悅，這是一個多么巧妙的計策啊。那些張揚的追求手段不是沒有用，現(xiàn)在全世界都知道他在追求她。

        時間到了，機械音在頭頂播報：【付爾待先生，希望您的愛情之旅甜蜜幸福。】

        【旅程即將開啟，請您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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