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我們的下場，只在她那里犯一次錯，無論以后表現(xiàn)得多好，她都不會原諒，她甚至都懶得看，懶得聽。”

        ai8088停住了腳步，他好像還真的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但接著就漫不經(jīng)心地道：“哦，那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讓她永遠都不知道不就好了么？”

        ai8088的眼神極盡肆意，讓人覺得他不僅這么想，他還會這么做。

        可這話聽在女王耳里可就不好受了，她在極度慌亂中大喊：“你別過來！ai8088你這個瘋子，你再過來我就按警報器了！”

        “隨意，你試試它會不會響。”

        女王不說這話還好，女王這話出口，ai8088頗有些無所謂地道，“你還可以試試看能否叫來人。”

        女王這才驚覺不對。

        她四處一掃，正是下班點兒，這偌大的辦公空間里竟然空空蕩蕩，一個活人都不見！

        她在慌亂無措中狠狠按住嵌在墻體內(nèi)的報警器，然而，那玩意兒就跟死了一樣啞火了，根本就按不動。

        眼瞧著ai8088越逼越近，女王失控尖叫：“我說！我說！雖然信息是我發(fā)給你的，但給你下命令的不是我！不是我！你別過來！”

        可無論她怎么喊，ai8088不曾停下片刻。

        女王突然想到了什么，道：“ai8088，你該不會忘記你的控制權(quán)究竟在誰手里吧？你只是一個ai而已！”

        這話像是點到了關(guān)鍵，ai8088俊美的臉龐上閃過一絲凌亂復(fù)雜的神色，似痛苦又似煎熬。

        趁著ai8088愣神的空擋，女王跌跌撞撞一個勁兒往后退，竟然讓她一口氣逃出了大樓。

        女王逃離的剎那間，頭頂?shù)臄z像頭齊齊轉(zhuǎn)了一個方向，對準(zhǔn)ai8088，像有誰在透過鏡頭盯著他。ai8088左臂上的紫藤花不停閃爍，這表示有人在給他發(fā)信息。

        “念。”

        電子機械音收到命令，模擬發(fā)信息人的聲音，一道男聲不帶任何情感地傳來：

        【我對不聽話的東西向來沒多少耐心。】

        【膽敢不聽指令，ai8088，你馬上就會為此付出代價。】

        ai8088心念一動，通訊工具把他想說的話自動發(fā)給對方：

        【呵。】

        【她現(xiàn)在在我這兒。】

        這聲“呵”自帶四兩撥千斤的效果，電子機械音馬上就做出了回?fù)簦?

        【你有多了解她？】

        【我們拭目以待。】

        紫藤花上的光徹底平息，ai8088剛要邁步，卻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一般，突然彎下了腰，再抬起頭來，額頭上冷汗?jié)L滾而下。

        陸情其實睡得并不安穩(wěn)。

        她總是會做許多夢，那些夢五花八門，大多數(shù)并不能尋到一點蹤跡。但有一個總是很清晰。

        “你天生就是做研究的天才。不要去浪費時間做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它會毀了你的天賦！”

        男人眉心緊蹙著，頗有幾分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郁憤。

        陸情抿唇不吭聲，不反駁也不聽從。每每這個時候，老師便也會沉默。

        陸情從他的眼神里窺見，他其實很不贊同，也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和做法。她避免接觸老師的眼神，又忍不住偷偷去看，看完了該做什么還是要做什么。

        師哥師姐們總會拍拍她的肩膀，長嘆一口氣，為他們彼此之間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

        老師老師，如師如父，而他們之間，隨著陸情漸漸長大，卻橫亙著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陸情，如果你執(zhí)意要研究這種東西，以后出去別說是我的學(xué)生。”

        幾個月的漫長爭執(zhí)之后，老師的耐心耗盡，終于下了最后通牒。

        師兄師姐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基地里安靜極了。

        陸情抿著唇，還是一言不發(fā)。

        “從今天起，你就離開這里。”

        老師轉(zhuǎn)身走了，再也沒瞧她一眼。

        誰都知道小師妹是老師最喜歡的學(xué)生，竟然說丟棄就丟棄了。也都知道小師妹身世可憐，打小就被父母扔在了福利院。院里的孩子們欺負(fù)她，她也不吭聲。有人保護她，她也不知道感恩。

        “她好像天生就對人情世故缺少一根弦。”

        “沒錯，她要是求求老師，說句軟話，老師說不定就不讓她走了。”

        “是啊，老師對她最是心軟。”

        “可她就是不說啊。”

        陸情的額頭濕透了，鼻梁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秀麗的面孔因困在夢靨里而焦躁不安。

        不是的，不是的。

        她心里已經(jīng)說過千遍萬遍了，可就是開不了口。

        老師、老師、老師……

        記憶里的陸情始終很倔強，就是不肯說一句懇求的話。陷入夢靨的陸情把自己憋出了滿眶生淚，總算是從唇縫里蹦出了那么幾個詞兒。

        “你別不要我！”

        陸情一下子把自己給喊醒了。

        她愣愣地盯著房頂。冷硬的金屬質(zhì)感，嗡嗡響動的機器聲，像蜜蜂扇動翅膀的聲音，這里是總監(jiān)控室。

        一只略顯冰涼的大手溫柔地纏住了她的手指，ai8088晃了晃她的手腕：“誰不要你？我嗎？”

        可能是坐著的椅子不舒服，ai8088往前挪了挪，他扣住陸情的手腕，壓到了頭頂兩側(cè)，俯下身，唇畔含著一抹淺淺的笑，拇指蹭去她的眼淚，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我永遠都不會不要你。”

        睡醒來的時候大抵是人最脆弱的時候，陸情伸展雙臂，摟住了ai8088的脖子。

        ai8088的眼睛埋在了陸情的頸窩里，在陸情看不到的地方，他那一雙原本溫和的眼眸，露出了極度瘋狂的占有欲。

        他聽到了陸情那句完整的夢話：“老師，你別不要我！”

        老師啊。

        ai8088輕輕地磨了磨牙。

        老師！

        陸情一怔。

        如果有誰對“紅玫瑰”做了什么，還能讓她始終查不到原因，找不到頭緒，那也只能是老師了！

        可是，為什么？

        老師不是已經(jīng)把她趕出基地了嗎？

        如果真是他，他想干什么？

        女王接到陸情的電話時，剛從紅玫瑰中心離開不到十分鐘。

        “doctor，我今天有點不舒服，就沒繼續(xù)值班。付爾待又出什么事情了嗎？”

        仔細聽，她的嗓音隱約還有些控制不住地在發(fā)抖。

        “他很安全，”陸情道，“是我有事找你。”

        “很著急嗎？要不然明早……”

        “我在中心樓下等你。”

        這就是要她必須折返了，女王咬咬嘴唇，調(diào)轉(zhuǎn)車頭。

        空氣干燥，燕子劃破天空貼地掠過，要下雨了。

        陸情等在車旁，被涼風(fēng)一吹，感覺寒意像是浸透了骨縫。她往車?yán)锟戳艘谎郏瑳]有放備用外套，又懶得上樓去取。她搓了搓胳膊，側(cè)轉(zhuǎn)身去看ai8088。

        這一回頭，冷不防就撞入了ai8088等在那里的眼神。他好像一直在看著她，對上她的目光后眉尾微揚。

        “哦？你這個眼神是想讓我脫了外套給你穿嗎？”

        ai8088和陸情不一樣，他十分善于表達。陸情被他這么直白地點破了心事，略微有些不自在，微微偏過了頭。

        “我脫掉你還得再穿，工序太繁瑣了。這兒有一個簡單的辦法，”ai8088偏偏不讓她移開目光，他揪了揪她毛衣領(lǐng)子上的花紋，讓她轉(zhuǎn)向他，撐開自己的外套朝她敞開，垂目輕笑，“你可以進來取暖。”

        陸情猶豫了一下。

        ai8088往前幾步，長臂伸展，將陸情包到了他的懷里，讓那件大衣把他們兩個人給緊緊地裹在了一起。暖熱的體溫仰面襲來，撲了陸情滿身滿臉。

        ai8088往前一湊，觸碰到了她的鼻尖。

        他在運行區(qū)里過了兩個多月，臨出來的前一天沒怎么細心打理自己，下巴上冒出了細密的胡茬，貼到陸情唇畔，讓她覺得有點扎，她偏頭朝后躲。

        ai8088像是發(fā)現(xiàn)了好玩的事情，她越是躲，他越要追著她故意蹭一蹭，手臂攬在她背后，還不讓她尋機離開他的懷抱。

        陸情覺得刺撓，被他逼迫得揚起了下巴，他就蹭她細膩優(yōu)美的脖頸，發(fā)出一陣陣爽朗的笑聲。眼睛里像是種下了千萬株紫藤，揉碎了一大把淺紫色的歡暢。

        女王到來時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場景，因為陸情背對著她，她有些不確定地出聲：“doctor？”

        玩兒得開心的ai8088猝然抬頭，對上她的眼神時笑容還綻放在臉頰上，可眼眸里卻浸滿了冰冷和警告。

        女王走向陸情的腳步一頓，堪堪維持住了笑容：“我剛找了你好一會兒，路過幾次不太確定……”

        陸情離開ai8088的懷抱，指著不遠處那家咖啡廳：“進去坐會兒。”

        ai8088追上來將自己的外套披到陸情身上，就要隨著她們一起進去，女王微微一笑：“就我們倆嗎？”

        陸情眼神安撫ai8088，而后道：“就我們倆。”

        目送兩人遠去，ai8088從褲兜里摸了一根煙，剛要點著，打火機突然從他的指縫里掉了出去。他似乎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這種陌生的、無法掌控的感覺，只呆愣愣地注視著自己的手指。

        雙手成十指張開的狀態(tài)，手指在輕微地顫抖。

        ai8088試圖控制，卻也只調(diào)動了部分神經(jīng)，只讓那只手隨他的心意動了一下，根本無法抓住任何東西。

        ai8088驀地抬頭，眼神里霎時升騰起一抹陰鷙。

        視線前方，正對著咖啡廳里的女王。

        女王透過窗玻璃接收到這道強烈的視線，狠狠抖了一下，幾乎有些坐不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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