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竟然拒絕了續費？”

        紅玫瑰中心里，戴管的助理得知這個消息后，非常疑惑。

        從“紅玫瑰”里出來，體驗者通常會因為劇本世界里的親昵而選擇帶走ai戀人，像薄相許這樣斬釘截鐵拒絕的，不能說很少，是沒有。

        “他那小說寫得熱熱鬧鬧，情深意切，怎么本人這么薄情？”

        “是啊，那小說很精彩。但也只是小說精彩罷了，生活可沒這么精彩。生活要是有這么精彩，還有‘紅玫瑰’什么事兒呢？！”戴管搖搖頭，轉身走了。

        一個月前，紅玫瑰中心得到絕密消息，上面會派遣一位神秘調查員前來調查高科技系統“紅玫瑰”。

        其他信息一概不知道，只知道這位調查員美學造詣頗高，人極冷情，是個男人。

        為了應對調查，博士親手精心制作了一批ai，意圖在近期來“紅玫瑰”的體驗者里找出那位調查員，好提前做準備，讓“紅玫瑰”能安全度過檢查。

        薄相許無疑是最挑剔的客戶，他一眼掃過面前所有的ai，顯然沒多大興趣。

        “就這些？”

        在他前面，已經有上千位體驗者對這批絕美的ai贊不絕口，奈何口袋里的鈔票匹配不上他們的欲望，只得遺憾作罷。而他只瞧了一眼就意興闌珊。

        “這樣吧，我指定模樣……”

        工作人員將vasilia面前的紅布掀開，薄相許那雙挑剔的眼睛終于定焦，輕輕眨了一下，目光在vasilia的面孔上停留了幾秒鐘，一錘定音：“就她了�！�

        這位薄先生，他一張口，就挑中了最頂尖的那個ai。

        為了這趟愛情之旅，這位以寫懸疑小說而聲名鵲起的作家，創作了他職業生涯中唯一一部愛情小說。

        到現在，戴管已經十分確定，那位神秘調查員，八九不離十就是薄相許。

        “那，”助理緊走了幾步，追上戴管，“只能給vasilia消除記憶了吧？”

        “不，”戴管說，“vasilia的記憶，只能由下一位體驗者決定�！�

        “什么意思？”助理撓撓頭，“不是說薄相許拒絕……下一位？！”

        助理緊跟在戴管身后：“她這么受歡迎？這么快就有下一位體驗者了？”

        “紅玫瑰”的任何一個區，vasilia都太熟悉了，這得感謝她在陸情的世界里所經歷的一切。

        她從高高的水晶柜上跳下來后，環顧一圈，就去把門口那個總控制開關給打開了。

        這個開關一被摁開，上面高懸著的一個個裝著人的水晶柜統統落地，柜門紛紛自動打開。

        她對里面的ai道：“你們暫時自由了�！�

        所有ai都沒動。

        無論男女，他們中有些人已經經歷過幾次運行區，有人跟她一樣只有一次。

        vasilia等了幾秒，沒人出來，她也就沒再管了。

        她撿起高跟鞋穿好，走到一面落地鏡前，認真打量著自己。

        長發，閃閃發光的是耳朵上戴著的鉆石耳飾。vasilia考慮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處境，做了一個決定。她伸手按了幾個按鍵，從梳妝臺上彈出來的抽屜里拿到了一把剪刀。

        “喂，你要干什么？”ai9099喊道，“別想不開�！�

        vasilia回頭看了一眼，她是第一個從水晶柜里走出來的ai。

        vasilia沒有回答，她舉起剪刀，抬起手臂，向著耳垂的方向。

        “喂喂喂，別這么心高氣傲，咱們都是ai，誰還不是好好活著呢嗎？別想不開，你干……”

        ai9099止住了話音。

        “咔嚓咔嚓”，地上頃刻間就落了許多黑發。vasilia那一頭柔順的長發，兩三刀就被剪掉了。

        “我滴個媽媽親娘姑奶奶大嬸兒啊，vasilia，你沒有權利私自改變你的形象！”

        巡查員從監控里瞧見了這一幕，當下就一嗓子從等待區的公放系統喊了出來，那語調，聽上去簡直快要心梗了。

        “別以為你美你就擁有特權，這里哪一個丑？你再這樣我行我素我就動用控制器了��！”

        控制器這個玩意兒vasilia在陸情的世界里是沒接觸過的，但是她一點也不在意。

        她像一個精于理發業務的理發師，對自己手中的作品極為專注，聽不得旁人一點聒噪，聞言抬眼精準找到監控，冷冷睨了一眼。

        這一眼看在巡查員眼里沒多少威懾度，冷魅之意倒是蓄了滿格，巡查員就這么會兒被迷惑的功夫，便見vasilia直沖著她緩緩伸出了一根手指。

        右手。

        中指。

        ！

        臥槽！

        巡查員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他遭此挑釁，“操”了一聲便要對手中的控制器做些什么，卻被陡然一聲喝止了。

        戴管來了。

        等待區大門被打開，vasilia安安靜靜地站在鏡子前，不緊不慢地修剪手下的頭發，全然無視身旁突然涌進來的一群人，把他們當空氣一般，連個眼神都沒給。

        她全神貫注于手中的“作品”，認真而又極具耐心地一點一點修剪，讓它逐漸顯現出漂亮的形狀。

        戴管站在她身后，以手勢壓下了毛躁的巡查員。

        不一會兒，vasilia那一頭長發就被修剪成利落清爽的齊耳短發了。

        這使得她一下子從清麗佳人搖身一變，變成了個身高腿長的颯女郎。

        周圍漸漸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嘆聲，不一樣的風格，不一樣的美。

        清理完脖頸里漏進去的扎人的碎發，vasilia這才看向身旁人。

        戴管的目光從鏡子里移到她身上，客氣地道：“咱們聊聊？”

        紅玫瑰中心的行政負責人要跟等待區里的ai聊一聊，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周圍的ai你看看我我看看你，vasilia得到了他們從沒有過的待遇。

        不僅如此，她還獨得“紅玫瑰”創造人偏愛，甫一被制作出來博士就給她取了固定的名字。

        旁人對她客氣，vasilia也回以客氣。

        旁邊的會議室大門一關，兩人相對而坐。這是陸情，也是vasilia習慣的談話方式。她從容不迫地整了整衣襟，坐出了一派端莊秀美的姿勢。

        戴管道：“因為你所參與劇本的特殊性，我想你已經對‘紅玫瑰’如何運行一清二楚了。你知道了這些機密信息，在這里的大部分區域都能來去自如，但這不表示，我們會無限制允許你脫離管控�！�

        vasilia挑眉，顯然對戴管的說辭很不滿意。

        戴管權當沒看到：“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與你個人息息相關。”

        在進來前，巡查員要往戴管手里塞控制器，被他擺擺手拒絕了。單憑這一點，vasilia便愿意聽他繼續說下去。

        她那雙晶亮的眼睛好似會說話，恰如其分地給出了一個“請說”的眼神。

        “你也清楚，所有被制作出來的ai都會被投入運行區，出來后如果ai的第一任體驗人放棄續費，那他們的所有權便一直都在‘紅玫瑰’手里。很遺憾，事實上……”

        戴管許是覺得，面對這樣的清秀美人，說出這樣殘酷的事實，多少有些不忍，后面的措辭便柔和了些許：“薄相許先生或許有其他考量，所以……”

        “但是你別難過，因為你的美貌與智慧，早在你從薄相許的運行區出來前，就有許多vip體驗者慕名前來，有人甚至在看了你一眼后就放棄了選擇其他ai，一直在等著你。這里面，也不乏許多相貌品行上乘的優質男性�！�

        前后聽到兩個消息，vasilia看上去既沒有沮喪，也沒有半點高興。她的表情始終淡淡的，甚至讓閱人無數的戴管一時都有些琢磨不透。

        “但我們遇到了一個難題。”

        vasilia抬眸，她的眼眸太過清亮，這讓對面被她直視著的男人有些吃不消。

        面對這樣純凈的眼神，明明以前已經做過多次，但浸淫商業運作十幾年的戴管此刻還是覺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竟然有些不太好開口。

        他微微挪開些視線，不自然道：“有太多男性體驗者選擇你，他們中的很多人特別喜歡你，我們沒法兒決定優先選擇哪個人。”

        他清清嗓子：“按照我們的運作，‘紅玫瑰’啟動競價模式，價高者得此機會。”

        后面這段話說完，戴管雖然看上去很輕松，但內心其實并不平靜。

        他實在沒有勇氣與vasilia陡然銳利起來的眼神對視，便將目光落到一旁的錄像設備上。

        戴管是個成熟的管理人了，被這樣強烈的視線逼視，還是頭一回這般不鎮定。

        在vasilia的目光下他有些坐立難安，干咳了一聲又道：“這個運營模式你不陌生，在陸情的‘紅玫瑰’里也有過那么幾次。薄相許先生在創作小說時，曾經以作家身份來過這里，他筆下一切關于‘紅玫瑰’的描述全都是真實的。我在小說里看到過，在陸情的世界里，好像這活兒都是甄韋豐干的？我之所以選擇告……”

        “什么時候？”

        “……什么？”

        “我問你，”vasilia一字一句道，“競、價，什么時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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