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習慣了妙徵的沉默寡言，這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張揚，一時被她流露出的得意和囂張氣得頭腦空白。

        她伸出手指向妙徵，道：“你……你，賤人！”

        可卻聲音顫抖，句不成句，終究氣勢大減。

        眾人已經被這忽如其來的對峙驚得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闔宮位份最高的兩位如此針鋒相對，她們這些小魚小蝦，無人敢插嘴。

        氣氛忽然陷入沉寂。

        正此時，太監的通稟聲再次傳來，打破寂靜：“四皇子到！”

        聞言，徐貴人尚未說話，皇后忽然收了怒容，她瞪了妙徵一眼，道：“本宮是皇后，不與你一個做妾的計較。徐貴人你也真是的，愣著做什么，快讓瑞兒進來啊。”

        這……

        在座眾人，除了皇后，誰不是妾？

        在皇后無知無覺間，這句話已經戳了許多人的心。

        妙徵“噗嗤”掩唇一笑，道：“臣妾雖為妾，卻終究不曾自甘墮落。不似皇后娘娘心狠，聽說高女官去世了，您大病一場，可怎么連藥都沒喝幾副呢？”

        皇后臉色遽變，可她胸口猛烈起伏一陣后，終究還是壓抑了下去。

        連皇后都不敢惹懿貴妃……見狀，大家心中對妙徵的敬畏又上一層。

        謝瑞被太監引著進殿時，只覺殿內氣氛沉默得詭異。

        他不知發生了何事，雖然素來桀驁，可此時面對一屋子妃嬪，也只得按規矩行過禮。

        他午后回了宮，宮人卻告知他徐貴人被皇后召去，陪著去了延福宮，還吩咐他回宮之后也去延福宮請安。

        謝瑞十分不耐煩，對他母妃的吩咐置若罔聞。

        但當他聽說懿貴妃也在時，忽然改了主意。

        此時他行過禮，皇后召他上前說話，謝瑞便一邊答著話，一邊肆無忌憚地拿眼睛到處亂瞟。

        一身淺紫色織金衣裙的靈徽便這樣撞入他的眼中。

        謝瑞那四處亂瞟的邪佞眼睛落到靈徽身上后，便如黏住了一般，無論如何都挪不開了。

        雖然靈徽遠遠坐在窗邊，又是側身相對，眼神并未看過來，只垂首不言。

        可她一低頭時露出的那段纖細白皙的脖頸，嫻靜柔婉，不知是何等銷魂。

        只如此一想，就讓謝瑞心癢不已。

        謝瑞遠遠打量著靈徽的側顏，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飽滿光潔的額頭，又見她鼻梁小巧精致，櫻唇微翹，宛然一個美人胚子。

        他目光往下游去，停留在靈徽的胸口，看呆在那圓潤而飽滿的少女曲線之上。

        連皇后說的話都不曾聽入耳中。

        “瑞兒！”徐貴人見謝瑞呆呆地看著一個方向，不回答皇后的問話，忙急得出聲喚他。

        皇后卻一幅和藹可親的模樣：“無事，徐貴人你也太板正了。本宮聽說瑞兒出去游歷了一趟，再回京里，不僅做事穩重了不少，甚至還愈發刻苦地讀起書來。果然是以前年紀小，不懂事，如今瑞兒長大了，徐貴人眼看著也是個有福氣的。唉，倒是太子，最近不知怎的愛胡鬧起來，沒了以前的穩重。有時來鳳和宮拜見我，都能聞得見他身上那股脂粉味，也不知這孩子是去做了什么！”

        她先沒口子地夸獎謝瑞，又意有所指地貶低謝瑄，除了徐貴人一個笑得瞇了眼之外，眾人都聽出些不對來。

        大家都在一個皇宮里居住，誰人不知謝瑄在謝瑞這個年紀有多出類拔萃。昔年便文成武精，如今更是一騎絕塵的天之驕子。

        皇后這話說的，多少有些昧著良心了。

        她定然是見太子與她不甚親近，心中不痛快，這才陰陽怪氣。

        眾人心里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何況太子也到了該知人事的年紀了，這出去尋個花問個柳的，算得了什么大事，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

        有好幾個嬪妃聽得興味盎然，不禁竊竊私語起來。

        靈徽冷冷地瞥了一眼皇后。

        用得著謝瑄時，何等親近體貼。一朝發現不如她意，又大肆貶毀攻擊。如此小人行徑，令人不齒。

        謝瑄昔年在她手下求存，也不知受了多少氣。

        說著說著，皇后又不知怎么想起了謝琢：“林嬪，你可為琢兒看好了王妃之選？琢兒是如今兄弟幾個里最年長的，你要好好打算才是。”

        林嬪苦笑道：“臣妾也是說呢，可這孩子脾氣怪，臣妾可做不來他的主。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且由他去吧。”

        “這怎么行！”皇后皺眉道：“琢兒呢？”

        她環顧四周，卻不見謝琢身影，便不滿道：“林嬪你也太慣著他了！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哪有他這般任性的。”

        堂上眾人便開始又家長里短地議論起來。

        盧盼盼忽對靈徽她們道：“我去更衣，你們先自說說話。”

        她走后，靈徽與熙和又坐了片刻，實在受不了殿內這氛圍，熙和與靈徽對視一眼，頗為有默契地一道起身。

        那邊謝瑞心不在焉地聽著徐貴人捧著皇后說話，眼睛卻一錯不錯地盯著靈徽的身影，見她出去時，心中暗喜。

        他連忙起身，找了個借口告過退出了正殿。

        此乃天賜良機，不把握住便是傻子。

        謝瑞才回京那幾日，晚上溜出宮去泡在花柳巷館間，與狐朋狗友飲酒狎妓，玩得不亦樂乎。

        就在那時，他聽了關于懿貴妃這個妹妹一肚子的傳言。

        有說她既是懿貴妃的妹妹，懿貴妃是何等天姿眾人皆知，她的顏色必不會差。

        坊間都傳她這妹妹色如妲己，膚如凝脂，傾國傾城。

        那些嘴里不干不凈的，只說她美艷絕倫，定然是個床上的尤物；也有人說她天煞孤星，再美那也是帶刺的花兒，千萬接近不得。

        謝瑞歷來是色膽包天的第一人。于他而言，什么天煞孤星，克人克命，若當真是美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先頭那個胡老頭家的女兒，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今日他能賞臉來趟延福宮，只不過是為了親眼看看這傳說中的美人到底有幾分符實。

        誰知一見之下，果然極美，什么胡小姐張小姐，在她面前倒被比成了庸脂俗粉之流，統統不能入眼。

        謝瑞譬如餓狼見了小白兔，垂涎欲滴，腦內教訓一概忘光，只一門心思想著該如何把這美人弄到手玩玩。

        此時謝瑞急急追出殿外，卻忽然又緩了腳步，遠遠綴在她們身后觀望著。

        靈徽與熙和倚欄而立，隨意地聊著天。

        “我二哥肯定知道了母妃有意為他求娶你的事，今日看見你都不怎么說話呢。”熙和壓著嗓音，悄悄對靈徽道。

        靈徽并未注意到謝琢如此沉默，聞言略有些吃驚，旋即釋然：“我都知道此事，林嬪娘娘定然同他說過。不過我倒是沒什么，二殿下若不介意，我與他依然可以同以前一般相處。”

        熙和不禁促狹道：“哦？你這樣說，太子哥哥可要生氣了喲。”

        邊說邊點了點臉頰，意欲羞羞靈徽。

        靈徽對她們時不時的打趣漸漸習慣，表情依然鎮定，然面色輕紅卻無法掩飾，她輕聲道：“管他氣不氣呢。”

        熙和正欲繼續說話，卻聞侍女在身后喚她：“三公主，皇后娘娘問起你，娘娘吩咐你進去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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