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話間，行至演武場外。

霎時間，演武場內悉悉索索的談話聲就此戛然，數百道目光齊刷刷朝二人看去。

錢大人將到嘴邊的勸解咽了回去，眸色擔憂地掃了女子一眼，見對方面不改色，這才抬腳朝內行去。

沈如筠恭謹地跟在中年男子身后，頂著無數道或好奇或仇視或敬佩或幸災樂禍的目光，目不斜視，仿佛現下熱鬧的場景與她無半分關系。

“沈大人，你站在那！”錢大人伸手為女子指了個位置，這才轉身朝向眾人，朗聲道：“人可都到齊了？”

“回大人，還有七人未到！”伴隨著一聲嘹亮的應聲，九個人自演武場外魚貫而入，錢金寶和孫大元赫然混在其中。

“錢金寶！”錢大人厲喝一聲，一張嚴肅的臉拉得老長：“你不在大理寺辦案，跑巡衛司來作甚？”

“回大人的話，下官聽聞巡衛司今日加練，心中好奇，特來體驗一番！”錢金寶朗聲答罷，大大方方行入人群中，將擠到沈如筠邊上的馬康一把撞開。

馬康被撞了個趔趄，抬頭惡狠狠瞪了男子一眼，咬牙低聲道：“小錢大人這是作甚？”

“我覺得此位置甚好，想要站在此處，馬大人不介意吧？”錢金寶扯動唇角，回以一個虛假的笑容。

“下官自然不敢介意，不過……”馬康將聲音壓得更低，以只有二人能聽見的音量道：“小錢大人若是個聰明人，就當看清眼下局勢，而非逞一時英雄氣。”

“眼下什么局勢？”錢金寶大聲詢問道，面上是恰如其分的好奇：“今日不是巡衛司的日常加訓嗎，莫非其中有什么內幕？”

聞言，馬康一梗，在一道道或了然或迷惑的目光中氣呼呼地將嘴閉上。

“你倒是不怕得罪人！”沈如筠目視前方，輕聲道，“想拜師總得有點誠意！”錢金寶低聲回道。

得了男子的回答，沈如筠并不感到意外，她眼角余光掃過身邊一個個面色不善的男子，聲音中添了幾許笑意：“小錢大人還是太年輕了，你今日大庭廣眾之下捅破那些人心照不宣的心思，日后仕途必被排擠。”

“若能拜沈大人為師，莫說仕途受到排擠，便是被革職我也在所不惜！”錢金寶一臉認真道。

聞言，沈如筠意外地挑挑眉，并不做出回應。

“咳咳！”站在演武臺上的錢大人虛咳兩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諸位當知，今日是巡衛司的日常加練的日子，正好來了新同僚，咱們便換個玩法！”

“錢大人，什么玩法？”馬康的狗腿子一號高聲詢問道。

“眾所周知，沈大人出身沈國公府，是國公大人的嫡長女，國公大人的神勇天資，大周無人不知，想來沈大人作為沈國公唯一的女兒，必然繼承了沈國公的衣缽！”錢大人神色慷慨激昂，語調卻有些發虛：“是以我想，今日的加練改為挑戰，諸位有想挑戰沈大人的，可在此下戰書，以最強戰書為賭，戰書一出，只要沈大人接受，那么二人訓練量必須完全一致，其余人則跟一半。”

此言一出，無數道目光再度落在沈如筠身上，那些目光有好奇，有幸災樂禍，亦有難掩的同情。

巡衛司中不乏練家子，讓一個以才情名揚京城的小女子與練家子同步訓練，委實太過難為人。

“可有人要對沈大人下戰書？”錢大人高聲詢問道。

“我！”一人自隊伍中行出，沖女子朗聲道：“沈大人可愿與我比跑圈，你我圍著巡衛司跑十圈，誰先完成便算誰贏！”

聲落，不待沈如筠做出回答，馬康便一步從人群中跨出：“錢大人，只有挑戰卻無彩頭，未免失了趣味！”

“哦？”錢大人挑眉，眼底閃過一抹不悅，語氣也頗為生硬：“依馬大人之見，當添什么彩頭？”

“不如這樣，若挑戰者贏了，沈大人則需答應挑戰者一個小小要求，若沈大人贏了，則挑戰者答應沈大人一個要求。”馬康言罷，轉眼看向女子，眼中盡是挑釁：“沈大人意下如何？”

“就依馬大人的！”沈如筠平靜道。

此言一出，圍觀人群中響起一陣倒抽冷氣聲。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馬康此舉不懷好意，沈如筠怎就想都不想便應下了呢？

“沈大人！”有一兵卒探頭，小聲提醒道：“馬大人賭得頗大，你要三思啊！”

“哦？”沈如筠抬眉，眼中添了幾許興味：“看來我與馬大人有緣，我也喜歡賭大的！”

言罷，不待眾人做出反應，她抬腳行到馬康身前，朗聲道：“賭約一事既是馬大人提的，那下官便不能拂了馬大人的興致，不如這樣，不管最后最強戰書是否出自馬大人之手，你我自成賭約！”

“好！”馬康一口應承，眼底是藏不住的得意：“沈大人可別后悔啊！”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沈如筠淡淡言罷，抬手沖男子做請：“馬大人，請開始你的挑戰。”

此言一出，再度引起一陣騷動。

女子神態語氣和說辭，不像被為難高架起的待屠宰者，反像是高高在上的強者等待著下位者不堪一擊的挑戰。

馬康眼神瞇了瞇，直接放出大招：“沈大人既這般說，我便不客氣了。”

“沈大人可愿與我比三項，一，順長安街折返跑五個來回，二，原地伏地挺身兩百下，三，拉巡衛司的鎮司長羽弓比射箭。”

聲落，滿院寂靜。

沈如筠抬眸對上男子挑釁的目光，微微頷首，淡聲道：“好！”

長安街是京城第四長街，全長近七里，折返跑五個來回，便是近七十公里，再加上伏地挺身二百下，對方明顯是想將她的體能完全耗盡，好叫她在射箭一局上出丑。

只是……

她目光再度掠過男子自信滿滿的臉，眼底閃過一抹狐疑。

就馬康這身板子，能撐過如此強度的訓練？怕是還留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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