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筠飛得很快，幾個呼吸的功夫便瞧見好友所描述的形跡可疑的男子。

對方月白色的衣裳半脫，瞧見她追來，登時面露驚恐，跑得更快了。

“站住！”沈如筠暴喝一聲，落地一腳踹在男子背上，在對方倒地的瞬間一手反扣住對方雙臂，另一手從后方卸掉男子下巴。

“嗚嗚嗚……”男子拼命蠕動身體掙扎，看向女子的目光帶著深深的恐懼，還有難掩的憤怒。

“如筠！”崔水彤慢兩拍追上，指著倒在地上的男子篤定道：“就是他，他方才徑直朝花園方向走來，卻在瞧見你的瞬間即刻抽身而去，顯然是有問題！”

“嗚嗚嗚……”男子扭得更厲害了，看向崔水彤的目光幾乎能噴出火來。

“且……且慢！”吳桑氣喘吁吁追上二人步調，當瞧見倒在地上的男子瞬間，登時變了臉色：“沈如筠，你對他做了什么，他可是我吳府的貴客！”

“哦？”沈如筠挑眉，拎小雞似的一把將倒在地上的男子拎起，指著他的臉道：“這是你在花園中等的人吧？你們二人既已相約，為何他到了非但不進來，還轉身就跑？”

“因為他怕如筠！”崔水彤接過話匣，言之鑿鑿道：“要么他曾犯過事被如筠逮到過，要么他犯過如筠嚴處過的事……”

話音就此戛然，崔水彤與沈如筠對視一眼，齊聲道：“黑風寨四當家！”

他們二人都沒見過這張臉，如此只剩下一個可能，對方犯過被沈如筠嚴處的事，而沈如筠嚴處之事，傳出去的只有剿匪！

“什么黑風寨四當家，張公子與我相識多年，只是個手不能提肩部能抗的文弱公子，怎可能與山匪扯上關系？”吳桑憤怒言罷，伸手就去拽女子的手：“你快將人放開，快……”

“你放開如筠！”崔水彤柳眉一豎，抬手就將吳桑一手反扭按在了樹上。

“崔大小姐！”吳桑低呼，滿眼不可置信道：“抓人也要講求證據，沈如筠胡鬧，你不能由著她胡鬧！”

“呸，什么胡鬧，我同如筠走南闖北多年，什么樣的三教九流沒見過，有沒有問題，我一眼就能瞧出個大概。”崔水彤言罷，扭頭沖好友道：“如筠，你快將人帶走，我在這按著他！”

“何必這般麻煩，點了他的穴道就是！”沈如筠幽幽道。

“是哦！”崔水彤恍然，抬手朝男子穴道點去。

“且慢！”吳桑出聲止住女子動作，喉頭上下滾了滾，態度緩和幾分：“沈大人，我要證據，并非與你作對，你是官，應當了解官府拿人的流程，張公子非尋常人，其父有官身，你這般貿貿然將人帶走，便是我不說，其父也會鬧到圣上面前，屆時，那些見不得女子為官的文武大臣再參你一本，你的仕途也就走到頭了！”

聞言，沈如筠微微瞇起雙眸，沖好友使了個眼色。

崔水彤會意，緩緩將男子放開：“那你說當如何做？”

“張公子這些年一直借住在我吳府上，現下亦然，你只管去找證據，期間我會派人跟著吳公子。”吳桑沉聲道，給出了一個相對合理的解決辦法。

然，沈如筠并不是個循規蹈矩走尋常路的。

她看了眼自己手中提溜著的清俊男子，沉吟片刻，抬眼沖吳桑道：“我現在就將人帶去大理寺，一切后果我自行承擔，至于水彤，你帶她去取張公子的墨寶，直接送到大理寺，當著大理寺卿孫謬孫大人的面，咱們當場比對字跡！”

言罷，她全然不給男子反駁的機會，提上張公子直奔大理寺而去。

“沈如筠！”吳桑高呼，卻不能將女子喚回。

無奈之下，他轉頭看向崔水彤，神色嚴肅道：“崔大小姐，你快去將人攔下，否則此事將難以收場！”

“我與張公子相識多年，其父是出了名的清流文官，其母母家經商，他生活中并不短缺錢財，不至于落草為寇上什么黑風寨去當勞什子四當家。”

“吳大人！”崔水彤正色，表情比之更為嚴肅：“我記得，你二妹妹今年年方十四，尚未定親，她平日里與張公子走得可近？”

聞言，吳桑倏然變了臉色：“崔大小姐，我吳家家風清正，二妹更是循規蹈矩，你怎能紅口白牙污人清白？”

驟然被男子疾言厲色訓斥，崔水彤并不生氣，只自顧自詢問道：“你二妹妹平日可用花箋紙？可訓歲草熏香？”

“有又如何，京中有幾個姑娘家不用這些？”吳桑深深皺眉，心中對沈如筠霸道的行為大為光火：“崔大小姐，沈如筠她并非可以直接拿人審判的官差，更沒審過案子，她只是個武將，負責練兵的武將，她行事這般武斷，你便由著她？你當真對她盲目信任至此？”

“吳大人！”崔水彤拔高音量，神色凝重地反問道：“你可曾想過，倘若張公子當真是黑風寨四當家，你今日保下他叫他跑了，你能承受得住陛下的雷霆之怒嗎，承得住百官的口誅筆伐嗎，承得住百姓的唾沫嗎？”

“是，京中熏歲草的小姐多，用花箋紙的小姐也多，適齡的小姐更是不在少數，可同時滿足這幾個條件的又有幾家？吳大人，你敢拿你的身家性命去為張公子做擔保嗎？”

聞言，吳桑一滯，旋即陷入沉默。

他相信張公子的為人，可讓他用身家性命去為張公子作保，他的確做不到。

“吳大人，你不回我，是不是證明，張公子并沒有完美到讓你完完全全信任他，亦或者，他也曾有形跡可疑之處叫你心有疑慮？”崔水彤說著，上前一步，沖男子攤手：“請吳大人將張公子的墨寶轉交于我，如筠她敢作敢當，今日她敢直接抓走張公子，便是做好了抓錯人被罷官的準備。”

“行！”吳桑松口，嘆氣道：“你隨我來吧！”

二人一前一后行在吳府中，很快來到張公子久居的院子。

推開緊閉的書房門，內里一片狼藉，文房四寶散落一地，從沾了墨汁的狼毫上看，張公子離開前曾在書房中練字，只是，字帖不翼而飛，就連先前留下的墨寶，也被席卷一空。

吳桑面上血色驟然褪去，他有些僵硬地扭頭去看身邊人，不期然收到一記白眼。

“都怪你，磨磨唧唧的，現在好了，證據被銷毀了吧！”崔水彤沒好氣言罷，一跺腳，轉身走了。

“……”吳桑嚅了嚅唇，最后只是將目光轉回室內，眸底一片晦暗。

此情此景，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張公子即便不是黑風寨的四當家，也是犯過案子有罪在身的歹人，并非他所以為的光風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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