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到了凌晨，還沒停歇。

        樂天接上校園網后，找到校園論壇，開始發帖。因為時間挺晚的，所以論壇熱度很低，只有幾個熬夜修仙黨在冒泡。

        樂天選擇‘發布新帖’——

        [發帖：大四學長，遇到車禍，生活不便，高薪聘請一護工]

        接著下一步驟，該寫招聘內容了，比較重要的一點，是對方的性別和性向……

        樂天稍稍撅嘴，細細琢磨了一下，女孩不太方便，男孩也有風險。他是個gay，遇上直男，萬一搞出彎戀直的慘劇，遇上純1，萬一是個饞他美色的……05更加不用說了……

        只剩下純0了……

        樂天啪啪打字——希望對方是個軟萌純0，性格好，會撒嬌，沒有怪癖和不良生活習慣。工作量不大，每天陪著我，幫我接接消息、安排日程、認認臉就好，很輕松的。月薪8千。

        工作輕松，月薪八千，這兩個疊加，炸出了不少潛水黨，足足18個人私聊了樂天，表示想要這份工作。

        嗯？軟萌純0這么好找嗎？

        樂天不太相信，于是想了些問題，進行了小小的網上面試。

        [開心樂園：發五只不同動物的賣萌表情包]

        [開心樂園：一個有八塊腹肌的，一個穿女裝的，哪個是1？哪個是0？]

        [開心樂園：以下哪些東西可以作為潤滑劑？]

        樂天進行了一系列排查，檢查出5個1裝0的，9個直男裝0的，3個05裝0的。

        樂天扁住嘴，沒想到這些學弟為了錢，居然連性向都不要了……真是一群有未來、有前途的年輕人！！

        只剩下最后一個小0。

        樂天被他連串的可愛表情包，和撒嬌語氣哄得很高興。平時都是樂天對別人賣萌，現在換成別人對樂天賣萌，莫名有種地位上升的滿足感。

        [開心樂園：那明天下午1點，圖書館學習區，我在桌上擺一株小雛菊。我們面基一下？]

        [軟軟：好噠~謝謝老板~么么噠~~~]

        樂天一顆心放下，把身子縮在暖暖的被窩里，沉沉地睡了過去……

        翌日。

        在每個班上下課的路上，同學們四處張望著，生怕不小心錯過了白師哥。雖然，他們都沒見過白師哥真人，但是他們都聽過白師哥的傳說。

        什么婉拒異國公主啦，什么被首相指名約見啦，什么掃空各國大獎啦，都是他們做夢都過不上的國寶級人生。

        而在這時，白玉京戴著一只鴨舌帽，直接開車到教職員工的停車場，再拿著劇本和保溫杯下了車，沒有驚動任何人。偶爾，他遇上一兩位學院教授，嘴上都喊著另一個人的名字。

        教授們語氣親切，“樂天，又來蹭課了？”

        樂天？

        白玉京琢磨了下這個名字，朝教授們簡單點了點頭，繼續往頂層辦公室趕，見到了自己三年沒見的恩師，也是在他演藝生涯上點起第一盞燈的人。

        王老師似乎剛午睡完，眼鏡才正要戴上，又在桌上堆了些書，全是給白玉京答疑的，“這些都是有關角色定型的書。你可以拿去看看。”

        “謝謝老師。”白玉京收下書，把新的劇本推給老師看。

        王老師翻著劇本，“這劇本的主角性格蠻呆憨的，是天生熱情的類型，跟你的形象包括原生性格都大相徑庭。這么想挑戰這本嗎？”

        白玉京面色堅定，點了點頭。

        “難度確實大。”王老師陷入了思考，“有沒有想過和這類性格的人深入接觸看看？”

        白玉京眉尖微蹙，浮現一絲抗拒和猶豫。

        王老師點了點劇本，“玉京，從前你就喜靜，老師也不勸你打入人群。但想要嘗試跨度大的角色，還是需要些自己的相處經驗的。”

        白玉京咬住下唇，“我以前也有為了角色的職業，去親身實習和采訪的。我只是擔心跟這類人相處不來。”

        白玉京就像塊天然大冰塊，一遇上那些熱情的人，就茲拉茲拉冒蒸氣，渾身不適應，只想躲得遠遠的。

        王老師淡聲道：“不用擔心，那孩子蠻好相處的。”

        白玉京眼眸微爍，心里有些困惑和好奇。

        那孩子？指誰？

        下午一點，樂天準時呆在圖書館，占了個向陽的好位置，把盛開的小雛菊擺擺好，拿出隨身帶的噴霧，噴了點水。

        綠綠的莖葉上，綴著白白黃黃的小小花，格外小巧，格外可愛。

        樂天看了眼小雛菊，心情有些上揚，在書桌上打開花無塵給的劇本，悠哉游哉地研究了起來。

        咔——許久，面前座椅被拉開。

        樂天抬起頭，只見面前坐了一個男人，戴著鴨舌帽，穿著黑外套。應該是軟軟吧？軟萌小純0？他的可愛小護工？

        樂天眼眸微亮，“是來找我的嗎？”

        白玉京抿了抿嘴，點了點頭，同時上下打量起樂天來。果然跟老師說得一樣，跟他長得很像，但又性格相反。

        樂天是第一次面基，沒什么經驗，怕‘軟軟’認生，便主動摘下兩只小雛菊，遞過去，“初次見面，送給你。”

        這些小雛菊他養了快三個月，算是一份很珍貴的初見禮物了。

        “謝謝。”白玉京面無表情地接過小雛菊，擰開保溫杯，把它們丟了下去，當場做了茶料。

        樂天嘴巴愣愣地張開，視線被小雛菊吸著，跟隨著它們在熱水中緩緩下沉、喪失生機……

        與此同時，白玉京抬起保溫杯，輕啜一口水面，點評道：“口感不錯。”

        樂天的右手攥緊心口的衣料，眼中閃過些許心疼的淚星，他親手嬌養出的寶貝小雛菊啊，就這么殉了熱水了……

        樂天忍過心疼，勉強地繼續笑著，“你知道我的要求的吧？自從我出了車禍，得了眼盲，便再也認不出人臉。你需要充當我的眼睛。”

        白玉京聽得有些迷惑，稍稍點了點頭。老師沒跟他說過樂天車禍臉盲的事。

        樂天十指交叉地放在桌上，像面試一樣提問，“你認識cu娛樂公司的總裁顧北辰嗎？”

        白玉京略一點頭，他的竹馬。

        樂天繼續問：“那你認識演藝世家容家的小公子容岄嗎？”

        白玉京輕輕點頭，他的徒弟。

        樂天發出最后一問，“那你認識電影導演花無塵嗎？”

        白玉京繼續點頭，他的伯樂。

        一籮筐的問題問完，兩個人陷入雙雙沉默中——

        樂天心想：他怎么會都認識呢？自己都想好了要拿照片教他認呢。

        白玉京心想：他到底是什么人？是自己的影迷嗎？還是暗戀自己的私生粉？怎么會把自己的交際圈摸得這么透？

        叮——樂天放在桌上的手機消息一震。

        [容岄：我聽說師父要回校]

        樂天垂下臉，打字回道——嗯嗯，白師哥今天回校。

        隨后，手機又傳來了轉賬的提示聲，和一段語音。樂天點開語音，對面容岄的聲音很焦急，仿佛在被洪水野獸追趕著。

        [容岄：你這段時間不要回校了，租個高級公寓吧，格局地界不講究，你只管挑個喜歡的，只是千萬，千萬，千萬別讓師父撞見你！！]

        聽著耳邊的聲音，樂天臉色浮現些許難堪，怎么聽著像個活在陰溝的地下情人一樣，見到了正宮，就要躲躲藏藏的，縮在見不得光的角落里。

        樂天瞟了白玉京一眼，感覺丟臉丟到難以抬頭，于是趕緊埋頭打字。

        [樂天：我記得當初說好了，作為替身，我只是送服務，并不是真當情人。您沒有理由限制我的自由]

        說罷，手機被擱下，還被一鍵靜了音。

        但不該聽到的聲音都已經被白玉京聽到了。

        樂天扯開尷尬的笑，只能把自己打三份替身工的事，全部說給了白玉京。雖然說，這樣的事真有些難以啟齒，但是又事情急迫，不得不向對方求助。

        談話間，樂天的臉盲限制了視覺，根本瞧不出白玉京是什么表情。

        正對面，白玉京越聽越覺得嫌惡，連拳頭都有些攥起，沒想到老師推薦給他的，竟然是一個頂著他的臉招搖撞騙的大騙子，還一次性腳踩三條船，到底算哪門子單純善良！？

        只是個私交混亂、見錢眼開的濫情受而已。

        白玉京一句話都不想講，想到自己還跟這種人聊了這么久，真是浪費時間，起身就要離開。

        嘶——

        或許是起身的動作太急，白玉京的衣料被桌子邊緣的尖刺給勾破了。

        “啊？”樂天愣了一下，又急忙回過身，往挎包里翻找。

        白玉京將衣料從尖刺中扯出，破了大概一寸的大裂縫，隨即低嘆了口氣，這件衣服他還挺常穿的。

        樂天捧著針線包，滿臉焦急地，小跑到了白玉京眼前，“你等一下啊。很快的。”

        話音剛落，樂天坐在相鄰的椅子上，往針孔飛快串了一條黑線，又彎下腰，左手抬起男人的衣料，右手把針頭推進去，再熟練地進行縫合。

        白玉京不喜歡靠人太近，上身稍稍往后傾去，但即便如此，還是跟樂天靠得很近，連樂天頭發上的發香都可以聞見。

        樂天的針縫得很密，幾乎不留空隙。

        樂天輕笑了下，“還好顏色是黑的，縫上了便看不出來了。”

        白玉京垂下長眸，因為什么都做不了，便只是靜靜瞧著樂天的臉。

        窗邊的陽光斜斜照入，灑在樂天臉上，臉頰被照得柔和，連細小的絨毛都清晰照見，顯得又溫暖又可愛。這讓白玉京有些想起了剛剛入口的那兩朵小雛菊，甘甜醇美，暖人心扉。

        白玉京心尖微動，涌動起異樣的情緒，“明明是我的衣服。你為什么這么關心？”

        樂天愣了一下，“衣服很重要啊。我每個季節都是兩三套衣服輪穿，每一件都很寶貝，是舍不得弄壞的。你的衣服壞了，你應該也會很難過吧？”

        樂天的語氣過于自然溫柔，導致白玉京沒辦法立刻回答——他的個性又冷又孤，對別人的感受總是視若無物，遠遠做不到像樂天這么體貼。

        “好了。”樂天縫完了最后一針。

        白玉京抬起指腹，摩挲了下細密的針線，心緒驀然柔和了幾分，“你說你需要護工對吧？我可以幫你。”

        樂天眼眸瞬間亮了起來，語調歡快，“太好了。謝謝你。”

        對著開心的樂天，白玉京長眸閃爍了下，掠過一抹好奇的光——

        他覺得，樂天或許不像他想的那么爛俗，撇開見錢眼開這一點，起碼心地還算善良。反正他也找不到更好的研究對象了。不如就讓樂天湊合湊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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