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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霍光專權(quán)


  話說武帝當(dāng)日遺詔使霍光輔佐,以金日磾、上官桀為之幫助。又另作遺詔封金日磾為秺侯,霍光為博陸侯,上官桀為安陽侯。及武帝既崩,霍光與群臣開讀遺詔,金日磾見了便對霍光說道:“現(xiàn)在主上年幼,我三人職掌大權(quán),若遽受封爵,不免惹人議論,且將此事擱起。”霍光聽了點頭稱是,上官桀也就無言。到了昭帝始元元年九月,金日磾忽得一病,日見沉重。霍光恐其不起,急白昭帝,授他侯封。金日磾臥受印綬,才經(jīng)一日,便即去世。昭帝甚加痛惜,賜以墓地,從葬茂陵,謚曰敬侯。
日磾長子為武帝弄兒,因淫亂為日磾所殺。尚有次子金賞、三子金建皆為昭帝侍中,與昭帝年歲不相上下,每日一同臥起,甚是親愛。
金賞承襲父爵,身佩兩綬,金建僅佩一綬。昭帝時年九歲,見他二人所佩印綬兄多弟少,特語霍光道:“金氏兄弟兩人,何妨并給兩綬呢?”霍光答道:“金賞嗣父為侯,故有兩綬;余子例難封侯。”昭帝笑道:“欲加侯封,但憑我與將軍一言。”霍光正色道:“先帝有約,無功不得封侯!”昭帝聽了也就無語。
先是武帝遺詔本是三人同封,如今既封金日磾,霍光與上官桀也就一同受封。時衛(wèi)尉王莽之子王忽身為侍中,在外揚言道:“先帝崩時我常在左右,豈有遺詔封三人之事,此乃群兒自相貴耳!”霍光聞言大怒,切責(zé)王莽。王莽遂將王忽毒死。
金日磾既死,只余上官桀一人幫助霍光。上官桀與霍光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霍光一個女兒嫁給上官桀的兒子上官安,而且生下一女上官氏。
因此每遇霍光休沐出外,上官桀便代其入內(nèi)判決政事。霍光因他是兒女親家,且又同受顧命,所以相信不疑。但重要事件仍須霍光定奪施行。其初二人相安無事,但為時既久,彼此遇事各執(zhí)意見,上官桀遂與霍光爭權(quán),究竟?fàn)幩贿^,因此積下許多嫌隙。
旁有賓客見霍光權(quán)震一時,便進(jìn)言道:“將軍不見昔日呂氏擅權(quán)排斥宗室,不與共事,是以天下不信,卒至滅亡。今將軍當(dāng)國,帝又年幼,宜用宗室,遇事多與大臣商議,方可免患。”霍光依言,乃選宗室劉辟疆、劉長樂二人為光祿大夫,又命劉辟疆兼守長樂衛(wèi)尉。
霍光使蓋長公主入宮供養(yǎng)昭帝,以為她年老寡居,家中無甚牽累。可他不知蓋長公主有個相好名叫丁外人。丁外人籍隸河間,生得英俊美貌,蓋長公主朝夕勾引,丁外人也就移篙近舵,兩人湊合成雙,與竇太主情行相似。如今蓋長公主被召入宮,宮禁森嚴(yán),丁外人不得擅自出入。不過蓋長公主思念丁外人,時常外出,有人便將此事報告霍光。試想蓋長公主身為皇姐,與一個平民私通,論起當(dāng)時法律本應(yīng)伏誅。但霍光覺得過去武帝對于館陶公主都十分優(yōu)待,皇姐與人私通也情有可原,于是叫昭帝下詔讓丁外人一同入宮。
蓋長公主見到詔書自然歡喜。從此丁外人便毫無顧忌地出入宮中。
光陰荏苒,到了始元四年,昭帝已十二歲,蓋長公主在宮既久,后宮之事歸其掌管,因見昭帝年紀(jì)漸長,便欲為昭帝納周陽氏之女。周陽氏系淮南厲王之舅趙兼,得封周陽侯,后來便改姓周陽。
長公主與之素識,以故欲納其女。事還未行,卻被上官桀之子上官安得知。上官安即霍光女婿,聽說此事后忽然生心,欲將己女配與昭帝。又想自己女兒即是霍光外孫女,此事霍光必然贊成。若得他允許,長公主也無可奈何。上官安想得心花怒放,急來尋霍光告以己意。霍光見外孫女尚幼,不肯聽從。上官安一場掃興,回到家中埋怨丈人太拘執(zhí),心想失此機(jī)會未免可惜,沉思良久忽得一計。遂又往見丁外人,他與外人十分相得,便向他說道:“聽說長公主選擇后宮,我有一女容貌端正,想仰賴長公主之力得入宮中立為皇后,此事成否全在足下。足下若肯向長公主前盡力成全,我自然感激圖報。漢家常以列侯匹配公主,足下奉有明詔得侍公主,何愁不得封侯?”丁外人聞言心中甚喜,立即應(yīng)允。乃入見長公主,備述上官安之語。長公主于是告知昭帝,昭帝立召上官安之女入宮,封為婕妤,拜上官安為騎都尉。過了月余,長公主又力勸昭帝立上官氏為皇后,并擢上官安為車騎將軍。
上官氏得立為皇后,霍光以為是昭帝及長公主之意,且因是自己外孫女,所以也沒阻止。過了一年,長公主又使昭帝加封后父上官安為桑樂侯,食邑一千五百戶。上官安便恃勢驕淫無惡不作。一日昭帝召入宮中賜宴,上官安宴罷回家后對賓客大言道:“今日與我婿飲酒很是快樂,我婿服飾何等華麗,我家器物不得相配,不如全部燒掉。”家人慌忙阻止才得保存。
上官安感恩長公主,便欲為丁外人營謀封侯,但是封拜之權(quán)在于霍光,必須得他允許。于是不時守住霍光要求封丁外人為侯。霍光任他糾纏只是不肯。上官安身為女婿,終難拗過丈人,于是告知父親上官桀。上官桀又向霍光提及此事,霍光仍然不聽。上官桀見封侯無望,便想拜丁外人為光祿大夫,使他能入見昭帝。霍光忿然道:“丁外人無功無德,如何得封官爵,愿勿復(fù)言!”上官桀自覺沒趣,歸來告訴上官安,父子二人見事不成,自覺無顏面對丁外人。
卻說在漢武帝病重的時候,劉旦派人飛馬趕到京師,向武帝提出要帶兵回京宿衛(wèi)都城。這個請求讓漢武帝大怒,要知道生死在百姓之中還是忌諱,更不用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劉旦這樣做就是提醒父親死期不遠(yuǎn),要趕緊做出決定。劉旦此舉白白被剝奪了三個縣邑,還失去了劉徹的信任,也失去了繼位的可能。
漢武帝駕崩,劉弗陵繼位,劉旦更加加快了造反的步伐。上官桀于是遣人私與劉旦交結(jié),令其上書請封丁外人為候。劉旦自前次謀反不成,數(shù)年以來郁郁不得志,今見上官桀父子肯與交結(jié),心中大喜,便想借此聯(lián)絡(luò)朝臣為其黨羽,乘機(jī)謀取帝位,于是遣人上書昭帝說道:“臣與陛下獨有長公主為姊,丁外人宜受爵號。”昭帝見書后問霍光,霍光力持不可,昭帝遂將書批駁不準(zhǔn)。長公主得知此事始末,遂與霍光有隙。
上官桀父子費盡心力為丁外人求封,均被霍光把持不得如愿,心中異常慚愧,便歸怨到霍光身上。上官桀自想先帝在日,我就位列九卿,居霍光之上。如今父子并為將軍,又是國戚,皇后系我孫女,霍光不過是外祖,反得專制政事,令人不平,于是遂起爭權(quán)之心。正當(dāng)此時偏又發(fā)生一事。有太醫(yī)監(jiān)名叫充國,乃是上官桀岳父所愛之人,倚借外戚之勢,無故闖入殿中。左右報知霍光,霍光命拿捕下獄,交與刑官訊明復(fù)奏,應(yīng)處死罪。上官桀又向霍光討情,霍光不允。到了冬月將盡刑期將近,眼看充國一命不保,卻被長公主聞知,便替充國獻(xiàn)馬二十匹求贖其罪,方得減刑免死。上官桀因此深怨霍光,愈加感激長公主。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復(fù)起。丁外人雖不得官爵,卻依仗長公主在長安武斷橫行。又與前京兆尹樊福積有仇怨,今見樊福免官家居,便使刺客將樊福射死,事后將刺客藏匿長公主第宅。長公主第宅在渭城縣,吏役探知蹤跡后不敢往捕,便來報與渭城縣令得知。
渭城縣令姓胡名建,字子孟,河?xùn)|人,乃是一個有名干吏,武帝時曾為北軍正丞。家中甚貧,出入并無車馬,常與士卒一同臥起,待遇士卒極其有恩,以此眾心感激愿為效力。時有監(jiān)軍御史違背軍法,私將軍中營壘鑿為小室,陳列貨物販賣求利。軍正見了并不舉發(fā)。胡建心中大怒,便欲設(shè)計誅之,乃對土卒道:“我欲與汝等共誅一人,但看我喝拿便拿,喝斬便斬。”眾人同聲應(yīng)諾。恰好一日大閱兵馬,監(jiān)軍御史與護(hù)軍諸校尉一排坐在演武臺上。胡建帶同士卒走至臺下拜謁,乘著眾人不意,邁步走上臺來,士卒隨后一同上臺。胡建指定監(jiān)軍御史,喝令士卒拿下,士卒應(yīng)聲一擁而前,立將監(jiān)軍御史推到臺下斬首,士卒便將御史一刀兩段。此時護(hù)軍諸校尉不知何故,大加驚駭。胡建一面將己意告知眾人,一面向懷中取出一書,此書乃是胡建預(yù)先寫就,即時遣人持去奏聞武帝。武帝見奏,深喜胡建執(zhí)法不阿,立即批準(zhǔn)。胡建由此名聞一時,后調(diào)為渭城縣令。
胡建自為渭城令,聲名甚好,人心悅服。今聞刺客逃入長公主第宅,遂率領(lǐng)兵役前往,將長公主第宅圍住入內(nèi)搜索,竟將刺客捕獲。家人見了連忙報知長公主。長公主急與丁外人、上官安帶了許多賓客奴仆,各執(zhí)兵器回到家中。見胡建已將刺客捕去,立即命眾人趕上后一齊放箭,吏卒四散而走,大眾追趕不及回報長公主。長公主自以為我是皇帝之姊,縣令竟敢圍住我家拿人,太藐視我了,若不將他懲辦如何甘心,于是遣人上書誣告胡建侮辱公主,箭射宅門。又說他明知屬吏砍傷家奴,也替他回護(hù),不肯認(rèn)真究辦。
霍光見書,知道是長公主有意誣陷胡建,置之不理。長公主更加氣憤。后來霍光抱病在家不能親理政務(wù),上官桀便代霍光辦事,于是重翻舊案,檢出長公主所上之書,發(fā)交有司訊辦。
有司奉命捕拿胡建,胡建聞報自殺。及霍光病愈聞知此事,挽救無及。渭城吏民皆為胡建稱冤,立祠祀之。
上官桀父子因種種原因與霍光爭權(quán),積下許多仇怨,便想設(shè)計將霍光除去,自己獨攬政權(quán)。于是內(nèi)連蓋長公主,外結(jié)燕王劉旦。又有御史大夫桑弘羊,自以為創(chuàng)設(shè)鹽鐵均輸,為國興利立有大功,欲替子弟求官,霍光不許其請,因此懷恨,也與上官桀聯(lián)為一氣。
過了幾日,恰值霍光歸家休息,上官桀便遣心腹之人以劉旦名義持書詣闕告發(fā)。書中說道:
“臣聞大將軍霍光校閱羽林郎官,沿途自稱警蹕,并令太官先往置備飲食。又擅調(diào)幕府校尉。似此專權(quán)任意疑有異心。臣劉旦愿歸還符璽入宮宿衛(wèi),密察奸臣舉動,以防發(fā)生變故。”
昭帝看了又看,想了多時,竟將來書擱置,并不頒發(fā)出來。上官桀等候半日毫無動靜,不得不入宮探問,昭帝微笑不答。翌日霍光進(jìn)去,聽說燕王劉旦有書糾彈,不免恐懼,乃往殿西畫室中坐待消息。畫室懸著周公負(fù)扆圖。少頃昭帝臨朝,左右旁顧不見霍光,便問大將軍何在?上官桀應(yīng)聲道:“大將軍被燕王彈劾,故不敢入。”昭帝亟命左右召入霍光。霍光至帝座前跪伏免冠謝罪,但聞?wù)训勖嬷I道:“將軍盡可戴冠,朕知將軍無罪!”胸中了了。霍光且喜且驚,抬頭問道:“陛下安知臣無罪?”昭帝道:“將軍至廣明校閱,往返不到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且將軍即欲謀反無須校尉。這明明是有人謀害將軍偽作此書。朕雖年少,何至受愚若此!”霍光聽后不禁佩服。左右近侍及尚書等見昭帝雖然幼小,辨事精明都覺驚異。上官桀被昭帝說出破綻嚇得汗流浹背,只得強(qiáng)自支持。此時昭帝年方十四歲,能識燕王詐書,即以周成王視之也有愧色。
昭帝既料燕王所上之書是假,便通飭各地官吏嚴(yán)密查緝,上書人就是上官桀與桑弘羊差遣出來,一聞詔命當(dāng)即至兩家避匿,偏昭帝連日催索務(wù)獲訊辦。上官桀進(jìn)白昭帝道:“此等小事不必窮究。”昭帝不從,仍然嚴(yán)詔促拿。上官桀憂恨交迫,便命親信之人不時在昭帝前訴說霍光之短。昭帝發(fā)怒道:“大將軍是當(dāng)今忠臣,先帝所托,使之輔佐朕躬,敢有妄加毀謗者即行辦罪。”于是上官桀等不敢再言。
上官桀所謀屢次不成,遂與其子上官安密議,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殺霍光,廢昭帝,再誘燕王入京誅之,然后自立為帝。旁有親信之人聽說此事后私對上官安說道:“似此舉動,將置皇后于何地?”上官安答道:“逐鹿者還暇顧兔么?試想我父子靠著皇后得邀貴顯;一旦人主意變,就使求為平民且不可得。今乃千載一時的機(jī)會,怎可錯過?”其人無言而退。上官桀便與眾人議得一策,就是使長公主置酒邀請霍光,俟其到來伏兵殺之。又遣人通知燕王劉旦,令其早作預(yù)備,得有信息立即來京。燕王劉旦一心想當(dāng)皇帝,接到上官桀來書說要迎他為帝,不禁大喜,遂寫回書許立上官桀為王。一面連結(jié)郡國豪杰千余人為其聲援,又命設(shè)置驛馬,以便往來通信。
過了一時,劉旦對群臣說道:“近得蓋長公主來信,信中說欲舉大事,所慮者獨有二人,即大將軍霍光與右將軍王莽。此王莽系天水人,與后文王莽不同。今右將軍已死,丞相又病,看來此事必成,不久便有使者前來召我。”遂分付群臣收拾行裝準(zhǔn)備起程。
偏偏天象告警,燕都里面時有變異。忽然大雨傾盆,有一虹下垂宮井,井水忽涸,大眾嘩言被虹飲盡;虹能飲水,真是奇談。又忽然有群豬突出廁中,闖入廚房,毀壞灶觚;又忽然烏鵲爭斗,紛紛墜死池中。更有一鼠立在王宮端門之中旋轉(zhuǎn)跳舞。近侍報知劉旦。劉旦親自來看,那鼠見了多人并不懼怕,猶自跳舞至一日一夜,方才力盡倒地而死。又一日殿門忽自關(guān)閉,數(shù)人盡力推之不開。城上無故發(fā)火,眾官聞信齊集,指揮兵役奮勇?lián)錅纾褜⒊情T燒壞。又有大風(fēng)一陣卷地而來,吹得天地昏暗,耳邊但聞呼呼作響,勢如千軍萬馬,所過之處樹木皆折,或竟連根拔出,宮城上城樓全被吹倒。天上又墜下一顆流星,聲震遠(yuǎn)近。宮妃宮女無不驚惶。劉旦失色道:“謀事不成,妖象屢現(xiàn);兵氣且至,奈何!奈何!”正憂慮間,驀有急報從長安傳來,說是密謀敗露,同謀諸人皆死。劉旦大驚失色,急向來人查問詳情,來人備細(xì)說知。
原來蓋長公主謀請霍光飲酒,乘間殺之,事尚未行,公主舍人燕倉之子聽說后私告其父。燕倉見事關(guān)重大不能隱瞞,便想起大司農(nóng)楊敞,便來告知大司農(nóng)楊敞。楊敞是霍光心腹之人,無甚才能,又庸懦畏事,他不敢出頭告發(fā),便托病告假回家,請諫大夫杜延年告知此事。杜延年立即報與霍光。霍光密告昭帝,不動聲色遣人分頭捕拿。
于是丞相從事任宮先去詭邀上官桀,引入府門傳詔斬首;丞相少史王壽再去誘入上官安,也一刀處死。桑弘羊、丁外人當(dāng)然捕誅,蓋長公主自殺,蘇武的兒子蘇元也與逆謀。
劉旦見事已至此,急召相平說道:“吾謀已敗,不如即行起兵。”相平答道:“左將軍已死,百姓皆知此事,今若起兵,人心不服,反招禍亂。”劉旦聽說后十分憂悶,遂命設(shè)宴萬載宮,大會賓客群臣及后宮姬妾列坐飲酒。劉旦飲到中間,自作一歌。其詞道:
歸空城兮,狗不吠,雞不嗚。
橫術(shù)何廣兮,固知國中之無人。
劉旦歌罷。旁有華容夫人離席起舞,口中歌道:
發(fā)紛紛兮填渠,
骨籍籍兮亡居。
母求死子兮,妻求死夫,
徘徊兩渠間兮,君子將安居!
華容夫人歌聲凄側(cè),聞?wù)邿o不泣下。忽報朝廷遣使到燕,劉旦只得出迎。朝使入殿面交璽書,劉旦展開審視道:
昔高皇帝王天下建立子弟,以藩屏社稷。今宗室子孫無暴衣露冠之勞,裂地而王之,分財而賜之,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可謂厚矣!王與朕骨肉至親,卻與他姓異族謀害社稷,親其所疏,疏其所親,有悖逆之心,無忠愛之義;如使古人有知,當(dāng)何面目復(fù)見高祖之廟乎?王其圖之。
劉旦覽書畢,將璽書交付近臣,自悲自嘆道:“死了!死了!”遂用綬帶自縊,妃妾等從死者二十余人。華容夫人也在其中。朝使即日返報,昭帝謚劉旦為刺王,劉旦兒子劉建廢為庶人,削國為郡。蓋長公主的兒子文信也被撤銷侯封。上官皇后因年幼不曾預(yù)聞此事,且系霍光外孫女,故得不廢。又以杜延年為太仆,王欣為御史大夫。
劉旦的死并沒有警醒他的同母弟弟劉胥。這位廣陵王更是一個荒唐的王爺,他從小不愛讀書,純粹是個武夫的形象。他的最大愛好就是空手與熊、野豬等猛獸搏斗。要是一般人,早嚇得魂飛魄散了,人家劉胥一點都不慫,你要是刺客,想要謀殺他,那真是比登天還難,人家跟李元霸一個級別的。
可惜漢武帝并不喜歡這個力能扛鼎的兒子,沒有選擇他作為繼承人。
劉胥雖然頭腦簡單,野心卻比自己的哥哥還大。他一心想成為皇帝,但方式卻完全不同。劉旦到處聯(lián)絡(luò)準(zhǔn)備造反,劉胥沒那么大的膽子,他的手段是詛咒,只要誰當(dāng)上皇帝,他就詛咒誰。他的思路是將所有可能的繼承者都咒死了,皇位就該輪到他了。
當(dāng)時他信任一個叫做李女須的女巫。漢昭帝在位時,不斷詛咒漢昭帝,想不到的是,劉弗陵真的駕崩了。元平元年,長安城傳來訃告,皇帝陛下過早地離開了我們,享年二十歲,朝廷成立以霍光為首的治喪委員會。收到消息,劉胥表面上非常悲痛,感覺天塌了,實際上心里早就樂開了花。陛下沒有兒子,先帝爺健在的皇子就剩我一個,皇位十有八九應(yīng)該讓我來坐。從這天起,廣陵王心里就非常煎熬,怎么立我為天子的詔書還沒到呀!是朝廷的問題?還是物流的問題?效率太慢了!終于,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詔書盼來了。
可是一接旨,劉胥傻眼了,新皇不是他,而是昌邑王劉賀,年方十八,小鮮肉一枚!劉胥氣急敗壞,說好的國賴長君呢!一打聽,原來是霍光不同意,"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內(nèi)不自安",說劉胥德行太差,先帝都看不上他,大臣們要相信孝武皇帝的眼光。再說劉胥年齡太大了,不好控制,劉賀初來乍到,小白兔一只,比較好忽悠。
接連錯過兩次機(jī)會,廣陵王又氣又惱,他還不死心,讓巫師詛咒劉賀。很快,劉賀真的倒大霉了,朝廷宣布:劉賀只當(dāng)了二十七天皇帝,就犯下上千條罪狀,平均每天三四十條,皇太后決定將他廢黜。太好了,這回總該輪到我了吧!劉胥暗自得意。一段時間后,詔書又來了,大意是新帝即位,普天同慶,封廣陵王子劉圣、劉曾、劉寶、劉昌為列侯,劉弘為高密王,賞賜非常豐厚。兒子們都得到好處,劉胥卻高興不起來,他說:"我大哥的的孫子能夠當(dāng)皇帝,怎么就輪不到我呢?女巫!快出來,給本王接著詛咒!
這回巫師不靈驗了,詛咒了好久,死的是霍光,漢宣帝安然無恙。他不僅大權(quán)在握,還立了太子,確定了漢帝國未來的接班人。劉胥垂垂老矣,知道皇位徹底輪不到自己了,就讓女巫停止工作。
可一段時間后,發(fā)生了兩件不愉快的事情。劉胥的兒子劉寶在外地殺了人,被廢除了爵位;回到廣陵,又和父親的姬妾私通,最后被官府處死。劉胥名下的良田又被朝廷沒收,分給了貧苦百姓。晚年喪子,利益受損,劉胥怒不可遏,把前段時間辭退的女巫又請回來,繼續(xù)詛咒皇帝。劉詢啊劉詢,看本王咒不死你!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劉胥詛咒天子的事情敗露了。中央成立專案組,千里迢迢趕赴廣陵,徹查劉胥圖謀不軌等違法行為。劉胥嚇得魂飛魄散,起初想要隱瞞,把女巫通通毒死,然而在鐵的事實面前,紙終究包不住火,一切狡辯都是徒勞的。審訊后,犯罪嫌疑人劉胥對違法事實供認(rèn)不諱,他希望見一見家人,與他們做最后的告別,專案組同意了。
當(dāng)天晚上,劉胥把妻妾、兒子們都叫來,在顯陽殿擺酒,大吃大喝,唱"卡拉OK",用實際行動,上演一出中國版"最后的晚餐"。快活的時間非常短暫,公雞打鳴,太陽出來了,劉胥心里明白,自己的末日即將來臨,他對太子劉霸說;"陛下待我不薄,我卻深深辜負(fù)了他,我死后,應(yīng)該會暴尸街頭吧。如果朝廷允許我入土為安,只需草草埋葬就可以了,不用大操大辦。說完便自殺了。漢宣帝見劉胥已死,考慮到他是漢武帝的兒子,自己的爺爺輩,就同意他安葬在神居山自己修建的陵墓里。黃腸題湊、金縷玉衣也可以用,皇恩浩蕩,收買人心。劉霸等人廢為庶民,廣陵國也不存在了,由朝廷直接管轄。后來漢元帝即位了,又將劉霸重新立為廣陵王,傳承了好幾代。這是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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