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愛情如同病毒,一輩子不遇到才能平安度一生。
杜老師看著我,我也努力認真地迎著她的眼神聽她講話,這是我們多年母女間的相處方式。她講話如同她講課,抑揚頓挫:“蓓蓓,我有事不得不跟你商量,畢竟小陳醫生說我需要手術,而手術單上肯定需要你簽字!狈路鹩幸煌氨畯奈业念^頂澆下來——飛流直下三千尺。我整個人呆住了。
我深吸一口氣,語氣有點抖地說:“手術,什么手術?什么方面的?”
陳誠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大概是他看出來我在抖。我現在能明白陳醫生為何深夜帶我來找我的媽媽,原來我媽媽需要手術了。
杜老師仿佛也有點猶豫,因為她沉默了一會兒。但是不多久,她繼續說:“醫生說我腦子需要動手術,因為雙相情感障礙。藥物控制效果不行,手術效果要好一些!
我媽媽有抑郁癥我是知道的,并且抑郁了很多年,我也是知曉的。但是什么雙相情感障礙,我聞所未聞。
我轉頭看陳誠,他對我點點頭,語氣特意輕松一些,說:“這個手術在醫生眼里也就是個小手術,技術上已經很成熟了,在我們醫院就可以做。主刀醫生什么的,我們都會安排好的!蔽也皇遣幌嘈裴t生,我是不相信我媽媽怎么會需要手術呢?
我決定冷處理,我又深吸一口氣,因為我有點想哭,但是我又不愿意在我媽媽面前哭。我跟我媽媽之間的相處方式上,沒有哭哭啼啼這一項。
我只好淡淡地說:“嗯,我知道了,我能看一下,所有的檢查報告嗎?既然需要我簽字,我總要看一下報告單的了!
陳誠點頭,看著我說:“這個是自然的,現在也只是告訴你有這么件事情,報告單杜老師都整理好了,到時候,你一起看!
我打斷他,說:“什么叫做到時候,我現在就要看。”
我媽媽仿佛知道我一定要看的,一切都胸有成竹。她跟陳醫生說:“小陳,給她看吧,她不看到,今晚不會睡覺的!
知女莫如母。
杜老師給了我一疊病例報告,就像我需要寫論文前,從圖書館借一疊資料一樣,還是一如既往地抑揚頓挫的語氣:“蓓蓓,你拿回去慢慢看吧,手術還有一段時間,不著急的!
我拿著那疊資料,感覺像是拿著好幾斤的鐵板,覺得沉重得手腕都有點撐不住。
我不敢在我媽媽面前看,真的,近鄉情更怯。
我必須躲起來,自己慢慢看。
于是我站起來,跟媽媽說:“媽媽,我過兩天再來看你,我先回去看資料。如果一定要手術,那就手術,別擔心,我會一直在的。”
然后轉頭對陳誠說:“麻煩陳醫生把我送回去,好嗎?”
陳誠倒是很意外,他不可置信地問我:“這就走,這么短時間,你不跟你媽媽好好聊聊。”
我有點尷尬,但是死鴨子嘴硬,我堅決點頭說:“嗯,這就走,麻煩你了!
陳誠轉頭看我媽,我媽媽倒是習慣了一般,說:“小陳啊,沒事,你帶她回去吧,她也該睡了!
我站起來,腿也有點使不上勁。但是要一下牙根,就基本沒問題,我站定了,然后跟我媽媽說:“媽,我明天看資料,后天來找你,然后我們決定怎么做!蔽移鋵嵖促Y料不需要那么久,但是我需要跟我認識的人,尤其是認識的醫生,商量這件事情,是不是,畢竟我不懂醫院里的任何事情呀。
我媽也有些疲憊的樣子,她點了點頭,做了個手勢,讓我走。
我走到門口,回頭看我媽媽,我媽媽一個人坐著,朝著剛才的小桌子,并沒有目送我離開。但是那個背影,有點孤單,有點落寞。
陳醫生看到我走到門口了,又看看杜老師一個人不想說話的樣子,終于跟她道別后也跟出來了。
512的門關了,我站在走廊蒼白的燈光下,發呆。
我媽媽什么時候得了雙向情感障礙的了,為何我一點兒也不知道。
我跟我媽媽關系不咸不淡,已經十幾年了,我也陪她看醫生。我也跟她住一起很多年,直至后來實在受不了她的情緒波動,才搬出來,因為再住下來,我工作就不要做了,因為我媽媽整宿整宿得不睡覺,在家里的客廳里,書房里,甚至我的睡房里,走來走去,搞得我也神經衰落。她嘗試寫毛筆字穩定自己的情緒,嘗試彈鋼琴穩定自己的情緒,嘗試吃褪黑素……她跟她的抑郁癥斗爭了很多年。我跟對我一向嚴苛的母親也相處了很多年。我搬出來好,我覺得自己很絕情,但是,不得不承認,我有精力做自己的事情。
而她,獨居了幾年之后,才決定住進這個療養院,我也經常來看她的,但是總體上,我覺得比在家里好些,畢竟她在這里有伙伴,有人陪著說話。
不是每個家庭都是父慈子孝,天倫之樂的,很多家庭,都是支離破碎,不可往外言說的。
陳醫生來到我的身邊,關切地問我:“你沒事吧,手術不算大的。別太擔心!
我看著他,帶著審視,我想問他,為何他知道這么多,而我,卻剛知道。
但是我沒問,我抬腿就走。
他跟在我后面,我原路返回,直接下了電梯,因為他去跟那個陳伯告別,我都不想等他。但是在一樓,居然出不去,原來出門也是需要密碼或者門卡的。
我只好等著。
深夜了,又是下雨天,有點冷。
也許不是氣溫低,而是我心冷。我走得急,那把小傘都還留在母親的房間里,我沒有勇氣回去拿,我覺得淋個雨也沒有什么,就當做讓自己清醒清醒啊。
我只有這個母親了,雖然我們關系一般般。
我靠在墻上,開始看手里的資料。
我的母親是個老師,所以,整理資料猶如整理試卷一般:整齊地,分門別類地,按照時間順序排列著。
我抓緊時間在讀,說實話,診療單多張,每張上面的字我都認識,但是讀了一遍,好像又沒讀明白,就像讀一篇英文閱讀理解,文字好像都讀懂了,可是做題目的時候,又都做錯了。
隔行如隔山是真的。
我后悔當年為何不堅持一下,自己讀醫學,而是聽媽媽的話,讀了跟她一樣的師范類學校,百無一用是書生。每次遇到事情,作為一個教師身份的我,往往第一感覺感覺就是覺得自己毫無用處。
現在這種關鍵時刻,我就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陳誠下電梯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我的認真看資料又一臉猶疑的表情。
他靠在另一側墻上,“誒”了一聲,我只好抬頭看他。
他有點疑問地問我:“我還以為你躲在樓下哭呢,怎么這么淡定的了,你看完了嗎?”
我搖了搖頭,舔了一下嘴唇,跟他說:“看了一些,沒看懂,但是診斷是需要手術,有保守治療的手法嗎?畢竟手術有風險,我怕有意外。我只有一個媽媽了,我不想有任何意外!
他沒好氣地看了我一眼,說:“你這叫什么話,誰好像有兩個媽媽一樣,哼,有些人,連媽媽都沒有!
我對于他故意岔開重點不談手術風險,而談論幾個媽媽的問題,一點也不覺得他幽默,只覺得他無聊。
對于無聊的人類,再跟他說話,就是對自己智商的傷害,算了,回家吧,明天找幾個靠譜的人,談一下我媽手術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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