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
(二)
正是人定時分,御花園中淌著流水般月色,透過枝枝椏椏垂在地上,顧辭源正執筆寫著什么,全然未注意到披著月色走來的人。
“殿下在寫什么?”輕柔著傳來的問候正裹著紗一般的月色向顧辭源飄來。
“嗯,逛至御花園,見此景有感,便欲寫些東西抒懷”顧辭源這才抬起眸子,盯住眼前人。
“殿下閑情雅致,敢請殿下給敝臣欣賞”陸虎鷙說道
“喏”顧辭源遞出紙張,深深地嘆口氣“父皇老是說我的詩啊詞啊幼稚,我實在不知如何修正了”
陸虎鷙端詳著眼前的紙張:
思句芒
清清泠泠,榮榮欣欣,風風柳柳鶯鶯,谷雨巧登云中,折暖沐寒陰。賀新月一身,解衣故冰,羞話紗濃,私笑淺星。允邀迎,被蓑笠微馨,巡贈幽綠,取謝芳英。索春處,蒿滿蘆菁。
且歌櫓棹同音,最難得,送波歸天心。未忍漪琦鏡,夢瀾獨然聽,罷去凡合事,忘卻舊伶仃。霜露擁立,佳期約薄蔭,猶憐雪底葉,不肯時時青。
“殿下,此詞讓臣想起一句詩來,此句詩來形容這一篇詞再合適不過”
“哪一句?”
“辭源倒流三峽水,筆陣獨掃千人軍”
顧辭源覃思了好一陣,才領略到此話的含義,頓時漲紅了臉:“你是在夸贊我嗎?”
“料想陛下定是希冀殿下在文學上有所造詣,才為殿下取名如此,當下看起來,殿下沒有辜負陛下的期冀”陸虎鷙說道。
“早晨父皇說的,可是真的?那些人都欲納我為棋子嗎?”顧辭源轉換了話題
“自然,誰也未曾料想到陛下龍體染疴,平日里那些臣子可謂畢恭畢敬,可陛下龍體欠佳時便個個動起壞心思,才愈發猖獗了,把手伸向太子殿下您也沒什么好稀奇的,陛下信任臣,才賜臣太傅一職,即日起,殿下便居虎門之左1,微臣當盡心盡力輔佐殿下”
“不知他們會以何種方法來逼我就范”想到此處,顧辭源嘆了口氣“所以,如今你能告知我早晨所問的答案了嗎?”
“啊,您是說名字”陸虎鷙回憶起來“臣出生時有一老道上門,推說臣命中必遭一虎患一鷙害,獨有名中帶有此二獸方可化解,臣小時獨愛文理,倒是有愧于此名如此威猛”
“我便叫你阿虎,如何?”顧辭源玩鬧的心瞬間活躍起來,向陸虎鷙提了一個他自以為絕無可能被答應的要求。
“若殿下希望如此,臣讓殿下喚此名又何妨?”陸虎鷙笑起來“我二人說起來,便是半個親戚”
“半個親戚?為何?”
“我二人原是不相干的,臣父親膝下無子,才從宮外將臣抱入,唯有親戚之名,無有親戚之實耳”
話音未落,不知何處跑來一個宦官,見二人在此攀談便匆遽趕來。“奉陛下口諭,急召太子殿下及陸虎鷙入寢宮”
二人即刻動身,朝皇帝寢宮趕去。
進門,便發現太醫及宦官圍在皇帝床前。
“太子殿下駕到!”不知哪個宦官喊了一句,眾人慌忙退讓開。
“都出去,源兒,你同陸虎鷙上前”皇帝氣若游絲,已然是行將就木。
“源兒,父皇自知命不久矣,須有幾件事托付給你,其一是定要聽從陸太傅的教導,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生害你之心,其二是你踐祚以后,須設法將兵權等大權緊握手中,決不可交與他人,其三是善用宦官們,他們同你是一條道上的,有你才有他們,其四其四是遺詔,父皇把遺詔,親手藏在你宮中書架上《覃思集》中,將遺詔安妥地放在一錦盒中,需速速取出,宣讀遺詔,以克承大統。你留守此處,教陸太傅親取,我死切莫宣揚出去,待你準備萬全后再宣布父皇的死訊。”
說著說著,皇帝的聲音愈發變小,最后再也沒了聲響。
“父皇!”顧辭源額上流下冷汗,口中微微喘氣,雙眸瞪大一下也不眨,顫抖的指尖探至皇帝的鼻下,卻猛然地縮回,一瞬間便捂住了喘息的唇,但吸氣呼氣的聲音仍舊很響,不知不覺間,他的身體開始顫抖,低沉著眸子教人看不清神色。
生在可悲的宮苑中,教他連生父在眼前辭世也不能慟哭出聲。
“殿下節哀”陸虎鷙看著眼前哀慟卻無法做聲的顧辭源,心底泛起一陣陣悲憫,還有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還請殿下牢記陛下教誨,臣即刻出發去取陛下遺詔”
顧辭源沒有回答,只聽見腳步聲愈發遠去,他想起他的父皇,他的父皇怎樣腳步一步步變輕了?他回憶起童年,他的父皇那樣強健,何以在不知不覺間離他遠去?
君子夢楹2,眸矊眇3而知半生夢華4耳。
自己在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便是陸虎鷙,他似乎是第一次試飛的鷹,說不得一步試錯便要摔得粉身碎骨。
“殿下”不知過了多久,陸虎鷙回到寢宮中,他喘著粗氣,一副疲憊至極的樣子,他深吸了一口氣,向顧辭源宣布了一個噩耗:“殿下,青宮怕是遭盜賊偷竊,微臣翻遍書架,卻發現架上唯獨缺少那本《覃思集》,一定是那邊得到陛下垂危的消息動手了”
“喚人去查了嗎?”顧辭源聽言轉過身低語著“聽父皇的教導,是不是應當派宦官去查此事?”
“殿下,臣懷疑宦官里有細作,陛下今晚只對我二人透露此事”
“所以是之前父皇藏遺詔時避開他人讓他們生疑?”
“是,只需排查陛下何時身邊無人便能推測”
顧辭源深吸一口氣“那么誰能從遺詔丟失中獲益?”
陸虎鷙緩緩地搖頭,示意他還沒有想法。
“其實,在我之前父皇還有一個皇子”顧辭源思忖著,向陸虎鷙透露道“只是他體弱多病,一直養在深宮,很早便去世了,唯有很少的人知曉他,因而父皇才立我為太子,對外稱我是后子,不知為何,我對此事有一種莫名的憂慮。”
“殿下,死去的人是無法再生的”陸虎鷙聽完其言安慰道,卻未發現自己也眉頭緊鎖
“按常理來說,父皇未立下遺詔的話,應由后子來克承大統,可”
“殿下擔憂之事我已明了,但此事未免過于離奇”
二人沉默著,一種憂慮的情緒在寢宮中彌漫開來。卻壑舟5其事,誰人可言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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