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您可算是回來了。”躺在聞予錦床上的菘藍連忙爬起來。
聞予錦搓了挫臉:“怎么樣,其他人沒察覺吧?”統共四個女使,看來看去只有菘藍靠得住。
“沒有,蟬衣睡得正香,那兩個小的剛還說夢話呢。”
聞予錦被她服侍著卸妝:“再多的許諾都是空的,等我嫁妝到手再賞你。”
菘藍還在驚嘆她的化妝技藝,如何從一個曼妙少女變成一個不起眼的小廝,聞言不由一愣:“奴婢在府里并沒有什么家人,也沒有旁的牽掛,以后姑娘去哪里就跟去哪里,只求姑娘不要嫌棄奴婢粗笨。”
這些話要是放在之前,她是不會說的,但是現在的姑娘帶著一股子朝氣,和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力量,她不由自主的跟隨這股力量。
還沒進門,就做好了當寡婦的準備,并且熱忱的籌備著寡婦生活的姑娘,這樣的人能有幾個?
她很想看看,姑娘能把日子過成什么樣。
聞予錦很欣慰,接著聽到了菘藍的驚呼:“怎么有血?”
“洗了吧,不是我的。”
……
桃李爭春后海棠結子,粉白的薔薇次第綻放。
一簇簇一叢叢的掛在墻上,呼吸間已經帶上了幾分夏日的味道。
日子恍然若流水,轉眼就到了四月十九,聞予錦十五歲的誕辰日,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因為聞予錦之前提過想要熱鬧,曹氏也想做出個愛重侄女的樣子,勉強彌補一下名聲,所以,這及笄禮比辦得很像樣子。
前一兩日,便收到了來自想要巴結國公府親家的人家送來的禮,還有家里嬸嬸嫂嫂們送來的東西。
梁國公府直接送來了兩金兩玉四支簪子,金的晃眼綠的溫潤,那匣子一打開,曹氏差點被閃瞎了眼,笑著道:“這是國公夫人疼你呢!”
這也太豪奢了,果然跟著官家一路打進京城來的泥腿子最有錢。
曹氏好名聲,聞崇也想好好經營名聲,便親自主持了侄女的及笄禮,正賓邀請到了云麾將軍丁儀的夫人劉氏,贊者則是聞予錦的好友沈清如。
丁儀也是最早追隨今上的一批人,和徐家關系匪淺,劉氏看著端莊大方的聞予錦不由點頭。
傳言未必屬實,聞家門廳雖然沒落,但這位待嫁娘子并無外頭傳聞的那般蠻橫跋扈,也沒有流露出一分對婚事的不滿。
離開聞家后,將軍府的馬車直接去了梁國公府。
這大婚的吉日原定在了六月初二,但六月炎熱,且叔嘉那里也等不得了,得看看這婚期是否能再趕一趕,大不了國公府那里加些好處給侯府,再勻些人手來侯府幫忙操持著。
萬一,這沖喜真的有用呢?
三日后,梁國公夫人何氏親自來侯府說項,眼見著被許諾了那么多好處,曹氏恨不得立時就答應下來,但又顧忌著小夜叉聞予錦,少不得再去問一問。
聞予錦就一個意思,可以提前,但是嫁妝得再加一成。
曹氏盤算了一番,從新添的東西里頭勻出去一成嫁妝,那也還是賺的,于是,婚期定在了四月廿八。
也就是九日后。
這實在是太趕了,但是兩家的目的很明確,聞家又一副全憑徐家處置的姿態,不過兩天就把六禮走完了,如此一來,倒是也沒有什么波折。
但京城的百姓們有熱鬧瞧了。
這安平伯府在普通百姓看來,那也是個官宦門戶了,這官宦人家也賣女兒呢?瞧這喜氣洋洋、著急忙慌的樣子,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一門正經的喜事呢,但誰又不知道那位徐世子活不了多久了。
聞崇走在街上不免被人指指點點,可他不在乎。
向來人心之差、霄壤之別,有人罵他,還有人嫉妒他呢,這些罵他的,誰知道是不是沒趕上這好事酸的?那些罵得越狠的,可能是那些越嫉妒的!
侄女還沒成親,他就已經從國公府撈到不少好處了,這成了親,還會少么?
聞崇越想越得意,走路都能哼上小曲兒。
太后的消息四通八達,聽到消息后,賜下來了和其他幾家一樣的添妝,倒是沒有厚此薄彼。
聞崇想了想,這個不敢動,得放在嫁妝擔子的最前面!多大的榮耀!
闔府上下都忙碌著,臉上掛著喜氣洋洋的笑,唯獨丹露館靜悄悄的,和往常沒什么不同。
不用秀嫁衣,也不用擔心侍候不好夫婿,自然也少了許多期待。
夜深人靜的侍候,聞予錦會想到她短暫的上一世。
十九年的歲月當中,到底還是父親和祖母占了更多的比重。
她想念爹爹的教導、祖母的念叨。爹爹其實說過裴靖川要再觀察一番,甚至說過她可以不嫁,但是她當時一頭扎進了裴靖川編制的假象當中,覺得他品行高潔、為人敦厚、滿腔赤誠,是她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現如今,她又要嫁人了,沒有親人的諄諄教誨和殷切期望,所有的路只能她一個人走。
閨房換上了紅色的帷幔,紅得晃眼,看久了眼睛會覺得疼。
透過幔帳往外看去,忽然聽到一陣響動。
一個四十許的仆婦走了進來,原來是曹氏身邊的馮媽媽:“姑娘可會害怕?今晚要奴婢給您守夜吧。”
出嫁前一夜,按理會有家中長輩教導夫妻之事,也有心疼女兒的,會留下來陪女兒度過出嫁前的最后一夜,但聞予錦和曹氏鬧得太僵,人前兩人還能做出個和睦樣子已經不容易了,想讓她來和聞予錦一起睡是不可能的,聞予錦也不愿意。
于是,曹氏便折中派了個身邊的人過來。
不過都知道她是去沖喜的,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是以,這邊連教導夫妻之事的小冊子都省了。
聞予錦客氣道:“勞煩馮媽媽走這一趟,但我有些認生,反倒是自己睡更便宜些。”
馮媽媽便笑道:“既如此,奴婢就告退了。”女君的意思本來也就是做做樣子,免得將來挑理,如今她自己不愿意,倒也省了。
聞予錦迷迷糊糊的睡了,感覺剛睡著,周遭就鼓動了起來。
一睜眼,見院子里果然人流攢動。
她像木偶一般沐浴更衣,由喜娘妝點打扮,最后披上紅蓋頭。
時間仿佛過得很快,又仿佛很慢。
透過紅蓋頭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她被攙扶著拜別尊長,曹氏好像還似模似樣的擠出兩滴眼淚,聞崇則給出了相夫教子、恪守婦道的教誨,那派頭像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卻沒想到侄女連夫婿都是將死之人,怎么會有孩子讓她相夫教子。
拜別尊長后,她被長房的一位堂兄背起送上了花轎。
周遭敲鑼打鼓,好像沒過去多久時間,就到了梁國公府。
喜娘挽著她的手跨過火盆,拜堂。
對面露出一雙男人的靴子,想來是代徐叡拜堂的人。
聞予錦安靜的、麻木的跟著喜娘移動,忽然刮起一陣風,直穿廳堂。
新娘子的蓋頭被風掀開一半,露出大半張精心裝扮的臉來:瞳似點墨,隱有波光流泄,一點朱唇映著面上的珍珠,光影交織間,好似忽然間天光乍現,一張臉就那樣驚心動魄起來。
賓客們驚嘆著,又唏噓著,想要再看,新嫁娘已經走遠。
國公夫人何氏早想著給唯一的兒子沖喜,但她只想著從身邊的丫頭女使里選一個,真有個好歹當閨女養著便也罷了,她是真沒想到太后娘娘會忽然發下懿旨來,這一下子就娶了個貴女兒媳婦,還這么俊。
這容貌,足以匹配自己的兒子。
那聞家接觸了幾回,倒是挺認錢,就是還不知道這個兒媳婦秉性如何。
大喜的日子,來往賓客之間很快笑語晏晏。
聞予錦被帶到新房,她以為要去拜見一下那位臥床數月的夫婿,沒成想上房已經傳話讓她早些安置。
意思是,她可以自己睡,而且沒有新郎子,撒帳合巹都省了。
聽上去很體恤人,她也沒客氣,昨天晚上翻來覆去沒睡好,今晚剛好補覺。
卸妝沐浴后,竟然睡了個好覺。
一夜無夢,第二天天還沒亮,菘藍便來叫起了。
她梳妝打扮,挽起婦人發髻,八歲的半夏來稟:“姑……三夫人,門口有兩位姐姐和一位媽媽在候著了,說是被分配到咱們院子來的。”
“快請進來。”
為首的一位中年仆婦率先道:“給世子夫人請安,老夫人見姑娘身邊空落,特命奴婢等五人來移清院侍候。奴婢姓鄭,這兩個丫頭一個叫丹若一個叫林檎。”
兩名女使露出緊張的神色,她們都是外頭采買進來的,雖說進府時間不短,但之前都近不得主家跟前,沒想到這次會被選中來伺候三夫人。
名字倒是新鮮的緊,都是果子名。
聞予錦放下手上的釵環:“媽媽快請起,我這里只有兩個大丫頭,余下兩個還不滿十歲,正是用人的時候,多謝母親大人垂憐,往后也請媽媽多多關照了。”
蟬衣和菘藍對視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比她們年紀略小一兩歲的丹若和林檎。
“媽媽快來幫我看看,我這身衣裳去上房拜見,可還妥當?”她本就長得好,聲音也綿軟,說起話來脾氣很好的樣子。
鄭媽媽便上前認真的看起了她的裝扮,那熟稔的樣子,像是已經服侍了聞予錦許久一般。
蟬衣和菘藍對視一眼,這還是他們姑娘么?
好似一只小綿羊。
國公府的整座宅子原是按照王府的標準建造的,誰知永昌帝孩子還沒生,帝位就沒了,之前建造的宅子便由今上論功行賞了。梁國公作為今上臂膀,四個兒子戰死了三個,今上感念其功績,便將這新宅子賜給了他。
國公夫婦住的院子叫做蕙寧堂,距離聞予錦居住的凝和院不算遠。
沿途草木芳菲、斜石依翠,確實是難得一見的景致。
再往前走,卻有些不對勁起來,怎么好像見到了菜地?
這個時節,那那里頭的油菜花開得正好,鮮嫩鮮嫩的黃,已經勾得蝶兒蜂兒來采蜜了!另外那兩塊種的是啥?
鄭媽媽的面皮好似抽搐了一下,見她盯著油菜花,忙道:“三夫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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