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這個廚房只負責大房的一日三餐,大房人口簡單,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忌諱,伺候起來并不容易。
午膳剛忙完,大師傅預備休息去了,聞予錦就帶著人進來了。
林檎一張圓臉生得可親可愛,見聞予錦點頭她便當先道:“這位是三夫人,來準備蕙寧堂的晚膳。”
見這些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聞予錦直接道:“是我的不是,沒提前打好招呼,諸位自去忙吧,將廚房借我一用便可。”她算過時間,現(xiàn)在來得早就能早做完,不會耽誤了其他幾房用膳的時辰。
說完又示意菘藍給他們看賞。
廚房掌勺的師傅姓魯,師承是行里頭也有些名聲的吳廣勝,擅長北派膳食,是跟著這府邸一起賜下來的,很有幾分體面。他管灶上,還有一個婆子姓劉,專門管著廚房的雜事和采買。
這兩人都是人精,立即便想起了今天的日子,只是不知道為何三夫人不是預備早膳,而是反過來準備晚膳,不過,他們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劉婆子笑道:“怎好白拿夫人的賞,夫人便留下奴婢當個燒火丫頭也好。”
魯師傅也道:“這里的調料鍋具我最熟,我來給夫人指指路。”
他原也想留下,但這廚藝一道也是怕人偷師的,他沒有這個心思,想來這位三夫人的廚藝也就是個尋常女眷的水平,他還不至于偷師,但是萬一三夫人在意呢?
聞予錦認真想了想:“既如此,二位留下,魯師傅再指個幫我打下手的,其他人就都先下去吧。”
說完,她便挽起了袖子。
林檎和菘藍對視一眼,這還真的要下手?這女子嫁人都有這一遭,多半都是學個一兩手蒙混過關就罷了,真正下廚做滿一桌子菜的能有幾個?
菘藍更是瞪大眼睛,姑娘她,就沒下過廚房!
聞予錦跟著魯師傅看了一圈食材和調味料,想了想又補了一些。
劉婆子接過來單子,上頭竟還有豬肉?她略微有些遲疑,還是說了出來:“回稟三夫人,這牛肉倒是能想想辦法,但這豬肉……”
達官顯貴之家,是沒有人吃豬肉的。
這市面上羊肉貴,牛肉一般吃不得,因為濫殺耕牛是觸犯律法的,但她有辦法買到不是耕牛的牛肉,比如從北邊草原上販賣來的專門供人食用的牛肉,就是貴點兒;至于豬肉,這廚房里就沒做過豬肉相關的東西,那肉當然能吃,卻都是尋常百姓吃的。
“媽媽只管買來便是。”說完,又把銀子遞到她手里,這額外買的東西便不能走公賬了。
劉婆子應了一聲出了廚房,聞予錦把菜品合計完之后,開始了忙碌。
那個留下打下手的是曹師傅的徒弟,名字換作關平,聽聞三夫人要親自下廚,他是不信的,又要買這又要添那的,這種貴女,能燉一盅補湯出來就不錯了。
正這樣想著,聞予錦竟真的讓他去殺雞,還要三只,一只嫩的,一只要三年以上的老母雞,一只要一年左右的普通雞。
他搖搖頭出了廚房,等把雞收拾好之后,就發(fā)現(xiàn)聞予錦在處理食材了。
她的手指比蔥白還細嫩水靈,切起菜來竟毫不含糊,手起刀落之間帶著兩分說不出的韻律。光這架勢就不是一年兩年能濡染出來的,那刀工雖然比不上他師父,但比起大多數(shù)廚子已經強太多了,比自己更是強了不知道多少。
關平開始正色起來,所有人都意識到她是來真的。
……
她這邊弄出的動靜不小,何氏老早就聽到消息了。
“聽說都在廚房忙了快兩個時辰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做好,可別再傷著了,這家里頭就有廚子,她又何必親自下廚,真是個實心眼兒的孩子。”
雖然這么說,但何氏一個下午都笑呵呵的,顯然心里是高興的。
裘嬤嬤也笑著道:“天黑之前總能做好吧,也是三夫人的一片孝心。”
外頭傳的離譜,簡直將國公夫人傳成了京城的一道奇景,但她其實沒什么壞心眼,有什么心思全都寫在臉上,對貴人們之間約定成俗的規(guī)矩,她其實并不在乎……今天下午要不是自己攔著,她能去廚房蹲著……
想要把她框成京中貴婦幾乎是不可能了,但是這種人真的不招人討厭,何必非要改呢?
天剛一擦黑,徐赟也回了蕙寧堂,見老妻在門口張望,他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這老婆子,還知道等自己回家了?
哎?自己都進屋了,她怎么還在外頭抻脖子?
發(fā)現(xiàn)老妻不是在等他,他一張黑臉更黑了。
半刻鐘的時間過去,鄭媽媽帶著三個女使來了,他們手里都提著沉甸甸的食盒。
何氏合掌而嘆:“總算是送來了!”
原來是等這個呢,徐赟往椅子上一坐:“就這點子出息,整的像是老大老二家的沒給你做過似的。”
何氏:“那能一樣么?老大老二家的嫁過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們也就做過那么一回。”
徐赟是庶長子,她就是一個農女,二人成婚后沒多久就被分了出去單過,家里日子自然是不如那兩房,但也不是沒有好處,比如她就沒怎么受過婆婆的磋磨,所以老大老二娶了媳婦后,她也不媳婦們給她立規(guī)矩。
楊氏剛嫁進來的時候,他們這房條件不好,可楊氏是舉人家的閨女,又是長子媳婦,自家好不容易才聘來的,當然舍不得她下廚。龐氏呢,性子活泛,嘴巴也伶俐,她倒是不止一次的提過要洗手作羹湯,可是她做的那……簡直不能吃,不對,是豬都不吃。
現(xiàn)在輪到了老三媳婦,也不知道她的手藝如何。
說起來,還是這個媳婦門第最高些,她那個手嫩得跟什么似的,定然也是不下廚的料,不過盡了心就好,她打定主意,一會兒無論好不好吃,都要和對老二家的那樣,先夸上幾句。
徐赟也是這個意思,現(xiàn)在家里養(yǎng)著廚子,晚膳多半是廚子掌勺的,味道應該不會差到哪里去。
正這樣想著,就聞到一股香味。
原來,是鄭媽媽把食盒打開了,四涼四熱兩湯一甜羹被端了出來,桌子就被擺得滿滿當當。
鄭媽媽開始介紹:“主菜是炭烤羊排、紅燒肉、話梅排骨、松鼠鱖魚,紅燒肉也叫與民同樂,還有涼拌胡瓜、木耳、口水雞、蜇頭菘菜,湯是豬肚雞和梅花湯餅,甜品是紅豆酥酪。”
介紹完之后,她福了福:“三夫人說,做的都是家常菜,希望國公爺和老夫人不要嫌棄。”
徐赟搓搓手,家常菜么?這些菜色大多數(shù)是平日里沒見過的,不是魯廚子的手藝!
別人家都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但徐家向來沒有這個規(guī)矩,往常吃飯時可沒少說話,但這回夫妻兩個拿起銀箸吃了起來,難得的沉默了。
都是咀嚼的聲音。
女使們吞了吞口水,林檎想著,三夫人說給他們留了,等會就能吃到了,這樣一想才不那么難捱了;裘嬤嬤看了一眼鄭媽媽,那意思,真有這么好吃?
鄭媽媽笑笑,讓她自己看國公爺和國公夫人。
何氏還好,徐赟向來是大快朵頤,這次似乎格外和他的胃口:“拿酒來!”
“瞧你……到底誰沒出息?”何氏笑著夾了塊排骨:“這排骨一點兒不膩,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鄭媽媽便道:“加了腌漬過的梅子,三夫人說了,梅子酸甜,不光能讓肉爛得快,還能解膩。”
何氏點點頭,原是這樣,她家在鄉(xiāng)里也是富足人家,但這種巧思是沒有的。
那邊徐赟開了一壇子酒:“多少年了,終于又吃到豬肉了,這肉叫什么?不光軟爛吃著也不膩,難不成也加了梅子?”
“這里頭加了山楂。”鄭媽媽忙道:“三夫人說這道菜叫做與民同樂,原還擔心著您和老夫人吃不得豬肉,國公爺喜歡真真再好不過了。”
“好一個與民同樂!”徐赟喝了口酒:“老百姓都吃得,達官貴人反而吃不得了?要我說,沒有比豬肉更好吃的了,這涼拌胡瓜也爽口的緊。”
何氏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來喝湯。
豬肚雞湯頭濃郁厚重,奶白奶白的,入喉有些辛辣,越喝越想喝,就是里頭的雞肉差了點味道。
鄭媽媽介紹起蘸料來:“這豬肚雞蘸蔥油或者這個茱萸子。”
何氏試了一回,滿足的瞇起了眼睛。
這樣蘸著吃,味道是剛剛好。
那邊徐赟也盛了一大碗,鄭媽媽斟酌道:“侯爺您少喝些,后頭還有一碗面。”
兩人抬頭:“還有?怎么不一起送來?”
“估摸著也快送來了。”鄭媽媽解釋道:“三夫人說了,面煮出來放久了不好,還是現(xiàn)吃現(xiàn)煮的好吃。”
正說著,丹若提著食盒來了。
有著一桌子菜做鋪墊,一屋子人對食盒都期待了起來。
丹若將兩碗面端了出來,單看面倒是尋常的手搟面,上面擺著滿滿的四方肉塊兒,又點綴了幾朵芫荽,很是可人。
待到一口牛肉入口,徐赟的眼睛都亮了,牛肉燉的剛剛好,還帶著一點兒嚼勁兒:“得勁兒!”
面條勁道,湯頭爽口,何氏已經端著碗喝起湯來了。
丹若又端出來兩碗湯。
“這又是什么?”
丹若解釋道:“三夫人把國公爺和老夫人吃多了不好克化,特意熬了消食湯。”
何氏放下面碗,說了一句與吃食毫不相干的話:“三郎要是醒過來,錦娘便是我兒媳婦;老三要是醒不過來,錦娘便是我閨女。”
就算是奉旨嫁進來的,但這一桌菜確實是用了心的。
徐赟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行。”又問:“你們夫人辛苦,且叫她回去歇歇吧。”
丹若回稟道:“三夫人和奴婢是前后腳出發(fā)的,她去給世子送補湯去了,用了三年的老母雞,足足熬了一個多時辰呢。”做了這么多吃食,怎么能少得了世子的?
何氏更加滿意:“本該如此。”
徐赟卻被嗆到了。
壞了,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出去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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