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聞予錦并不知道蕙寧堂對她的廚藝評價這么高,她這么做只是想一會兒送湯更順利些。若是連一桌子像樣的菜都做不出來,世子那邊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拒絕她送湯……
會清堂還在內院范圍,但出門走兩步就到外院了,可見與內院距離之遠,便是距離廚房也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四個女使都在蕙寧堂,這當前是小丫頭半夏在前頭掌燈,廚房的劉婆子帶路,聞予錦親自提著食盒往前走。
四下無人,一牙新月懸在半空,路上有些黑,腳步聲便顯得格外的清晰。
假山亭柳影影綽綽,小丫頭半夏有些腿抖,好在穿過一個月洞門,沿途漸漸開闊疏朗起來,再過了一小片松柏之后,就看到了亮著燈的會清堂。
聞予錦落后兩步掃了一眼會清堂的布置,難怪選了個這么偏遠的院子,還沒進院子里頭,就已經守衛重重了,守衛哪能進內宅?這徐家到底搞什么名堂?
有人要刺殺一個將死之人不成?
劉婆子同護衛說明來意,護衛冷著一張臉:“國公有令,旁人不得入內!眹珷數脑捠恰伴e雜人等”,又強調老夫人也不能進……但看著小心提著食盒,鼻尖兒沁出了一層薄汗的三夫人,他到底改了改措辭。
聞予錦臉上的期待霎時變成了低落,難道就這樣無功而返么?這次若被打發了,短期內又該找什么由頭再來?三天可已經過去了一天。
她咬牙:“這湯熬了兩個時辰,兩位大人都稱贊的,就讓我……”
“怎么說話的?榆木腦袋!旁人不能進,三夫人難道也是旁人么?”這時,打里頭出來個長隨。他穿著府里統一的鵲羽色短褂,圓臉一笑身體略一前傾,露出十分的殷勤來:“三夫人快請進。”
后頭半夏和劉婆子也想跟著,卻被那護衛阻了。
會清堂不大,耳房里頭亮著燈,正堂反而暗淡些,穿過正堂即將邁進寢室的時候,那長隨忽然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小人喚作清明,夫人里邊請!
聞予錦看似穩若泰山卻豎起耳朵傾聽里頭的動靜,他這是給誰通風報信兒呢?
既然叫請了,她也不客氣,直接穿過正堂進了后頭的寢室。
里頭近身侍候的還有兩個長隨,年紀都不大,兩人給聞予錦行禮,一個叫谷雨一個叫驚蟄,三人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給世子熬了雞湯,國公爺都說好的,平時世子都是什么飲食?能喝雞湯么?”聞予錦放下食盒,一邊說話一邊打量屋內的陳設。畢竟住著闔府上下的少主人,這院子雖然偏僻但布置的極為用心,只是有些違和。
寬敞本該和明亮相互作用,這屋子寬敞是寬敞,就是過于陰暗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久不開窗的關系,屋子里彌漫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和藥味交織在一起,總之就是十分的……難聞。
清明答道:“能的,平日里也是些魚湯肉湯米湯。”
聞予錦又問:“便溺可還正常?”人要喘氣兒就得吃飯,就有吃喝就有拉撒。
谷雨和驚蟄臉都紅了,清明清了清嗓子正要作答,聞予錦已經趁機掀開了床邊的簾子,搞得這么神秘,她都想看看了。
誰知清明大驚:“三夫人不可!”
然而,聞予錦已經看到了床上的人:昏黃暗淡的光線下,他面色蠟黃,隱隱透出一股灰白來,唇色更是一點血色也無,渾身瘦骨嶙峋,如同秋日里的枯枝……
確實是差一口氣兒就要歸西的樣子。
清明忙道:“世子久治不愈,當前形容著實不算好,之前是怕嚇到三夫人……”
確實有些嚇人,聞予錦從食盒里拿出瓷碗,盛出一碗撇干凈浮油的雞湯來:“驚蟄、谷雨、清明,怎么才三人?”古怪是十分古怪,但又說不清哪里古怪。
三人心里一緊,驚蟄和谷雨看清明,清明又開始清嗓子:“回稟三夫人,春分前些日子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世子,已經挪到外頭的院子了!
“哦……竟是如此。”聞予錦點點頭,端起雞湯:“平時都怎么喂?直接灌么?可有工具?”
“您是要給世子喂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我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給世子喂補湯,有何使不得?”
“不是……夫人您千金之軀,怎么親自動手操勞?”
“這湯都是我熬的,費了不少功夫呢,就最后這下子算不得操勞。”
這下,那三個可急壞了,要不是顧忌著主仆天塹、男女有別,他們都想上來拉住聞予錦。
眼看著世子夫人又要走到床邊,驚蟄先一步堵在了床前:“夫人且慢,世子……”
聞予錦挑眉:“世子怎么了?”
驚蟄將心一橫,大有豁出去的架勢:“世子他……他好像便溺了……請您移步正堂,容我等給世子清理!
這就……尿了?
所以屋子里的怪味是因為這個?
聞予錦到底面皮薄,無論前世今生,也沒有跟哪個男子坦誠相待過,她來是想探明虛實,要她明晃晃的看著陌生人更衣是萬萬做不到的,于是,她摸著有些熱的面頰快步退了出去。
余下四個同時松了一口氣,驚蟄還沖著清明挑了挑眉毛,那意思是關鍵時刻還得我出馬。
清明也回敬給他一個眼神,換衣加更換床單也快得很,一會兒三夫人還是要回來的。
他們覺得自己應對的不錯,殊不知,暗格里的男人在聽到“便溺”等字眼的時候,手臂上的青筋都凸出來了。
……
聞予錦剛回到正堂不久,徐赟就來了,她連忙站起來讓出主位:“父親大人怎么來了!
徐赟摸了摸胡子:“吃多了,出來消食兒,你這手藝著實不錯,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著吧。”
聞予錦點頭:“世子他……”
徐赟嘆氣:“萬般皆是命,三郎如今的樣子實在算不上好,你娘見一回哭一回,我便不讓她見了。先前也是怕你太過傷懷,如今既已見過,心意便也到了,不用你近身侍候。”
聞予錦想想里頭那個瘦到脫形的男人:“可是……”
“沒什么可是,三郎若是醒著,必不愿意叫人知道他如今的模樣!
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聞予錦便起身福了福:“那兒媳告退了。”
回來的路上,主仆三個一路無言,劉婆子還當是她害怕,便笑著道:“咱們這內院,夜里也有守夜巡夜的婆子的,外頭護衛更多,三夫人且安心,能在府里頭行走的都是自家人,不必害怕!
聞予錦點頭。
偌大的國公府,仆人以百數計,皇后娘娘能派遣跟前得用的人來國公府,太后娘娘想安插個人進來簡直輕而易舉,但她仍舊要自己探明白徐叡的情況,只能說明徐睿身邊還沒有安插進去人。
自己剛來沒多久,國公竟也跟著來了,要說沒有問題,打死她都不信,但究竟是什么問題呢?
索性三日之期未到,見到了徐叡應該也能交差,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鳥兒啼叫了兩聲,聞予錦摸了摸肚子,忙到現在,自己還沒吃飯呢。
途徑廚房,她去提之前留好的飯菜,恰好遇到魯大能帶著關平在品鑒她做的那道紅燒肉:“肉質滑嫩、入口即化、肥而不膩啊!這么多年竟不知豬肉能做出這般味道,簡直白活了!”
他正夸著,沒成想被正主撞了個正著,魯大能一下子站了起來:“三夫人!
聞予錦點了點頭,讓半夏去提食盒。
見主仆二人漸漸走遠,魯大能松了一口氣:“臭小子,你擠眉弄眼的干什么?眼睛里進沙子了?”
關平無奈:“師父,您嘴角的油沒擦。”三夫人肯定看到了。
魯大能:……
……
第二天,闔府上下都知道聞予錦有一手了不得的廚藝了。
徐瓔來找徐珠:“二姐姐,我們去看三嬸嬸好不好?”三嬸嬸好漂亮,說不定還有好吃的。
徐珠眼中露出渴望,抬起頭掃了一眼正在做針線的楊氏:“娘,我想去凝和院。”
楊氏收了針:“你三嬸新婚,哪有功夫招待你們?”
女兒愈發大了,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偏偏一門寡婦,輕易也沒個出門的時候,老太太倒是能出門,脾氣卻臭,這滿京城的勛貴之家,竟被她得罪了個遍,親一個沒結成,仇倒是拉了不少。
見親娘如此,徐珠松開徐瓔的手:“我還要做針線,妹妹自己去吧。”
徐瓔:“我自己去有什么意思?算了算了,我也回去了!
……
她年紀還小,等回到昆玉院的時候臉上還帶著兩分不豫,竇氏何等精明的人:“這是怎么了?你二姐姐脾氣最好了,可別跟我說,是在她那里受了氣!
徐瓔坐下,結過她娘遞過來的熟水:“二姐姐脾氣是好,就是好得快沒了脾氣了,大伯母管她跟坐牢一般,家里這么大,園子修得多漂亮,二姐姐都沒出去逛過幾次!
竇氏作勢要錘她:“長輩的不是也是你能說的,還坐牢?我看你是心野了,本事漸長了!”
不過大嫂這種活法,屬實沒什么意思。
別人頂多把她當個寡婦,她自己倒是把自己當成了姑子。
那房門一改,怕是直接能拜三清。
徐瓔知道她娘舍不得打她,仍是氣悶道:“好不容易韓嬤嬤給我們放了一日的假,就這么毀了!
對半大的孩子來說,假期總是有著了不得的期待。
竇氏心里嘆氣,揚聲道:“雪青,過來伺候我梳頭。”
徐瓔喜道:“娘!您這是?”
竇氏伸出食指點在女兒的額頭:“真是討債來的,你二姐姐不陪你去,我陪你去,正好那邊凝和院還沒逛過呢。”
徐瓔歡喜的要跳起來,一把摟住了竇氏的脖子:“就知道娘最好了!”
竇氏笑罵道:“真是個猴兒!”
……
昆玉、凝和兩處院子不遠,中間隔著半個小花園,園子里正式鮮花著錦的時候,放眼望去,那一簇簇的白曼君馥郁若云霞。
“娘,這花開得真好,折幾枝送給三嬸嬸,她肯定喜歡!
竇氏連忙讓女使們幫忙:“真是個祖宗!這枝干上都帶著刺兒,且小心著。”她嘴上念叨著,卻沒阻止女兒的行動,不一會兒,就有一大捧白曼君了。
……
聞予錦這里正在招待客人:“表妹嘗嘗這熟水,天愈發熱了,這紫蘇熟水最得宜!
江采苓對喝什么不感興趣,她看著言笑晏晏的聞予錦,遲疑再三還是開了口:“聽說表嫂昨個夜里去看三表哥了……三表哥他還好么?”
聞予錦長睫一抬,打量起眼前這位表妹。
說是表妹,是從徐家兄弟這邊論起的,真說起來,她的年紀比聞予錦還要大上兩歲,是楊氏的姨母表妹,因為戰亂,家里死得就剩下她一個了,便來投奔楊氏,楊氏帶著人找到何氏那里,何氏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只是沒想到,這一投奔就投奔了五六年,等到戰事平息、徐赟封國公到現在,江采苓都十七了,還沒有說親的打算,之前何氏給她相看的人家,她竟然都沒瞧上。
聞予錦沒想到她會問起徐叡來,他們很熟么?
她想做什么?
徐叡都快三十了,這位江姑娘不會是……
聞予錦腦中浮現出瘦骨嶙峋、滿臉灰白的徐叡,都這樣了,如果江采苓還有那個意思,那恐怕是真愛了。
也不怪她多想,江采苓進門到現在東拉西扯,到現在才問起徐叡,還以為自己掩飾的夠好,熟不知那種懷春的羞澀都要寫在臉上了。
恰在這時,徐瓔捧著一大束白曼君進來了:“三嬸嬸,您瞧這花好看么?”
聞予錦連忙與竇氏見禮,又引著她坐下,竇氏這才笑道:“還是三弟妹這里熱鬧,采苓也在呢!
江采苓點頭:“認親那天人太多,還沒和三嫂說上話,這不今天就過來了!
竇氏便道:“巧了,我也是這個意思呢!”
那邊聞予錦接了徐瓔的花捧,又遞給身后的丹若:“這花開得好,先浸到水里,回頭我親自插瓶。”
這就是她很喜歡的意思了,徐瓔就更高興了,竇氏見了,臉上的笑容也親熱了幾分。
江采苓有些不明白:“三表嫂很喜歡花么?這白曼君瞧著好看,倒也平常的緊!辈皇莻侯府貴女么?就這點兒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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