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話說得很清楚了,說到底還是在意門第。
聞予錦和竇氏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可置信。
大嫂,怕不是魔障了吧?
名聲和門第是重要,但比起孩子長久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呢?往后可還有幾十年呢。
何氏搖頭,掩藏不住的失望:“好在我還沒死,若不然……”就算是老三媳婦當家,也不好越過老大媳婦這個親娘給侄女定奪。
看著楊氏淚眼婆娑的樣子,她擺擺手:“都回去吧,這事兒啊,我來定。”
聞予錦和竇氏一起離開,楊氏留下不肯走,被何氏趕了出來。
前頭兩人不由加快了步子,留下看大嫂顏面掃地么?還是算了吧。
……
因為天氣不錯,聞予錦回到凝和的時候,云珂正指揮著幾個婆子晾曬被芯。
輕薄的夏被晾曬過之后,就要收起來換上秋冬的厚被子了。
林檎和丹若也跟著整理被子。
“咦?這是什么?好像是根簪子。”
簪子?聞予錦步子不由加快:“我看看。”
是一根最簡單的云紋桃木簪,雕工還很生澀,但每一處都帶著摩挲后的痕跡,可見簪子的主人時常把玩。
看著看著臉上的血色就沒了,她吩咐道:“放回原處吧。”
林檎點點頭,這是外間的小榻上的,既然不是夫人的,那便是世子的嘍?夫人又叫放回去,是想等著世子親自送她吧?
……
是夜,缺了一角的月亮爬上屋檐,徐叡踏著夜色歸來。
他還穿著官服,本來有些疲乏的神態在推開門那一瞬間變得精神抖擻。
桌上擺著如意糕、梅花香餅、玫瑰酥、綠豆餅等七八樣果子,旁邊還擺著一壇酒,而聞予錦就坐在桌旁。
徐叡有些愉悅:“在等我?”
莫非是考慮清楚了?
這樣想著,人就變得無措起來,他已經許多年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就像是等待宣判一般。
聞予錦點點頭:“也不急,您先洗洗換身衣裳吧。”
徐叡也沒推辭。
迅速的洗澡換衣后,便來到桌邊,那點心果子一律不看,先拍了拍酒壇子:“可是你自己釀的?”
他洗澡的時候,足夠聞予錦把酒倒出來再溫好了。
此刻,見徐叡著急,她把溫好的酒給他斟滿:“是,還沒到時候,先取出來一壇試試。只準備了些果子,可要廚房準備些菜來?”
“嘶……痛快!”徐叡已經把酒喝完,然后道:“跟樞密院和兵部的人一起吃的晚飯,不必麻煩了。”
聞予錦點頭。
女使們有眼色的推了下去,還貼心的關上了門。
只留下一扇洞開的窗,聞予錦的角度,恰好能看到窗外的缺月。
有淺薄的云,遮住了月。
待徐叡喝了三盅,聞予錦便不給他倒酒了,徐叡也不惱,反而問道:“可是有話要問?”
她一張臉蒙在柔和的燈光里,耳朵上綴著珍珠墜子,珠輝玉映,說不出的美好澹寧。
此刻她抬起頭,直接道:“我想問,世子是有過喜歡的人么?”
徐叡放下酒盅,臉上看不出什么神色起伏,半晌,微微的應了聲:“是。”
聞予錦強自鎮定著,不讓他看出不妥來,卻又直截了當的問道:“有多喜歡?”
這回,徐叡猶豫了。
而他每猶豫一分,聞予錦心里便多忐忑一分。
終于,他肯定的道:“傾我所有,哪怕生命。”
短短四個字,卻讓聞予錦一陣天旋地轉,她的手緊緊的扣在椅子上,整個人都動彈不得,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喉嚨似乎哽住了,委屈難過得說不出來。
還不只是委屈,還有氣憤和難堪。
既然愿意為了別的女人去死,為什么還要和說那些話?
眼淚暈在眼眶,強憋著,就是不落下來,她發了狠,甚至想問一句“我和她,你更喜歡誰?”
但想想又覺得可笑。
這種自取其辱的事情,就算了吧。
就是心里,真的好難受呀。
徐叡見她臉色不對,不由起身上前:“棽棽,你聽我說。”
聞予錦紅著眼睛:“那你說啊!”
“并非……”
“世子,黃閣長來了,西北有八百里加急戰報,官家宣召您速速入宮。”
徐叡還沒說完,外頭清明來敲門。
黃五是官家身邊伺候的太監,他竟親自來了,想必事態緊急,徐叡不敢耽擱,匆匆把衣裳換好,要出門的時候見聞予錦有些呆愣失神的樣子,他回過頭來摸摸她的腦袋:“等我回來。”
聞予錦抬頭,只看到一個他大步跨出門檻兒的背影。
女使們面面相覷,悄聲進來收拾碗碟。菘藍心里不住的嘆氣,多好的機會啊,夫人早準備好了酒和果子,竟然沒圓房!
等她們退下之后,聞予錦起身來到窗邊。
月亮已經升高,但缺月就是缺月。
在婚姻一途,她已經失敗過一回了,不能再失敗第二回。
再落魄的時候也心存驕傲,她怎么甘心淪為徐叡的退而求其次?
能為對方傾其所有付出生命的感情彌足珍貴,一輩子恐怕也只能這樣無畏的付出一回,再多的,就沒有了;而且徐叡已經過了血氣方剛、年少輕狂的時候了,怎么會再度擁有這般熱烈的情感?
還好,她沒有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
西遼夜半發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侵吞了大周三座城池,城中被擄掠一空,無數百姓在睡夢中被收割了性命。官家召集一干重臣商議到后半夜,擬定了御敵策略。
三日后,豐國公袁肅晉太尉,并被官家點為西征統帥,另遣樞密副使方光佑為宣撫使,共帶領十萬兵馬發往雁門關。
尋常人家只知道大軍出發的時候浩浩蕩蕩,黃土揚了一臉,但聞予錦卻感覺到徐叡更忙了。
忙是應有之意,也是她離開的機會。
……
何氏最近特別開心,老三媳婦天天變著花樣的給她做吃的。
那些她見過的沒見過的,但凡是她想吃的,兒媳婦都能給她做出來,而且還都好吃,連著吃了好幾天,她覺得雙下巴都要吃出來了。
沈清如、韋氏、俞氏幾乎同時收到了聞予錦送的全套香膏禮盒,幾人都有些詫異,這不年不節的送這么一份大禮,幾人商量著定個日子來國公府拜訪。
而徐叡忙完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已經是七八天之后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好像格外的冷清。
……
清晨,白霜鋪地。
巷子里拐出來一輛馬車,趕在城門打開的時候,最先出了城,很快的便遠離了人煙。
馬車上,云珂默不作聲,菘藍欲言又止:“姑娘,咱們就這么走了啊?不等世子回來么?”
她隱約的拼湊出一些經過,但又不知完全的真相。
“不了。見了他,我怕是就舍不得走了。”
聞予錦翻賬本的手一抖,鋪子已經在盈利了,就這般草草的關了,她也舍不得。她捏了捏菘藍的臉:“京城規矩太大,咱們換個更好的地方。”
離開京城,她就可以做回江淮棽了。
前頭傅母正在等著她,魏叔叔也把沿途所需都安排好了。
菘藍不懂,哪里還有比京城更好的地方啊?
不過姑娘愿意帶上她,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如果現在自己還留在國公府,怕是第一個會被問罪吧。
……
徐叡進了凝和,心理忽然有些慌亂。
他快步到后堂,丹若和林檎見他回來了連忙行禮。
徐叡:“夫人呢?”
丹若:“去鋪子了。”
“這么早?”
“對,夫人說今天有批新貨要到,約定的時間早一些。”
徐叡已經進了寢室。
一切看上去都沒什么異樣,這間屋子仿佛還是他離開時候的樣子,難道是習慣了,每次他回來的時候,她都在?
他搖搖頭,暗道自己越來越患得患失了。
正預備去洗漱換衣,卻見聞予錦慣用的小桌上干干凈凈的。
往常,上面鋪滿了穩予錦的畫紙和賬本,再早之前,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本子,但現在竟然干干凈凈的只剩下一張紙。
不對,上面的玉佩!
徐叡快步走過來,玉佩是他曾經送給聞予錦的,還有師父后來給她的見面禮玉鎖,現在都安安靜靜的躺在桌上。
他呼吸已經重了幾分,終于將被玉佩壓著的紙拿出來,是聞予錦的字跡:“我不會做人和人的替身,即便我喜歡你。”
后面還有一些關于兩人契約到期,她自我檢討尸位素餐、無顏在待下去的廢話,他已經沒心情看了。
……
遠山近樹光禿禿的,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聞予錦在云珂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山路曲折,但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
她跪到親爹墳前,磕了三個頭,又拿出一個小罐子,裝滿了墳前的土。
一陣風吹來,她的肩膀抖了抖:“爹,女兒要離開京城了,以后怕是不能常來看您了,我帶走一把土,等到了益州再給您立個衣冠冢,爹爹可不要怪女兒呀。”
她抱著罐子,又去看了看自己的墳塋。
在推與不推之間猶豫良久,最終還是放任不推了。
下山的時候,又看到那個湖,湖面不曾結冰,微微的日光照耀下,湖面像是破碎的鏡。
鏡碎了,心也碎了。
陰影處的白霜還沒化,她將小罐子交給云珂,忍不住搓了挫手。
太冷了。
還沒下雪,卻已經到了冬天的樣子。
她快步靠近馬車,想上去暖和暖和。
這時,一行十數騎快馬沖了過來,打頭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壽康郡王魏景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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