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孟聽月放下茶杯,起身朝貨架走去。各式各樣的瓷器和玉盤被擦拭的干凈透亮,規置在貨架上。
孟聽月看著他們,不知怎么忽然就紅了眼。她好像看見了爺爺拿著軟布擦拭這些瓶瓶罐罐時的模樣。
兩鬢斑白的老人小心翼翼地握住瓶身,細心地來回擦拭,然后笑著對她說“月兒呀,你看這紋路好不好看?”
“真好看呀。”
“哎,我孫女眼光就是不凡。”
可惜那個和善的老人已經離開十多年了,孟聽月對他的印象越來越模糊,卻始終記得他看著瓷器時安然滿足的笑。
接手孟記賬目后,孟聽月不是看不出每月的進賬越來越少。現在時局動蕩,即便是鐘鳴鼎食的大戶人家也不會輕易購置古董器物,更何況孟記的好東西大多都已經出手了,還能稱作壓箱底的東西孟聽月能用一只手數出來。
老物件再好,也比不上實際的紙幣和大洋。
但只要孟家在一天,孟記就不能關門。
孟聽月還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回神,就聽到小方急忙呼喊的聲音。“大小姐,大掌柜出事了。”
孟聽月心一緊,“陳叔出了何事?”
“大掌柜在路上摔了,已經被送去安圣醫院了。”
“你在店里守著,我去醫院。”孟聽月拿起手包就往醫院的方向跑,雪片落進眼里的冰涼不適感讓她停了步子,緩了兩口氣孟聽月逐漸冷靜下來,陳叔會沒事的,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孟聽月環顧四周,沖著路那旁的黃包車招手,“去安圣醫院,勞煩快些走,可以加價。”
到了醫院門口還是比平時慢了些,孟聽月從包里拿出一塊大洋直接塞進車夫手里,小跑著進了醫院。
手術室門口。
孟聽月沒想到會在這見到江臨,江臨穿了一襲黑袍,可孟聽月還是看出了那長袍的腰身處顏色不是正常的黑色,像是快要干涸的血跡。
江臨自孟聽月出現在走廊的拐角處便一直看向她,看她身上披著那件兔毛大氅他就放心許多。
孟聽月顧不了寒暄,直接問起陳叔的情況。“陳叔現在怎么樣了?”
江臨示意孟聽月走過來,起身將座位讓給她,雖然他可以選擇坐在孟聽月身旁的空位,但他怕孟聽月不自在,就站在離孟聽月一步遠的地方回話。
“你坐著聽我說,陳叔應該是在雪地里踩進了土坑,摔了一下閃到腰,只不過小腿處劃了處口子見了血,我碰到陳叔的時候他倒在雪地里有了一會,但你別太擔心,一切有醫生在呢。”
“好,謝謝你江少爺。”
江臨一聽這稱呼臉色冷了些,“說了多少次,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反正你大我幾天,我也不算吃虧。”
一個稱呼而已,何況江臨今日救了陳叔還親自送來醫院,孟聽月也不多做計較,輕輕的說了聲:“今日多謝你了,江臨。”
江臨心情好了些,“陳叔吉人自有天相,放寬心。”
聽了江臨介紹的情況,又得了他的安慰,孟聽月稍微安了心,眼睛還是始終盯著手術室的門。直到醫生出來告訴他們陳叔腳底和小腿里的異物已經全部取了出來,沒有大礙之后孟聽月終于松了口氣。
“這下放心了,我剛才就想問你是從家里趕過來的嗎,可用過早飯了?”
“我在孟記聽了信便來了,在家用過飯了。”孟聽月后半句話撒了謊,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在麻煩江臨,她敢肯定江臨知道她沒吃早飯會去給她買,外面還下著雪沒有必要出去一趟再回來。
江臨陪著孟聽月在手術室外等陳叔出來,剛才孟聽月站起來就沒再坐回去,江臨看著停在身側的孟聽月,目光炯炯。他和的她距離直有半個小臂的長度,只要稍微轉下手腕便能碰到她的手。
他沒有那么做,孟聽月不喜歡旁人碰到她,她可以忍受無意識、不當心的觸碰,其他的江臨還沒有想要去試探。
江臨是個善于察言觀色的人,他看得出孟聽月不會直接表達自己的喜惡,但她對厭煩的人或事會刻意逃避,不會直接與人視線相對。
他不能以可能會成為讓她避而不見的人為代價去做讓她不自在的事。
“耳畔的頭發有些亂了,我幫你擋著你捋一下。”江臨放低了聲音,但他確定孟聽月能清楚地聽到。說完,他背過身去,正好嚴密的擋住了孟聽月上半身。
孟聽月聽到這話便抬眸看他,江臨沒有對上她水潤透亮的眸子,他轉了身。
“多謝提醒。”孟聽月從手包里拿出一把做工精細的桃木梳,順了順及肩的長發。
陳媽聽了消息和孟繁星一起趕來。見到還在昏睡的陳叔,陳媽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陳媽放心,陳叔沒有性命之憂,只要靜心休養就好。”
陳媽對著孟聽月點點頭。“大小姐費心了。”繼而看向一旁的江臨,深深鞠了一躬。江臨連忙上前扶起陳媽,待孟繁星緩過神穩住陳媽的一側手臂,他便松了手。
“江少爺的恩情我此生不敢忘記,我和老頭子一輩子都感激江少爺。”
“能幫到陳叔都是緣分,陳媽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您和陳叔身體都健朗就好,哪有恩情一說。”
“江少爺受得起我這一句感激,多謝江少爺了。”
瞧著陳媽眼睛紅得緊,江臨擺擺手表示不敢接下這句感激,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
孟聽月柔聲安慰陳媽幾句,看陳媽坐在病床旁不再垂淚,便輕聲招呼孟繁星和江臨去了病房外。
“姐,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和陳媽在雪地里看見那團血跡都變了色心里嚇死了,還好陳叔沒有大礙。”
“雪積得太厚,看不清路也是尋常,陳叔這一摔怕是有日子不能下床了,父親知道此事嗎?”
“父親今日在房里單獨用餐,報信的人上門時我和陳媽剛準備用早飯,得了信就出門,沒有驚動父親。”
江臨聽了孟繁星的話便抬腿向外走去。孟聽月只當他要回家,也就沒出聲問他。
“父親那邊我會去說,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起雪地里的事,你報社里事也繁重,先去報社上班吧。”
孟繁星有些擔心,“姐,我今日就不去報社了,反正我在那也沒事干,不如在這里陪著你和陳媽。”
“陳叔一時還不會醒,這里你不用擔心,記得下班后去買些水果和好克化的糕點來看陳叔,那時陳叔也該醒了。”
送孟繁星下了樓,孟聽月又折回病房,在門口見陳媽一雙手握住陳叔的,靜靜看了兩眼在門一旁靠墻站住身。
“離早餐的點也有些時候了,吃點東西也能暖和點。”江臨將用黃油紙包好的棗泥糕遞給孟聽月。
孟聽月道了謝才打開,雙層包裝紙里的糕點還冒著熱氣。
江臨沒在旁邊看孟聽月,想著她應該不習慣被人盯著吃東西。放慢步子進了病房,江臨輕輕地把另一份糕點放在桌上,又勸了陳媽兩句讓她吃了飯。
江臨出來后,孟聽月拿著手絹擦了擦手。“方才情況緊急了些,這會子倒想問問今早你怎么會出現在我家附近的巷子里,那里離江府可還有段路程。”
“我看你這會兒精神好了不少,記性倒差了。我答應了某個小姑娘要陪她看今年的初雪,君子一諾自是不可懈怠。”
江臨有意調侃,孟聽月反應過來。上個月她在茶樓買茶時碰到了他,不知怎么從茶談到了雪,江臨興致勃勃地說要和她一同賞雪。她見他興奮的緊,隨口應了下來。
他太看重這個口頭約定,想要成為她在初雪第一個見到的人。
昨晚便下了雪,江臨一晚上都在期待,因而起了個大早溜出家門,卻不想他出門時孟聽月也要出門。
江臨在巷口隱約見了輛黃包車在他前方遠去,上面坐的正是他從昨晚就想見到的人。
不過她一個快要二十三歲的人被稱作小姑娘,孟聽月還真不敢自己應下來,索性順著江臨的話裝糊涂,抿唇笑了笑。“江少爺這是在夸自己是真君子了?”
“我倒不怕你揶揄,你這一笑便值當了。”
孟聽月笑容淡了些,“賞雪要得個雅興,近日我怕是不得空了,你還是另約他人為好。”
“冬天又不止這一場雪,下次也是一樣的。”見孟聽月點頭,江臨繼而有些興奮地出聲道:“陳叔許是要在醫院靜養幾日,陳媽若是在孟府和醫院兩邊跑只怕身子吃不消,你若放心我辦事,今日我便找個手腳麻利、為人可靠的管家送去,也好幫你分擔些瑣事。”
“麻煩你了。”孟聽月正在為此事煩心,打算再請一個擅長家務活的女傭,又擔心時間緊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江臨既然說了這話,便是不用孟聽月在這件事上操心了。
“中午這時間該是來不及了,我先回家去,過會帶午餐來,孟叔父那里你不必擔心,我會派個有分寸的人為他送餐,也好向他說明此事。”
見江臨思慮周到,孟聽月自然沒有異議。“我父親那里還是要你稍微費心下。”
江臨笑了笑,“你盡管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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