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看病
墨色鋪滿天際,唯有云后藏著的明月為暗色天地灑下一抹清輝。
漆黑小巷內,玉姝背著骨瘦嶙峋的青年,他很輕,但走了很久的路,她也難免有些喘。
夜色中,一盞朦朧昏黃的燈盞照亮了她眼前的路。
這燈是她從廚房里自己都分辨不清的一個犄角旮旯里翻出來的,上頭掉了很多灰,外頭看起來老舊到破敗,但尚能護著籠內的燭火。
青年一只手攬著她的脖子,讓她感覺勒得有些疼,另一只手拿著燈籠照明,只是夜風將燈籠吹得有些搖晃,還將她凍的一縮。
他們這剛進入風都城的街市,玉姝剛來,根本不知道那里有醫館,是以全是聽身后這位趙公子說的。
她不認路。
可他卻心生疑慮,她怎么會不認路?
她愿意帶他去醫館,他先是感動的,可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青年趴在她背上不禁胡思亂想起來,世上真有這樣的好人嗎,不要他以身相許,不用他生孩子,還愿意花錢給他看病……
他的臉頰和唇角現在還隱隱作痛,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會是想將他騙出來賣掉吧?
這念頭一起,便在他心上生了根。
他心中思緒萬千,望著她插著簪子的后腦勺,本就發燒的腦袋更是混混沌沌,若她真要將他賣了,他不如拉著她一道死了算了。
這思緒一恍惚,沒盯著她,她便走了岔路。
這路……分明是往聽風閣去的。
他不信她真不知道醫館怎么走,明明是風都城人,怎么可能不認得路?
青年心中惱怒,憤恨地咬住了她的脖頸。
玉姝哪里知道他心中那么多小九九,她走路走得好好的,無緣無故便被他咬了一口。
她心中無語,她莫不是背了個喪尸吧,咬她做甚?
難不成是因為剛剛她氣急扇了他一巴掌,他心中有氣?
罷了,她不跟病人計較。
是以只是沒好氣地問了一句:“你咬我干什么?屬狗的?”
青年緩緩松了口,燈火通明的聽風閣就在眼前了,她一定要將他丟進去了,他絕望地想。
可她只是漠然地走了過去,見他松了口,還不確定地問了一句:“是這條路嗎?”
眼見著碧瓦朱檐的聽風閣漸漸落到他身后,青年心中繃著的弦驀然松了下來,癱軟地將腦袋埋到了她脖頸間,片刻后用好聽的青年音低低地罵道:“笨蛋,走錯了!
玉姝有些無語,走錯了便走錯了,何必對著她的耳朵吹氣?
“好癢,你離我遠些!
直到二人走到醫館前,他才終于放下心來。
醫館內亮著一盞小燈,一位年近五十的老醫師正就著燈看醫書。
如今已是亥時了,外頭黑得半點光亮都瞧不見,醫師剛打算放下手中的書卷關門休息了。
忽然,一道敲門聲響起。
她抬起眼一看,一盞昏黃的燈盞撞入她的眼簾,她往上瞧。
一位長身玉立的白衫黑袍的女子身后背著一個清俊的小郎君,正瞧著她,問道:“您好,可還接診?”
醫師點了點頭,道:“進來吧。”
等那姑娘將小郎君放下來,看清小郎君身上的傷,醫師忍不住罵道:“你這人瞧著人模狗樣,卻是人面獸心?”
“怎的將夫郎折騰成這般模樣,渾身是傷?”
醫師見小郎君手上還帶著鎖鏈,指責道:“你夫郎生的這般花容月貌,你怎的舍得給人家戴鎖鏈的?”
玉姝剛將人放下,就被醫師指著鼻子罵的狗血淋頭,讓她霎時有些愣住了。
這醫師怎么情緒這么激動?
雖然心中不解,但她還是柔聲打算解釋:“您誤會了……”
可她話還沒說完,便聽見青年道:“大夫莫誤解,我并非小姐的夫郎!
玉姝眉頭微蹙,夫郎是什么稱呼,這里的人都這樣稱呼男子?
縱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她也知道對方是在替他解釋,是以她點了點頭。
可醫師去拿了紗布和針刀還有一把斧子來,聞言不屑地瞧了玉姝一眼,“不是夫郎?”
“這夜深露重,孤男寡女的,說出來誰信?”
醫師用斧子砍斷了青年手腳上的鎖鏈,將生銹的鎖鏈丟到了一旁,專心給他處理起傷口來。
玉姝有些納悶,這醫師似乎對她有幾分不屑。
這夫郎,可是夫君的意思?
不過這醫師既然已經心中對她有了定論,她也懶得再多爭論,只站在一旁認真看醫師如何處理青年身上的傷口。
只見醫師挑破他身上的膿包,又除去他身上的腐肉,敷上了一層草藥。
等他身上的傷口處理得差不多了,玉姝開口道:“他感染了風寒,還請大夫幫忙看看,瞧瞧可能開些藥!
這種病司空見慣,醫師很快就抓好了藥,她將藥包好了,道:“先付錢吧,三兩銀子。”
玉姝面露尷尬地拿出身上的錢袋,拮據道:“大夫,在下如今實在囊中羞澀,可否先賒賬,等有錢了我再來還您?”
醫師面露不悅,語氣不善道:“我如何信你?”
“我可以打欠條,等賺了錢便來還您,可好?”
老醫師雖然不樂意,但到底拿他們沒辦法,于是同玉姝立下了字據。
二人走到門口,醫師對背著俏郎君正要走的姑娘道:“可要記得還,不然老朽可要去官府告你的。”
如今風都城亂成一團,找官府有什么用啊,她說這話純粹是想震懾一下玉姝罷了。
那姑娘對她笑了笑,眼神清明,認真道:“多謝大夫,等過幾日我賺了銀子一定還您!
“行吧,還有,你對這小郎君好些,真不知道這么漂亮的郎君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玉姝一聽她念叨這一茬就腦仁疼,也不知道怎么的這醫師非覺得她和這趙公子有一腿。
如今這大半夜的,神思困頓,她便隨意附和道:“好好好,知道了!
等玉姝背著他回到小院,熬好藥讓他喝下,已經不知道是什么時辰了。
早先她還覺得古代天黑得早,沒有困意,如今已經是眼皮打架了。
如今這人病了,她自然不能讓人打地鋪。
但因著之前被他“偷襲”過,玉姝也不敢跟他同床共枕,于是將人塞到被子里,便打算自己在地上將就一晚。
玉姝躺在地上,許是原主身子還算硬朗,她并沒有感覺很冷。
大抵是太累了,很快她就跟昏厥似的睡了過去。
漆黑的小屋內回蕩著她平緩的呼吸聲,青年窩在溫暖的被子里。
他剛剛喝過藥,如今覺得整個人都暖暖的。
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溫度了。
他想著,扭頭深深地望了在地上睡成一團的姑娘一眼。
心中思緒百轉,一時間讓他也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許久,他才緩緩閉上了眼睛。
溫暖,如果能再長一些就好了。
他不想再流落街頭,不想再挨凍受餓,不想再當被人輕賤的奴隸。
還要……給趙家報仇……
第二日,旭日初升。
刺目的白光照到玉姝的臉上,她悠悠轉醒。
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在冰冷的地上睡了一晚上,她如今腰酸背痛。
揉了揉酸痛的肌肉,她爬起來將地上的毯子疊好,將凌亂的頭發重新梳理了一下,隨后走到床前。
青年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個腦袋,黑發散落在枕頭上,床帳遮住了光亮,但還是有細微的白光透過紗帳照到他臉上。
清俊?標致?
玉姝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他的容貌,但她看著他的樣子,覺得他神情緩和,和昨日大雨中陰郁的模樣大相徑庭。
她伸手探了探青年的額頭,已經退燒了。
玉姝松了一口氣,她放下床帳,拿出紙筆寫了一張紙條。
她并不擅長寫毛筆字,但這身體似乎有肌肉記憶,拿起筆便寫出了一行清雋秀雅的字跡。
將昨日醫師開的藥放在紙條上壓著,她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廚房空無一物,連院子里的地上都是空空如也。
她就是想拔點草根吃,都沒有機會。
可現在她的肚子正“咕嚕咕!钡捻。
玉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昨晚只吃了半個饅頭,又背著人走了好遠的路,不餓才奇怪。
可昨晚,她把僅剩的幾個銅板付給了醫師,現在就是把錢袋翻破也找不出一個銅板了。
如今不僅身無分文,還倒欠醫館三兩銀子。
玉姝有些發愁地走出門,打算去街市看看有沒有什么能賺錢的活。
可她剛推開門,便正巧碰上了出門砍柴的鄰居。
和玉姝白面文弱的模樣大相徑庭,鄰居粗黑的頭發扎在頭頂,皮膚是小麥色,身形壯實,模樣瞧著十分憨厚老實。
可她一看見玉姝便笑著開口道:“玉大書生今日怎么沒去橋頭擺攤替人寫字畫畫?可是錢賺夠不稀罕了?”
替人寫字畫畫能賺幾個錢?
如今風都城這樣亂,沒文化的百姓到處都是,能請的起代筆和畫師的卻是寥寥無幾。
是以,她說這話純粹是諷刺玉姝。
畢竟誰不知道玉姝已經好幾天沒去擺攤畫畫了,玉姝這人恃才傲物,因著讀了幾本書便覺得自己是大文人了,瞧不起她們這些干粗使活的。
是故,石木也瞧不起她。
(https://www.dzxsw.cc/book/32301843/3002701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