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今日重復昨日，年復一年，今年重復去年。老百姓的日子，每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為了那口口糧，去掙個奔頭。

        轉眼間又到了年底，去公社糧油站拉油去了。李正揚早早地套好了馬車，等待著呢。

        這一年下來，自從六嬸兒懷孕后。老兩口深信那瞎子的話，時不時叫李正揚去家里吃飯，期盼著李正揚能給家里帶來好運氣、好福氣。

        十一月份，六嬸兒生了，果不其然是個丫頭。六叔說李正揚有文化，讓他幫著取個名。李正揚問六叔有啥想法，六叔想到了當初那瞎子說的，說自己這閨女命薄。就說“我也不希望她能怎樣，就希望她能好好的活著。這女子不都喜歡漂漂亮亮的么，取個喜慶的名字，你看著隨便取個名吧。李正揚張口就說，那就叫美麗吧”。就這樣，孩子的名字定下了，李正揚多了個妹妹——李美麗。

        李美麗出生后，六嬸兒記掛著瞎子的話，要等孩子一歲后，才能叫李正揚正式來家里，才能有個兒子。所以老兩口商量，是不是讓李正揚再等一年再過來。六叔眨巴著眼睛算計著說“這都到年底了，過完了年，孩子不就一歲了嗎。但是，也要相信那瞎子，要不這樣吧，再過半年，讓他過完年下半年過來”。

        就這樣，六叔去找郭美英商量。郭美英巴不得李正揚一輩子都不過去呢，所以非常同意，再等半年。

        見郭美英爽快地答應了，六叔回家了。等李美麗滿月了，六嬸兒看著自己這孩子，心中就犯嘀咕了。又找六叔商量，以后要是自己有兒子了，那還要李正揚干啥，那么大人了，吃的又那么多，掙那點工分還不夠他吃的呢。

        這一下，六叔為難了。說“那瞎子可說了，要沒有他，咱也就沒有自己的兒子，你說怎么辦”？

        “怎么辦？你一個大男人就想不出點主意？等咱兒子出生了，再把他送回去呀，到時候你去找老三家那婆娘，好好說說不就行了”。

        六叔兩口子這算計，李正揚不知道，所有人也都不知道。更沒人知道的是，這給李正揚挖下了一個坑，兩家人都不要他了。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李正揚趕著馬車，拉油回來后，發現趙小川被牛頂了，而且傷的還不輕。正躺在村口的地上，疼的不停的吆喝，沒人敢動他。見李正揚回來了，武爺就吆喝李正揚趕緊放下油，用馬車將趙小川送公社醫院去。

        李正揚急急忙忙把油卸下，趕著馬車到了村口。趙小川的老婆在抱著他的頭嚎啕大哭，邊哭邊罵，到底是在罵誰，也聽不出來。

        不用問，李正揚也知道是那頭黑犍子（摘了，沒有了生育能力的公牛，叫犍子。）又發瘋了。自從李正揚一家回到村里來后，這頭牛發瘋好幾回了，每次都傷人。

        趙小川一個勁兒的吆喝，誰也不敢搭手呀。圍了好多人，都只能干看著。趁著這時間，李正揚問武爺，這才知道，這次牛驚了是人為的。

        因為大家都在等著挑油的回來，都在場院呢。有幾個小孩就跑到了牲口棚逗牲口玩。這到年底了，那時候的農村，自家搟鞭炮的很多呀，所以孩子拿著鞭炮也不足為奇。沒想到有個小孩子，點了一個扔在了牛棚里，無巧不巧就在那頭黑犍子蹄子下邊炸響了，就這樣，牛驚了。

        牛掙斷了韁繩跑出來，誰看見不害怕呀。都躲開，等著牛沖出去了，青壯勞力這才跟著追出去，好等那個牛的驚勁兒過去后把牛牽回來。可是，趙小川正好從村外回來，牛看到對面有人，還以為是攔截它呢，低著頭就沖上去把趙小川頂倒了。要不是后面追的人趕過來，估計那牛還不能放開趙小川。

        現在，李正揚知道趙小川他老婆在罵啥了，在罵把牛弄驚了的孩子的父母呀。

        好不容易等到趙小川吆喝的輕了，才上來幾個人幫著把他抬上了馬車。馬車上李正揚早就鋪上麥壤墊上被子了。趙小川他老婆也跟著上了馬車，抱著他哭著。李正揚趕著馬車往公社醫院去，武爺自然也跟上了。

        到了醫院一檢查，斷了兩根肋骨，差一點插到肺上。很嚴重，需要轉院。看看天色已晚，即使是轉院，也得明天早上了。公社醫院沒車，打電話叫縣醫院的救護車。等來到差不多半夜，轉到縣里也就到了第二天早上了。

        算算時間還來得及，讓趙小川老婆在醫院陪著，李正揚趕馬車回大隊，武爺身上沒帶多少錢啊，回大隊拿錢。回村的路上，武爺做了決定，連夜弄死這頭黑犍子。因為好幾年了，每年它頂傷人，都上報公社要殺了它，得不到批準。那年月是不能隨便殺牲口的，要私自殺頭牛，那是大事件，要犯錯誤的。

        因為這頭牛很出名，不僅是頂傷人在公社出了名，而且膘肥體壯，能干活也是出了名的。可是，光能干活不行啊，每年傷人也很恨人，大廟大隊人人恨不得弄死它呢。快到村里了，武爺就問李正揚，“正揚，你力氣那么大，拿把大鐵錘，一下子砸它頭上，應該能暈了吧”。

        “差不多吧”，李正揚也不敢肯定呀，只能模棱兩可的回答。

        “那好，這事兒就咱倆干，誰也不讓知道”。

        回到大隊部，武爺拿上錢，再拿把大鐵錘給了李正揚。兩人去了牛棚，給那頭黑犍子帶上捂眼，牽著它去了大寨田那邊。讓它面對著水塘，李正揚舉起鐵錘做好了準備，武爺猛地拽掉它的捂眼。大黑犍子還沒反應過來，李正揚一錘砸在了它眉心上。大黑牛吃疼，本能的往前一躥，就掉進了水里。

        兩人站在岸上，向下看著，等一會，見沒啥動靜了，這才轉身離開。回到牛棚，趕上馬車，再趕回公社醫院。救護車還沒到，武爺和李正揚一商量，馬車沒處弄啊，就讓李正揚趕到派出所，先寄放在宋振軍那里，然后再回來，等救護車到了一起去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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