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縣醫(yī)院，也就早上三點多，趙小川住進了病房，他老婆在病房陪著。看著護士打上了針，武爺和李正揚兩人退了出來，坐在了走廊的地上。武爺卷上煙剛抽了兩口，就被人家護士看見了，給趕到了門外。武爺被趕走，李正揚也只好跟出來。兩人裹著棉襖，坐在水刷石的地面上。武爺吧嗒吧嗒的抽煙，李正揚直接倚著墻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光大亮了。等醫(yī)生上班后，給趙小川做了詳細的檢查，確診沒有多大問題后，所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武爺掏出錢來交給李正揚，讓李正揚交上所有的費用，趙小川只在這里打針治療就行了，沒有別的事兒，武爺就準備回大隊了。

        等走到醫(yī)院門口，武爺又返身回來了，借用醫(yī)院的電話，往回打電話給五爺說“老劉啊，咱那頭黑犍子昨天驚了不是嗎”。

        “是呀”，五爺在電話里答應(yīng)著。

        “它頂傷了小川后，跑大寨田那邊，掉水里淹死了。我和正揚這在縣醫(yī)院陪著呢，你看看給公社做個匯報吧”。說完，不等五爺那邊做出反應(yīng)，武爺啪的一下就把電話給掛了。手捋著下吧上稀稀拉拉的幾根胡子，一臉的賊笑。

        五爺那邊一聽電話掛了，嘴里嘟念著，牛掉到大寨田那邊水里淹死了，我咋不知道。說完，猛地回過味來。罵道“媽的，這個死孩子瘋子，他把事兒做了跑了，讓我來給他擦屁股呀”。

        罵也沒辦法呀，牛已經(jīng)死了，也不能自己擅自就吃了呀。趕緊吆喝杜剛把自己弄出屋去，再找人去大寨田那邊把牛弄回來，這才到公社上報。沒辦法呀，只能按照武爺?shù)乃悸�，牛驚了，掉進了水里，大冬天的，就這么淹死了。

        公社派人下來落實后，才準許大廟大隊吃了。等公社的人走后，全村人歡天喜地準備吃牛肉。而遠在縣城的武爺，又不知抽什么風(fēng)了，不回去了，帶著李正揚又跑進了縣農(nóng)機站。一臺機磨，村里人吃面不愁了。一臺脫粒機在秋季那是大顯神威，還借到鄰村去賺了點錢�，F(xiàn)在武爺掐指頭算呢。四個現(xiàn)代化，咱們這是實現(xiàn)倆了。不行，今天再實現(xiàn)一個，等明年，咱們村就爭取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

        武爺這回看上的是配套裝備，他是真看上，一臺12馬力四輪拖拉機，配帶著一臺播種機和帶著兩個犁片的犁。尤其是那播種機，可以自動挑積子。掐著指頭算了算，這得能省下多少人，節(jié)約多少時間啊。更可恨的是，人家農(nóng)機站的人認識武爺了，在人家院里有塊地，人家發(fā)動拖拉機，現(xiàn)場分別掛上犁和播種機給演示了一番，武爺眼珠子差點沒掉地上去�？墒�，這三件東西加起來的價錢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同時，也不是說買就能買，還要在農(nóng)業(yè)局培訓(xùn)幾天的拖拉機手，以及公社出具證明等等的手續(xù)。

        武爺一考慮，李正揚這是趕大車的，開拖拉機難道還有啥區(qū)別么，就讓他開。和農(nóng)機站的領(lǐng)導(dǎo)商量，留下李正揚在這里學(xué)開拖拉機，自己跑回村弄錢。再往公社打電話找李遠志，話非常簡單“我們大隊要買拖拉機，我把正揚留縣農(nóng)機站了，需要什么手續(xù)證明，我不清楚，反正就他一個人在縣里，你看著辦”。

        李遠志心想，怎么遇到這么個混蛋坑貨呢，沒辦法呀，自己兒子還在縣里扔著呢。從快處理，辦好一切相關(guān)手續(xù)。武爺是不舍得花錢的，從縣里百來里路愣是一天的時間跑回來了。以現(xiàn)在的話來說，回到村里都晚上十點多了，也顧不得累，也顧不得餓呀，直接跑到了五爺家里。再讓劉德才去把杜剛砸起來，三人商量半天，村里沒那么多錢，但是村民的錢已經(jīng)算下來。武爺那腦袋是不考慮那么多的，直接說“先不發(fā)，把拖拉機買回來再說”。

        “你這樣會犯錯誤的”，五爺說。

        “犯什么錯誤，犯錯誤了我頂著”。武爺是一點都不考慮后果。

        就這樣，第二天一早，杜剛陪著武爺，先到公社派出所趕上大車，再到李遠志辦公室拿上相關(guān)的證明。兩人趕著大車去縣里了。

        等到了縣農(nóng)機站，天黑了，人家都下班了。好不容易找人打聽到，李正揚在這里練了一天的拖拉機，也沒吃飯，天黑才走了。武爺這才想到自己走了，一分錢沒給李正揚留啊。兩人再到醫(yī)院，找到了李正揚，就在趙小川病房外面的走廊里蹲著呢。杜剛趕緊拿出帶著的干糧，兩天了，李正揚見到吃的那就像是餓狼一樣，狼吞虎咽，噎的直翻白眼。等李正揚吃了點，去病房看了看趙小川，再去找值班護士問一下趙小川的情況。三人就在走廊里蹲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三人再次趕到農(nóng)機站，在人家食堂里混了一頓飯。到年底了，都人心惶惶的，等著放假呢。所以很快就給他們辦理完了一切手續(xù)。拖拉機油箱里加滿了油，大家?guī)椭�把犁抬到拖拉機后斗里，播種機抬上馬車。要走的時候，武爺不干了。逮著人家不散伙，非要人家給帶上點油不行。

        武爺說“我買你們這么多東西，怎么不搭點東西呀。人家娶個小姐，還搭上個丫鬟呢。我們公社離得遠啊，就拖拉機里的這點油不夠。這要是跑到半路沒油了，你叫我們怎么辦……”。說來說去，就是要要油。最后把人磨得沒辦法了，找領(lǐng)導(dǎo)請示。農(nóng)機站的領(lǐng)導(dǎo)也是被說的笑了，最后找個油桶，給武爺多加了十斤柴油。

        再到醫(yī)院，告訴趙小川安心治療，過兩天來接他。杜剛趕著馬車，李正揚開著拖拉機。這回，武爺坐在拖拉機上新鮮著呢。一路上自己一個人叨叨著，煙是卷了一根又一根。后來伸著他那三齒手說“正揚呀，你看，咱們現(xiàn)在有機磨、脫粒機、現(xiàn)在加上拖拉機、播種機、還有那犁，這不就是五個現(xiàn)代化了嗎”。

        李正揚看看武爺那三根手指的手，“噗”的笑了，說“武爺，那不是五個，是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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