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從老洋房離開后,蘇晚買了三個喝燒酒的小酒杯,又找到小學同學家摘了幾束奶奶最喜歡的梔子花,提著之前買的那些東西,坐著公交車到了永安墓地。算算時間,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她已經很久沒來看過爺爺奶奶了。
墓地除了看門的大爺外,沒什么人,很安靜,環境也很好。這大中午的聽說是陰氣最重的時候,蘇晚也不害怕,怕啥,她最愛的也是最愛她的兩老人埋在這里,會保護她的。
應該是蘇父他們前不久來過,墓碑前打掃的干干凈凈,周圍的雜草也扒了。
蘇晚認真地磕了幾個頭,一屁股坐到地上,把買的東西放一邊。她還沒吃午飯,就把糕點打開分了三分放好,打開茅臺酒倒了三杯,爺爺奶奶各一杯,她也要喝一杯,她酒量還行,這瓶茅臺在百貨商店要七塊一瓶,可她沒票啊,她在自由市場加價花了十三塊才買到。
有點貴,但蘇晚還是覺得賺到了,記得在她死的那年,這瓶七幾年的茅臺已經炒到三萬一瓶,以后有機會蘇晚還想多買幾瓶存著。
蘇晚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累了就吃點糕點,酒也是喝完一杯后接著一杯。
不過她沒打算灌醉自己,她知道自己保持清醒的酒量是幾杯,她第一次喝酒還是在十幾歲的時候,那時候好奇,爺爺也縱容著讓她喝過幾次,他說囡囡一定要知道自己的酒量,免得以后有歹人想灌醉欺負她。
他這么一說,也有道理,原本反對蘇晚喝酒的奶奶也不再反對。老兩口感情很恩愛,一九七一年兩人相隔一個月陸續逝世,沒生病沒遭罪,兩人是紅色資本家,打仗的時候各種捐捐捐,和平后手里的產業都陸陸續續上交完了,只留了這棟惹眼又充滿回憶的房子,實在是舍不得,而且一大家子也要住的地方。
這么一看他們家成分完全沒什么問題,但后來被下放,完全是無妄之災,蘇父是研究院里的工程師,性格古板,脾氣犟火爆,不懂拍馬屁,得罪了好些人,被人找到幾個把柄舉報了。
但這最重要的一個把柄就是逃往國外的馮希薇一家,兩家有點什么偏遠的親戚關系在,蘇爺爺在世的時候跟她介紹過,蘇晚年紀小實在是記不住,也懶得去記。
馮希薇一家在五六十年代帶著大筆錢,趁著動蕩沒正式開始找關系從港城逃到了國外去,還改頭換面取了個德國貴族名字馮什么的,他們瀟灑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倒是留了一屁股爛攤子給他們這些沾親帶故的人。
不少親友都被他們連累了,到了八九十年代國家騰飛要享福了一家子才回來。被連累的這些人當然恨死他們了,但人家回來后會做人啊,不是給錢給東西就是給人脈關系的,好些人就這么糖衣炮彈地被攻破了,說什么想想也不能全怪馮希薇一家,他們自己也不干凈。就這么放過了他們,還隱隱約約以他們家為首了。
可蘇晚不一樣,她再嫁的沈民瑞是外交部的,年輕時去國外工作的時候偶然見過馮希薇,一見鐘情視為女神,奈何襄王有意神女無情,馮希薇在國外已有對象。
他只能黯然回國,多年未娶妻,后來又遇到了和她有點像的蘇晚,兩人勉強走到一起,各取所需罷了,蘇晚認為沈民瑞是喜歡她的,就算是喜歡她貌美的皮囊也算是喜歡她這個人吧,這點她很自信,畢竟他每次見到自己都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而她需要他的體面,畢竟他是追自己的男人中最拿得出手的,家世不凡,風度翩翩,風趣幽默會哄人,還是頭婚,也沒聽說過以前有過對象,干干凈凈的,完美戳中她的蘇點。
長相嘛肯定是比不上傅白榆的,但蘇晚一直認為男人不需要長得好看,嫉妒不說,還像傅白榆一樣招蜂引蝶的,糟心。
婚后沒多久,沈民瑞又有機會駐外,他理所當然的申請去了馮希薇在的國家,留蘇晚一個人在國內。
但他去了才知道人馮希薇已經離婚還準備帶著女兒回國,但沈民瑞已經娶了蘇晚,人這么冰清玉潔的人肯定不會再跟他進一步的,他后悔啊,只能每天要死要活的,也不跟蘇晚聯系了。
蘇晚察覺到了不對勁,自己找了個工作機會瞞著沈民瑞申請簽證過去,正好看到了兩人拉拉扯扯的,尤其是馮希薇那張臉和她們倆差不多的打扮風格。
讓蘇晚很是不安,偷偷找沈民瑞同事打聽后,人家支支吾吾地給她解釋了個新潮的詞——替身,她蘇晚是替的不是被替的。
難怪沈民瑞喜歡她穿素凈的衣服,像這個小白花似的,她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壞脾氣和極強的占有欲哪能受得了這種屈辱。
就連她小時候自己喜歡的狗,如果跟別人玩得好了,她都直接送給那人不要了,更別說自己男人了。
那時她也不年輕了肯定是猶豫過,最后還是覺得如鯁在喉,婚肯定是要離了,但氣也是要出一下的,不爽就干。又一次看到兩人一起吃飯的時候,趁兩人沒反應,蘇晚沖上去一人打了幾巴掌,沈民瑞很快反應過來動手甩了她一巴掌。
聽到蘇晚說要離婚后,沈民瑞又后悔道歉,不停地求她,說那天馮希薇要回國了,臨行前兩人吃頓飯他送送她,這鬼話聽聽就算了,又不是第一次撞見兩人在一起,何況眼睛都要拉出絲了。
鬧到最后沈民瑞甚至軟禁她,不準她回國,不回國就離不了婚,在家又一會兒說他發現自己愛上她了,一會兒又想念已經回國的馮希薇,跟個神經病一樣,兩人就這么耗著糾纏著……
這些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兩個家都沒了,她心眼小,她不恨馮希薇該恨誰?
再次見到馮希薇的時候,就是在國內了,那時她一大把年紀還裝嫩,活得跟個小公主一樣,在某人面前嬌氣地要死,蘇晚想想都要吐了。
蘇晚在爺爺奶奶墓前一頓吐槽后,心情好很多,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面上已經是一片冰涼。
哭到后來,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出現幻覺,她好像聽到身后傳來了奇怪的小女孩兒聲音,很近。
她哭一聲,小女孩兒哭一聲。
她擤一下鼻涕,小女孩擤一下鼻涕。
嚴重影響她發揮呀,她還要好好跟爺爺奶奶撒嬌,繼續狂罵那些欺負她的人。
不過蘇晚猛地想到一句老話:晌午頭,鬼打油。
她現在又是在這地方,蘇晚有點慫,她承認自己剛剛太自信了,她也怕鬼啊,蘇晚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來,大著點膽子回頭看去——
后面不遠處一個墓碑前,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和她一樣的姿勢坐著,蒼白的臉上掛著淚水,見蘇晚看過去還對她友好地笑了笑。
說實話,有點詭異,蘇晚雖然沒有嚇得魂飛魄散,但忍不住想拔腿跑路。
小女孩兒倒是先怯生生地開口了,“阿姨,你的花可不可以給我一朵?我想給我媽媽放一朵。”
“那個小朋友,你是人吧?”蘇晚顫抖的問道。
看到小女孩兒似懂非懂的神情和地上的影子。得,是她想多了,她又說道:“給你,別哭了,嗓子都啞啦。”
蘇晚拿了幾束花遞過去,難得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她不太擅長跟小小孩兒打交道,以前在公社教書嘛,接觸的至少是不會動不動就哭的初中生。
“謝謝阿姨,我媽媽喜歡花。”小女孩兒止住眼淚,擤的鼻涕擦在褲子上,伸手接了過去。
好了,蘇晚現在再多的哭訴情緒都沒了,她也該回去了,現在還早,不知道能不能趕在高中的放學時間趕去問畢業證的事。
不過,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前,蘇晚還是多嘴問了句,“小姑娘,你一個人?你家人呢?”
這也太放心了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等著,看小女孩兒穿著家里條件應該挺好的,長得也可可愛愛的,這個時代雖然樸素,但還是有人販子的呀。
小女孩兒小聲道:“管不著。”
蘇晚不可置信,“……”
嗯,這小孩兒還有點脾氣,她不該多嘴的,她確實是管不著。
小女孩兒看了看蘇晚的臉色,像是看懂了,接著道:“我爸爸忙,管不著我。”
好吧,蘇晚聽懂了,是顧不上的意思吧,看來是一個人跑過來的。
看在剛剛誤會她的份上,蘇晚想了想,蹲過去,一臉溫柔的問道:“這是你媽媽嗎?你想她就一個人跑過來看她?”
墓碑上有張女人的黑白照片,很年輕。
“是我媽媽,嗚嗚嗚……我好想她。”小女孩兒抽噎,眼淚珠子立馬就掉了下來。
“可是你認的來的路,回去的路忘了怎么辦?而且路上多危險啊,你不見了你爸爸應該很著急……”
蘇晚越安慰,她的哭聲越大。
蘇晚最不喜歡愛哭鬧的小朋友,現在頭皮都在發麻,從爺爺墓前拿了半塊桃酥塞她嘴里,逃一樣地離開,“拿著吃,你不要亂跑啊,我去叫管理員過來,看能不能聯系上你家里人。”
不行的話,還要送派出所,不過她也沒那么多時間和愛心陪她慢慢耗著,蘇晚準備送她去看門大爺那里就走了,剩下的報警聯系家里人就交給他吧。
這看門大爺是退伍老兵,挺和藹的,后面好些年也是他一直在這墓地工作著,也不是什么壞人。
當蘇晚帶著看門大爺來到小女孩兒面前時,她已經不哭了,正津津有味地吃著桃酥。
蘇晚蹲在小女孩兒面前,拿上自己的東西,“小朋友,你跟著這爺爺等家里人來接你。”
“陳大爺,那我先走了。”后面那句話是對看門大爺說的。
陳大爺挺負責的,點點頭,“好,你走吧,我等等看有沒有人來找,晚點沒人來的話,我就帶她去派出所。”
哪知道她剛準備起身走時,小女孩兒迅速地抱在了她身上,手環住她的脖子,“阿姨,你別走,我要和你在一塊兒,你陪陪我!”
蘇晚扒拉不開,像牛皮糖一樣,很重誒,她都沒和自己兒子這么親近過。
蘇晚酒勁上來了點,她有點生氣啦,尤其是剛剛還看到小女孩兒把鼻涕擤衣服上的一幕,讓蘇晚直犯惡心,“小朋友,你不能無理取鬧啊,阿姨還有事呢!”
“我不,要不我和你一起走。”小女孩兒倔強道。
蘇晚皺了皺眉,她一向臉臭很不討小孩兒喜歡,這女孩兒非要粘著她干嘛?蘇晚邊想著邊問了出來。
小女孩兒悶聲道:“不,阿姨,你真像我媽媽,很溫暖,我都快忘了媽媽抱著是什么感覺了。”
這句話讓蘇晚這石頭心軟了下來,嘆了口氣,有個小孩兒估計連媽媽的懷抱是什么感覺都不知道,小的時候她偷偷抱過幾次,現在他應該早就忘了。
不久后,一個男人小跑而來,他穿著白色飛行制服,頭發微微汗濕,跑了過來后,見女兒真的在這兒,后怕地緊緊盯著自己的女兒,想把她從蘇晚懷里抱過去。
男人這才分了個眼神給蘇晚,看到蘇晚那錯愕地漂亮得過分的臉,衛廷增明顯也愣了一下,“蘇同志,是你啊!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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