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肅一愣，心中暗惱追風(fēng)那個嘴不嚴(yán)的，就該給他縫上才好！
心中有事，李懷肅神情一滯。
緊接著就發(fā)現(xiàn)云媞一雙眼睛，盯在自己臉上。
李懷肅浮上心頭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云媞和癡兒，真的一點都不像。
癡兒會依賴他，懇求他。
可云媞，只會這般靜靜地看著他。
目光澄澈如夜空中的寒星。璀璨，美麗，卻……顯得那樣遙遠(yuǎn)。
云媞：“殿下？”
她的聲音打斷李懷肅的遐思。
李懷肅也是瞬間，就做了決定。
太醫(yī)說了，云媞是想得太多，太累了。他不能讓她知道那些有的沒的，平白勞心。
李懷肅伸出雙手，把云媞的小手握在掌心，一下下地摩挲著，“云媞，這件事……抱歉，我沒有早些和你說。”
云媞心口微微一緊。
難道，傅輕籌千刀萬剮的事，有變？
不會是皇帝開恩，那混蛋死不了了吧？
云媞自己都沒察覺，她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
越是看云媞這個樣子，李懷肅越是不敢說實話。
他強迫自己與云媞對視：“是這樣的……前一陣子，父皇提起了此事……”
“然后呢？”
“云媞，別急，聽我說完。”李懷肅硬擠出來了一個安撫的微笑，“傅輕籌涉及的案子，不止這一樁，近日方才一并查明。父皇震怒之下，已將他就地正法。”
云媞一愣。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傅輕籌已經(jīng)死了？
那個害了她一輩子的卑劣男人，已經(jīng)死了？
云媞：“什么時候的事？為何、為何不告訴我？”
李懷肅看了一眼云媞小腹，“你懷著身孕，又那么累，我不想讓你情緒波動太大。”
云媞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胸中洶涌的情緒，堵得她無話可說。
憤怒嗎？釋然嗎？痛苦嗎？不甘嗎？
好像，都有。
可那些強烈的情緒，似乎被傅輕籌已死的消息，一下子稀釋掉了。
他死了，始作俑者已經(jīng)死了。
一切都……過去了。
李懷肅打量著云媞面上變幻的神情，擔(dān)心與內(nèi)疚交織著。
他不該騙她。
可……給他些時間，再給他一些時間，他一定會讓傅輕籌……
死！
他保證，他一定可以做得到！
在心中發(fā)誓畢，李懷肅再看向云媞，發(fā)現(xiàn)她面上已恢復(fù)了往日淡淡的神情。“云媞，你……沒事吧？”
“沒事的。”云媞微笑，拉著李懷肅的手，到一旁坐下，“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
云媞能放下心結(jié)，當(dāng)是最好。
“還有一事，”云媞微笑著，示意花嬤她們退下，才從桌案下的夾層里，抽出一本泛黃的舊書。
這書是……
李懷肅眼睛一下子瞪大，“云媞，這……”
只見女孩還是微笑著，白皙的手指翻開書頁，從中捻出薄薄的一張紙，遞到李懷肅跟前。
李懷肅不用看也知道，那是——
“云媞的路引，沒想到殿下還幫我留著。”
云媞唇邊依舊掛著笑，目光看向窗外，冬日湛藍(lán)而高遠(yuǎn)的天空。
這張路引，是她問德昭帝討的獎賞。那時候，她還做著能遠(yuǎn)走高飛的美夢。
如今……
云媞低頭，放下路引的雙手，下意識護住小腹。
有了這孩兒，就像有了牽絆。她怕是這輩子……再也走不了了吧？
云媞……認(rèn)命。
她對著自己笑了笑，用手指將那張路引推到李懷肅跟前，“殿下，這東西已經(jīng)沒用了。想要如何處置，都隨您吧……”
李懷肅看向云媞。
她垂著眼，臉頰旁的碎發(fā)垂下，漆黑的墨發(fā)縫隙間，紅寶石耳墜閃爍著淺紅色的光澤。
云媞不動，也不說話，便美成了一幅畫。
李懷肅手指蜷了蜷，觸到那張路引，一把抓在了手里。
他從前藏這東西，是怕云媞想要有朝一日，離開他。
現(xiàn)在……應(yīng)是不會了。
想著，男人深吸一口氣，松了手，“云媞，這是你的東西，你自己好生收著。”
她是他孩兒的娘，她這一輩子，都不會走了。
這一夜，格外安靜，癡兒不曾出來。
第二日，李懷肅等著云媞睡醒，方才離家。
云媞醒得，到底是比前幾日早了些。
不知道是太醫(yī)開的藥方子高明，還是因為癡兒……
這一日，逐浪來報：“昨日出城的，仍然沒有傅輕籌。真是怪了，難道他膽子那么大，真的敢留在盛京？可如今，誰不知道他們傅家犯了大事，已被削爵，幾輩子都爬不起來。誰敢窩藏人犯，幫那個傅輕籌？”
他頓了頓：“莫非……”
李懷肅皺眉：“去傅家看看。”
自從被削爵，趕出了武安侯府，傅家只能在城西貧民巷里賃房兒住。
不上幾個月，老太太已然離世，伺候的仆人也大多都遣散了。
只剩下當(dāng)年的侯爺，帶著兩個妾室，一個不到十歲的庶子傅銘先，得族內(nèi)旁支接濟過活。
李懷肅找來的時候，從前的武安侯正在酒館里買醉，家中兩個婦人不敢出來迎接，只剩一個孩子傅銘按自幼學(xué)過的禮節(jié)，向李懷肅行禮：“草民傅銘先，見過太子殿下。”
這孩子太小了，李懷肅對他厭不起來。
逐浪也不禁稍微放軟了語氣：“傅家小公子，這幾日來，可見到你那哥哥，傅輕籌？”
提到傅輕籌，傅銘先小小的兩道濃眉緊皺著：“草民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不見罪人傅輕籌了。”
李懷肅：“你叫你哥哥，是罪人。”
“他就是！”傅銘先掩不住小臉上的厭惡，“草民早先不知道他是那樣的人，若早知道、若是早知道……”
“早知道，你當(dāng)如何？”
“我、我……”傅銘先一雙小肉手攥緊了拳頭，舉在胸前，“我殺了他，為民除害！”
逐浪又追問了一陣子，確定這個家里，的確沒有傅輕籌的蹤跡。李懷肅方才收束了玄甲衛(wèi)，離開傅家。
傅銘先一個小孩子，李懷肅覺得他沒有說謊。傅家人恨傅輕籌，覺得是他毀了傅家祖?zhèn)鞯臉s華富貴，沒人會幫他。
回不了家，傅輕籌去哪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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