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葉梓觀察段之，卻被段之被人抓了個正著，一時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我是想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回宿舍？”

        段之點頭：“好。”

        等段之收拾好了課本，兩人一起往宿舍樓的方向走，兩人一邊走一邊聊了聊天，葉梓這才知道原來段之也在學生會工作，是秘書部的成員。

        葉梓覺得有些吃驚，就像何涼意說得那樣：學校就這么大點兒的地方，學生會成員每天在學校里跑來跑去，但自己之前竟然一次都沒見過段之，實在是神奇。

        段之思索了一會兒：“那可能是因為我們上承主席團，下啟各個部門，平時確實不怎么在學校里跑。”

        說到這兒，段之笑起來：“不過我倒是在學校里見過你好幾面，每次都匆匆忙忙的，何涼意說你是去做家教。”

        段之頓了頓：“所以其實我在自習室和你見面之前就聽說過你了，上次能和你交上朋友我還挺開心的。”

        葉梓被他說得怪不好意思的：“你太客氣了。”

        “我沒有客氣，我真的挺開心的，對了葉梓，你的傷口怎么樣了？”

        葉梓說：“好得差不多了。”

        段之繞到葉梓身后：“我看看。”

        葉梓低下頭，段之瞧了瞧，“嗯”了聲：“真的是恢復得不錯，痂都掉得差不多了。”

        葉梓摸了摸后頸：“就是長傷口的時候有些癢。”

        段之說：“說實話，葉梓，你那天真是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事后何涼意和我說過好多次，說你真的太夠意思了，要是有哪個女孩愿意為他擋住傷害，他肯定會死心塌地地愛上那個女孩。”

        葉梓笑：“哪有這么夸張？這真的沒什么，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這樣做的。”

        段之不置可否：“是這樣嗎？或許吧。”

        段之的宿舍和何涼意是同一棟，所以這次仍舊是葉梓先到的宿舍。

        等葉梓要上樓的時候，段之說：“明天再一起自習。”

        其實葉梓是不怎么去自習教室的，嫌棄教室距離宿舍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要去家教，家教占用了他大部分的課余時間，只是今天剛好小學女生請假了，他才久違地來了自習教室。

        所以段之說的“明天再一起學習”的約定葉梓是完不成的，但葉梓當時沒反應過來，到了宿舍才意識到。

        他怕段之不是客套地隨口一說，萬一段之是真的在教室等他呢？

        這么想著，葉梓隔天去家教之前還特意去了一趟自習教室，在門口的時候，他果然看到了段之坐在之前的座位上。

        段之一手摸著后頸，把面前的書翻來覆去地翻著，看起來不像在學習，倒有點像是在發(fā)呆。

        葉梓推門走進去，老舊的教室門發(fā)出難聽的“吱呀”聲響，段之飛快地抬了一下頭，見到是葉梓，對他笑了一下。

        等葉梓走到他旁邊，段之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書：“你來了，你今天也繼續(xù)做那個翻譯作業(yè)嗎？”

        葉梓說：“我來就是和你說一聲，今天沒法兒自習了，我得去家教。”

        段之一愣，隨后臉上出現(xiàn)了恍然和懊惱交加的神情：“哦，對啊，我怎么把你要去家教這件事情給忘了？”

        葉梓笑：“那我先走了。”

        段之說：“葉梓，你等一下。”

        葉梓停下腳步，好奇地看著段之，段之從自己椅子上的書包里翻出了一個蘋果，遞給葉梓：“你拿著吃。”

        葉梓擺擺手：“不用，你留著吃吧。”

        段之說：“我自己還有一個，這個是專門給你帶的，這是前兩天別人送給我家的，說是這個品種的蘋果又甜又脆。”

        葉梓又驚喜又感動：“這是你專門給我?guī)У模恐x謝。”

        段之摸著后頸“嗯”了一聲。

        等依依的家教結束，回到學校后，葉梓把段之送給自己的蘋果洗了吃了，果真就像是段之說的那樣，十分脆爽清甜。

        第二天是小學女生的家教。

        前天的時候小學女生的家長打電話來告訴葉梓說，小學女生被風吹得有些發(fā)燒，暫停了一天的家教，但今天葉梓卻沒有收到小學女生家里打來的電話，也不知道她還要不要繼續(xù)補習。

        所以去家教之前，葉梓給小學女生家里打了個電話，但卻沒有人接聽，葉梓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去小學女生家里，不怕白跑一趟，就怕人家在等自己而自己沒去，給人家留下壞印象。

        葉梓騎著自行車，就快要到小學女生家門口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后面叫自己：“葉老師！葉老師！”

        葉梓回頭一看，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小學女生的媽媽從副駕駛探出頭來，很親切地和葉梓招呼：“我們家今天去餐廳吃飯，還怕趕不回來家教呢，太好了，還好沒遲到讓葉老師白等。”

        小學女生的媽媽讓小學女生的爸爸靠邊停了車，她和小學女生先從車上下來了，說要跟葉梓一起回去；葉梓也從自行車上下來，推著車和她們走路。

        小學女生的媽媽牽著小學女生的手，扯了扯：“心心，快叫老師好。”

        小學女生很木然地低著頭，不說話。

        小學女生的媽媽嘆了口氣：“……這孩子……”

        等到了小學女生家里，葉梓和小學女生進入到她的房間里，葉梓說：“那我們就開始今天的補課吧，你學校今天的作業(yè)是什么？”

        小學女生動作很慢地在書包里翻找了將近一分鐘的時間，才把她平時用記作業(yè)的小筆記本找出來。葉梓掃了一眼作業(yè)，數(shù)學要求做五頁計算題卡，語文要求將課文上的新詞匯抄寫五遍并預習朗讀下一篇課文，英語要求背課后單詞并上一節(jié)課的單詞。

        做計算題卡的時候，葉梓看小學女生做題，看得直想嘆氣。

        其實他都教過她好多好多次加減法了，小學女生每次也都很認真地學，但最讓人難過的是，小學女生每次都會忘記之前葉梓教的內容。

        葉梓真的不在意多教幾遍，但他也是真的很害怕，就算小學女生的家長說過不在意，找葉梓來當家教就是想鍛煉一下小學女生的腦力，可一直這樣原地踏步，肯定也不是他們想看到的結果。

        小學女生叫了葉梓一聲：“老師。”

        “嗯？怎么了？又忘記算法了嗎？”

        小學女生垂著頭，搖了搖，正在葉梓感到奇怪的時候，聽到小學女生問自己：“老師，你討厭我嗎？”

        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葉梓立刻用力搖了搖頭：“沒有啊！老師一點都不討厭你。”

        小學女生雖然反應慢，腦子轉得慢，但本性很單純善良，葉梓從沒有討厭過小學女生。

        小學女生死死捏著手中的鉛筆，又問葉梓：“那，老師，爸爸媽媽討厭我嗎？”

        葉梓說：“老師沒有這么覺得，你爸爸媽媽如果討厭你的話，為什么還要給你請家教，帶你去餐廳吃好吃的？”

        小學女生“噢”了一聲，囁嚅著說：“可是，那為什么，我那天生病睡覺的時候，聽到爸爸媽媽說，心心的情況不好，要再生一個弟弟？”

        葉梓一愣，有些說不出話來地看著小學女生。

        小學女生的智力不好，但心思還是敏感的，她似乎已經(jīng)感覺到了她的情況對父母來說是壓力，在這種情況下，葉梓不知道自己說什么才是正確的。

        看著小學女生充滿了憂傷難過的目光，葉梓說：“就算有了弟弟，你的爸爸媽媽也還是愛你的啊。”

        小學女生搖了搖頭：“可是，之前爸爸媽媽問過我想不想要弟弟，我都說過不想了，如果他們愛我的話，為什么還要生一個弟弟呢？”

        葉梓抿了抿唇。

        最終，葉梓生硬地轉移話題：“對了，你生病回去后，你的朋友有沒有說想你？”

        小學女生點了點頭，眉眼間的難過淡了很多：“嗯，有的。”

        家教結束后，從小學女生家出來的時候，葉梓開始不受控制地回想小學女生低垂下去的頭，和她寫滿了難過的眼神，這讓葉梓的心情變得沉甸甸的。

        他回到學校后沒有急著上樓，而是在宿舍樓下坐著吹了會兒風，想以此緩解自己的情緒。

        突然一只手拍了下葉梓的肩膀：“這不是葉梓嗎？你在這里坐著干什么呢？”

        葉梓回頭，看到了軒轅和孫遠，葉梓奇怪地問：“都這么晚了，你們這是要出學校？”

        軒轅嘿嘿一笑：“是啊，我們打算去何涼意那兒打游戲，一起嗎？”

        葉梓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不去了，我都沒提前和他說過，突然去打擾不太好。”

        聽到葉梓這話，軒轅和孫遠對視一眼，同時笑起來。

        軒轅說：“你當我們提前和他說過啊？現(xiàn)在何涼意那兒相當于大伙兒的一個據(jù)點，他那兒舒服得要死，只要沒課，大家都有事兒沒事兒的往他那跑，我都連著在他那兒睡了三天了。”

        孫遠說：“走啊葉梓，一起去唄。”

        因為小學女生的事兒，葉梓的心情沉重，再加上他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何涼意了，便點了點頭，拍著褲子上的灰塵站了起來：“那我和你們一起去。”

        去何涼意家的路上，三個人還去了趟超市，孫遠和軒轅買了兩個面包當明天的早餐，又給買了一箱啤酒，說要放在何涼意家里，以備不時之需。

        來到何涼意租的房子后，孫遠伸手敲了敲門，屋子里傳來何涼意懶洋洋的聲音：“來了。”

        何涼意打開門，看到葉梓，笑起來：“喲，稀客啊。”

        孫遠把那一箱啤酒塞到何涼意懷里：“我們來打游戲了。”

        何涼意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剛用完電腦，你們去用吧，桌面上那些紙你們不許扔，放在旁邊就行。”

        葉梓看了一眼放在客廳的電腦，電腦還開著，桌面上亂七八糟地鋪著草稿紙和一本《c語言》，可能剛剛何涼意正在做他的專業(yè)作業(yè)。

        孫遠和軒轅嘻嘻哈哈地坐在電腦前，何涼意對葉梓說：“都十一點了，你今天不回去了是吧？等會兒你睡最里面那間房，孫遠和軒轅睡一個房間。對了，你明天下午有課沒？”

        葉梓說：“有兩節(jié)，三點下課。怎么了？”

        何涼意笑：“抓壯丁啊，來幫我們給畢業(yè)宣傳板涂色吧。”

        葉梓無奈地看著何涼意：“你要早說你要抓壯丁，我肯定就說我有課了。”

        何涼意呵呵一笑：“晚了。”

        何涼意坐在沙發(fā)上，拍了拍旁邊，示意葉梓也坐下。

        等葉梓坐下后，何涼意說：“你看，這屋子是不是和你上次來的時候感覺不一樣了？更有生活氣息了？”

        葉梓掃了一圈兒屋子，就像何涼意說得那樣，比其他上次來，屋子里的擺設多了起來，物品的擺放也沒有那么死板了，隨手放在桌子上的鑰匙，搭在沙發(fā)背上的毛巾，都是生活的氣息。

        葉梓點點頭：“是啊。”

        何涼意擰著眉頭看向葉梓：“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話這么少？表情也怪嚴肅的，心情不好嗎？”

        葉梓說：“……有點兒吧。”

        何涼意問葉梓：“怎么了？”

        葉梓猶豫了一會兒后，還是把小學女生家里的事情告訴了何涼意，葉梓說：“那個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么話來安慰她。”

        何涼意搖了搖頭：“其實我也遇到過你這樣的事兒。我念初中的時候有個女生，學習很好，初三的時候她是我的同桌，我問她想考什么高中，她說她不念高中。我就很驚訝啊，我說你學習那么好，為什么不念高中？她說她家里條件不好，她念完初中就要去打工了。后來初中快畢業(yè)了，她約我在學校后操場見面，告訴我說，其實偶爾會來學校接她放學的叔叔，其實就是她爸爸，她要去打工，其實是要賺錢養(yǎng)她家那個超生的弟弟。”

        何涼意從褲袋中摸出一根香煙，沒有點燃，只是捏在手里把玩著煙蒂的位置，說：“那個時候我看著她難過的眼神，我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因為我知道，虛假的安慰是她最不需要的東西，我只有一個感想，就是覺得人生真他媽的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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