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熱鬧和看熱鬧
墨芊云和清橘在別院小住了一段時間，白日兩人在后院撫琴，在周邊賞景，夜里便回屋中修習(xí)女工，有時也會在睡前秉燭閑談，好不愜意。
在離開別院前，杭逍又來找清橘試藥了一次。這次他增加了一些用于滋補(bǔ)的藥材，清橘終于沒有了上火的征兆。
但是由于這類藥材的功效是清熱解毒，大多都是苦上加苦。一粒沒有小拇指指蓋寬的藥丸丟進(jìn)嘴里還沒幾秒，清橘整個舌頭就麻了，本來好好的一張臉直接皺成了苦瓜樣，那苦澀的味道著實(shí)讓她終身難忘了。
行吧，她已經(jīng)不在意能否在杭逍面前保持住自己的形象了，她不配了。如果不是有前世吃膠囊藥丸時練就的生咽的本事，這個藥絕對是她割了舌頭也吃不下去的。
這說是試藥，杭逍沒有把她藥死，真的是萬幸了。哥，下次喂藥能不能多帶一壺水，要不我自己帶也可以啊。
杭逍無奈地看著她又咳又喘，臉都快要模糊的樣子，只能安慰她道：“下次我給你帶一些蜜餞吧�！�
“以后的藥都會這么苦嗎？”清橘咽了咽所剩無幾的口水，委婉地問道。
“我會再改良一遍，但是每次都要讓你來試藥，也得給你一些甜頭嘛，可不能把你嚇跑了�！彼弥彘俨蛔⒁鈺r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又愉快地縮了回來。
“哈，一言為定了。”
告別前，杭逍又給她換了一小瓶新裝的純陽之血，以備不時之需。
回到墨府，家里大小事物依舊被白愫打理得井井有條。女主墨俞柒這段時間竟也沒有折騰出什么大事，只是前不久她繪制的《洛神賦圖》讓她一下子聞名天下，她又將一首洛神賦展示在眾人面前，徹底讓那些嚷嚷著墨俞柒雇人作畫的黑子們的嘴。
墨俞柒只說這首詩是一位名叫曹植的才子所作，在京城也掀起了不小的浪潮，誰也沒有聽說過有曹植這號人物，最后這幅畫連帶著話上的詩詞都被皇室派人收走，放入藏室。
清橘細(xì)細(xì)一琢磨，才回想起這段時間里墨俞柒應(yīng)當(dāng)是女扮男裝出府，在京城中對各方勢力進(jìn)行了探底調(diào)查。換了個名字和身份，所以墨俞柒在眾人面前出現(xiàn)的次數(shù)也少了。
白愫目前秉持著互不干擾的理念，對墨俞柒每日出府也是視而不見，就盼著那天她在外頭出了什么事，自己倒還安心。
又過幾日，便到了清橘原身父母的忌日了，墨芊云每年都會替墨覓出面同清橘一道去她父母墳前祭拜，而回來的時候則是讓馬車停在了主街的路口。
“同往年一樣，這個你先收著�！蹦吩仆彘賾牙锶诵┿y票，囑咐道，“就在這條街上逛逛好了，別走遠(yuǎn)了。今日雖有巡捕巡街，你帶著這些銀兩也要多加小心。天黑了就早點(diǎn)回來，我會讓王伯給你留個小門�！�
清橘懷里揣著一大把銀票，一臉迷茫地被自家小姐推下了馬車，那匹馬離去前還撅著蹄子甩了她一臉塵土，她才回過神來。
真沒想到清橘這個丫頭在墨府里的特權(quán)還真是不少。每到她父母忌日，墨家人感念清橘父親的忠心，擔(dān)心清橘懷念死去的親人，就給她在這日放一天假，不用伺候人。
但當(dāng)清橘在街頭閑逛一圈后，終于決定自己還是早點(diǎn)回府吧。京城的街頭確實(shí)熱鬧繁忙，但清橘總是會感覺到自己與這份古樸的熱鬧格格不入。
她形單影只，站在這樣車水馬龍的街頭，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不會再有租房樓下溫?zé)岬酿Q飩鋪，不會再有大小車輛在柏油路上川流不息，還有十字路口那家寵物店她看中的貓，等她攢夠了錢卻得知它早已被人帶走。
她不屬于這里，這里可能也很難接受她。就像是身處異國的街頭，清橘難免會有思鄉(xiāng)之情縈繞心畔。
唉，沒想到古代這種女子入室少外出的習(xí)俗反倒是讓她與這異世相安無事了怎么久。
清橘在一間聞著挺香的包子鋪前買了一袋包子，抱著裙子坐在鋪中的矮腳凳上搓著手等，順便繼續(xù)感懷了一下離奇的人生經(jīng)歷。
“姑娘，這包子我給您裝好了，您小心點(diǎn)拿!”包子鋪的老板娘生得水靈，眉開眼笑的樣子像一彎月牙兒。她說話也熱乎，遞過來一個鼓囊囊的紙袋。
這家包子鋪是一對小夫妻在經(jīng)營，原本在家鄉(xiāng)的包子鋪生意火熱，就打算到京城這邊也做大名聲。老板娘的丈夫也是個壯實(shí)的小伙，這會兒似乎是在店鋪前與人有了爭執(zhí)。
“你就先給我一個肉的，我賒著起�！币粋�穿著月白錦袍的男人在包子鋪前用一種趾高氣揚(yáng)的語氣?和老板商量道，老板身強(qiáng)力壯的模樣，那男人的身形竟也不差。
“什么肉不肉的，還賒著呢。我這鋪?zhàn)訌膩頉]有人賒過賬。你不先給我三枚銅錢，我這包子就不可能進(jìn)你的嘴�！毙』镔u了幾年的包子，沒少見過一些吃包子想要白嫖的人。好不容易來京城里做生意，居然也會碰上這樣的人。
“我明天就能給你銀錢!你蒸了這么多，給我一個又不會少塊肉……”
那個男人說話的語氣變得有些沖了，他雙手撐住案臺，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壓迫感十足。
但是，下一秒他“嗷”地一聲竄了起來，在鋪?zhàn)忧皝砘靥藥紫�，顫抖著手舉到嘴邊拼命吹氣。
哦，這貨被案臺上的蒸汽燙到了。清橘“嘖”了一聲，微瞇著眼再仔細(xì)看看。
哪兒來的大傻子。
“我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敢直接用手去摸我的案臺。”店鋪老板看著自己粗糙長滿繭子的手，又看了眼那個男人光滑細(xì)嫩的手，也是奇道，“沒想到你這人看上去穿得光鮮亮麗的，沒想到是個傻的。”
“你才是傻子呢!”那個錦衣男子被說了一句立刻氣的直咬牙懟了回去，轉(zhuǎn)頭和老板爭起口舌之快。
清橘這會才看清楚，豁喲，這貨居然是楚夜淵!
他身上穿著的還是那件被墨俞柒退婚那日的月白錦袍，但袖口處已經(jīng)有了些撣不平的痕跡，連衣擺上也沾了些塵土。他沒有穿外袍，腳上蹬著一雙牛皮馬靴，原本殷紅的鞋面也變得灰撲撲的。向來矜貴的臉上也是一副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
這是外出流亡了?她怎么記得早上坐車經(jīng)過楚府的時候，看那大宅子不還好好的嗎。這娃怎么淪落到這兒了。
見清橘對那人有幾分好奇，站在她身邊同她一起看熱鬧的老板娘忍不住和她攀談了起來：
“我家那位是個心善的，方才給了一個路過的小乞丐一個包子。被這位路過的小爺瞧見了也非要討一個，站在我們鋪?zhàn)舆呌邪雮�時辰了。”
“他看著也不像是買不起包子的人?”清橘這會來了興致，打開了自己剛才買的包子的紙袋，看熱鬧怎么能沒有吃食。
“是啊，我家那位也這么說，這樣打扮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少爺。我丈夫平日里總看些話本，把什么劫富濟(jì)貧掛在嘴上，這會也不想給他。就說咱們這包子還沒蒸好，不過這小爺還真的眼巴巴在前頭等著�！�
那邊站著的老板已經(jīng)不打算在和他爭執(zhí)了。他是個好說話的，只是無所謂地沖楚夜淵擺了擺手，示意楚夜淵上一邊去。
“你說我傻也沒什么關(guān)系，你到底要不要買我這包子。不買就讓開吧，別打擾我做生意了�！�
“我明天真的能給……大哥，我餓了快一天了……”楚夜淵靦著臉對包子鋪老板喊出了大哥兩字，早就把剛才的爭執(zhí)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他說著這話也是滿臉苦澀的。
“你看看你這穿著模樣，別是什么大家的少爺嘍，說餓了一天了有人信會嗎�！崩习逡彩菄@了口氣，“您啊，就別拿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開玩笑了。我這包子看著便宜，里頭都是實(shí)打?qū)嵓內(nèi)獾�，你們這些少爺們看著不稀奇，我和我娘子可都是數(shù)著它們的個數(shù)過日子的�！�
“你明兒還來這兒賣，我能買你十個包子。額，算了，八個，八個!”楚夜淵見老板抬手趕他了，著急忙慌地喊道。
“這位爺啊，就仨銅板，您要是真沒錢，這身強(qiáng)力壯的去前面哪個鋪?zhàn)樱S便去給人搬個箱子，拉個車的就能賺到，也不至于一天吃不上飯�！�
老板都略顯嫌棄，突然想到些什么往鋪里指了指自家娘子，道，“您要是位姑娘，也還好，我家娘子倒是能做個主送您兩個�！�
楚夜淵的目光也隨著老板的指向往鋪里轉(zhuǎn)，不大的鋪?zhàn)永飻[著幾張矮小的桌椅，里頭就站著兩個人。而最顯眼的當(dāng)屬剛?cè)∠旅婕啠谕炖锶拥那彘伲貏e是在看著就很純樸的老板娘身邊，這一刻清橘白凈的臉龐在暗處似乎都能熠熠生輝。
而清橘震驚地和他對視住，有點(diǎn)遲疑地將手中的包子慢慢塞了個滿嘴。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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