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何為“千憶”
“千憶?”
墨芊云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底下眾人聽了也是紛紛議論了起來。
皇后聽到了太后的話也先是一愕,她看了一眼還沒有坐下的秦宸逸,一時間有些猜不透太后的意思。
千憶,是什么意思?墨芊云的“芊”,秦宸逸的“逸”嗎?這兩人剛合奏了一曲,誰聽見了這樣一個名字不會聯想到墨芊云和逸王之間是不是有什么關系。太后這是什么意思?
皇后疑心漸起,因為之前邵陽公主的事,皇后對于太后的一舉一動都有些敏感。
再加上皇后對秦宸逸的警惕,她覺得今日秦宸逸突然出手相助墨芊云必然有利可圖。畢竟據皇后所知,秦宸逸鮮少會與女子有交集。
“母后所說的‘千憶’,可有由來?”皇后思前想后,還是謹慎地問道。
太后轉頭看了她一眼,輕輕嘆息一聲:“所謂‘千憶’,便是哀家聽了這首曲子后所聽所見的都是漫漫回憶,思緒萬千哪!
墨芊云見太后說著便低下了頭,她眼睛微斜一眼就看到了下面還站著的秦宸逸。
他依舊筆直地立在原處,手中的竹簫已經掛回到腰際。他臉上的神色淡漠,似乎沒有什么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墨芊云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默默想著:這首曲子已經不單單是她一個人的曲子了,無論是第一次在墨家別院彈奏,還是今日宮宴上,逸王殿下都參與進來了啊。
“芊云,雖然哀家知道這首曲子是你自己作的,但同你以前作的曲子都不大一樣了啊。”
墨芊云以前作的曲子大多是仿效古風講究高雅二字,求的是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她創作的也是陽春白雪,尋常不適樂譜的人或是剛入門的人很難聽懂,就像清橘這般的聽多了只會想睡。
而這首曲子卻是以閨中女子的情感開篇,訴說著感情的交織相融。
“芊云也想著嘗試不同的風格,曲子過于風雅,對于旁人來說也只是難懂音律的堆積。這首曲子以情開篇,或許才更能引起大家的共鳴。”
墨芊云眸光微動,面對太后如此說道。
“只是你這首曲子以女子開篇,恐怕難登大雅之堂。”太后慢慢道。
這就是個以男子為尊的時代啊,女子不依附與男人又怎么會得到這個社會的認可。
太后說的都是實話,她這個年紀的女人已經見識過了這樣的王朝對待女子的偏見。
但清橘依舊有些悵然,她難以否認的是在這樣的時代真的會改變人,卻不是往好的方面改變。
清橘來到這里后身處的環境很好,雖然只是一個丫鬟,卻比身為女主的墨俞柒都要逍遙自在得多。雖然也有過幾次危機,但清橘更能記住的是她身邊的那些人待她相對來說都是平等的。
可即使是這樣,她也不能否認在這樣的時代她的奴化思想會越來越嚴重,經常見到那些小姐少爺,她就會下意識想要跪下行禮,還有她覺得自己越來越適應在墨家當一個丫鬟,成天蝸居在墨芊云屋中。
今日,她一個現代人扮做與邵陽公主對等的“陸清橘”時,她都差點露餡了。
而這些似乎都只是前兆,清橘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
但是清橘能感受到墨芊云是不一樣的,也不知道是清橘來后給墨芊云帶來的靈感,或者是她心中本來就存在著一顆平等自由的種子,除掉了一棵名為“嫉妒墨俞柒”的雜草后,她便能夠茁壯成長起來了。
太后面前,墨芊云絲毫沒有退縮,她坦言道:“何為大雅之堂,太后和皇后娘娘今日在場,已極盡風雅二字!
她又轉過身向席間的眾人躬身,朗朗道:“而在場的各位都是人中龍鳳,芊云此曲能在宮宴上彈奏便是真正的大雅。況且誰人不知太后識百曲,芊云這首曲子得到了太后的嘉獎,也是芊云的福分了。”
她此番話避開了太后提出女子依附于男人的話題,而是平等地將太后和在場的男男女女都夸了一遍,在場的所有人聽了都不會覺得自己難受。
清橘不再替墨芊云擔憂,她看到了秦楚涯身旁的墨俞柒正相當有興致地盯著墨芊云看,她向來是昂首挺胸地正視前方,毫無畏懼。
墨俞柒是不會被這個時代壓倒的,清橘想到這里勾唇一笑。
呵呵,她們都這么努力了,自己又怎么能固步自封呢。
“哈哈哈哈,你啊!碧竽樕下冻隽撕吞@的笑容,她沒有去評價墨芊云言行的好壞,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只可惜哀家不是你的那個知音!
太后說著突然看向了席間的秦宸逸,她揮手一拂,道:
“逸兒這今日也是幫了哀家和芊云一個大忙了。芊云,還不快去謝謝逸王殿下。”
太后伸手在墨芊云腦袋上拍了一下。
聽見太后提及秦宸逸,有不少人開始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他。
皇后眼中滿是警惕,也有不少女子對秦宸逸抱有好感,希望他能解釋與墨家大小姐合奏的事情,連幾位朝堂上的年輕官人或是世家公子看向秦宸逸的目光中帶著意味深長。
墨芊云顯然是察覺到了在場的氣氛,她也守禮地選擇站在太后身邊,面向秦宸逸躬身行了一禮,大方又不失禮儀地道謝。
“不必謝本王。”
秦宸逸冷冷道,好似剛才的合奏和他沒有半分關系。
他抬眸看了一眼墨芊云,就將目光轉到太后身上。
“今日宮宴,兒臣等必然將太后安危放在首位,不敢懈怠!
哦,就是說我和墨家大小姐沒有關系,只是看在墨小姐此曲一斷對于太后印象不好才出手相助的。清橘在下面挑了挑眉毛。
嗯,行吧,對于你們來說征兆不好也是不好,但清橘不信秦宸逸沒有夾帶一點私貨?
不過秦宸逸這句話確實是給了其他人一個合理的解釋。
“好,都是好孩子!碧笠裁奸_眼笑地點了點頭。
皇后順著太后說的話也夸了秦宸逸幾句。
“逸王向來是孝順的,往年不在京城時也不會忘寄回禮物!弊谇爻哪且蛔琅缘囊粋女子突然提及。
清橘撇過眼睛去看,那女子穿著雅凈,頭上和手腕上帶的飾品卻不少,也不知是哪位夫人還是宮中的妃子。
那個女子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坐在高位的皇后一眼,然后似乎是故意當著皇后的面說道。
“只是聽著太后方才給墨家大小姐新曲賜的名字,還以為是太后將逸王的封號帶進去了。”
那人說罷掩嘴笑了起來。
而皇后顯然和這個女人的關系極差,看向她的時候,臉色差到了極點。
但其實皇后真正想知道了事情也確實是被問出來了。只是皇后自己是不會提及的,她微斂神色,呵斥道:
“放肆,膽敢揣測太后的意思。”
“哎,行了,不必如此。我看著大家對‘千憶’這個名字有很大的異議啊!
太后掃了一眼在座的人,微微笑道:“我倒是先問芊云了,你作這首曲子的時候有想到逸王的封號嗎?”
“芊云不敢,只是一首閨中之詞!
“那不就對了,芊云作曲時未曾想到逸王,哀家又怎么可能會將與她這首曲子毫無關系的封號帶入呢?”
剛才發話的女子尷尬地笑了笑,連忙起身向太后道歉幾句。
太后拂拂手,又繼續說著:“這曲子,為‘千憶’,不過是覺得不同的人聽了也會有不同的感想。哀家看看,欣鶴?”
徐欣鶴正翹首望著秦宸逸,突然被太后叫到,連忙起身行禮。
“不必拘束,坐下吧。哀家就是問你個問題!碧髷[了擺手。
“太后請問。”徐欣鶴與皇后對視了一眼。
“你與芊云年紀相仿,你先說說你在這曲子中聽出了什么樣的場面?”太后道。
“這。”徐欣鶴抿了抿嘴唇,微微低頭說道,“墨家大小姐這一曲確實驚人,柳暗花明絕處逢生。欣鶴淺薄,只是聽著曲想到的是一位女子和一位少將暗含情愫,以及少將出征后女子希望他在戰場上逢兇化吉,平安歸來!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徐欣鶴對這首曲子的理解就和清橘有些許不同。
不過清橘看得出來徐欣鶴是相當不想給她們家小姐這首曲子好評的,哎,真有意思啊。
“嗯,說的好。回去坐下吧;屎螅酉聛戆Ъ疫想問你,對芊云這首曲子的看法!碧筠D過頭說道。
“兒臣想到的是一位少婦思念著出征的丈夫,等待他凱旋而歸!被屎笥^察著太后的面色,沉思片刻后道。
“也有幾分道理。那你知道哀家看到的是什么嗎?”太后閉上眼睛淺笑道,所有人的目光都小心翼翼地透露過來。
“哀家看到的卻是一個已至垂暮之年的老嫗,唉,她總是能夢到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年將軍,卻未曾記起少年的名字,也忘記了他和自己有沒有過交集,只是又記起了自己那段如花般的年少。”
太后說得很慢,語氣中不免帶著一絲憂傷和惋惜。眾人不語,都低下了頭靜靜地沉默著。
如此一來,太后為這首曲子賜名“千憶”,眾人也都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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