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章:易先生到了
112章:易先生到了
翌日早晨。
思拓例行會議上,簡兮把昨晚那封郵件的涉及的項目講了。
思拓的前身是三個年輕人組成的公關(guān)顧問公司。
兩女一男的組合,除了簡兮,另一個女孩叫蘇黎,來自內(nèi)地。剩下的唯一一名男性Paco,中文名莊卓源,香港土著。
年輕的公司,團隊,員工平均年齡不超過30歲。
三個人的管理層,簡兮負責(zé)創(chuàng)意策略,蘇黎負責(zé)客戶管理和維護,Paco負責(zé)媒介資源,技術(shù)研究。
大家分工合作,配合默契。
兩年下來,思拓在香港本土已算小有名氣。
聽完簡兮的陳述,Paco頭一個同意:“天堃,這可是大客戶。SO,我得馬上去研究他們老板的喜好,抓住這個機會才行。”
蘇黎是三人組里心思最穩(wěn)重慎密的一個,仔細分析了下局面:“天堃自四年前的行賄門丑聞,在中國區(qū)生意或多或少受到影響。近兩年他們重新改變策略,才漸漸扭轉(zhuǎn)之前尷尬的局面。但不管怎樣,能抓住這個機會,我們都是穩(wěn)賺不賠。”
三人組的默認規(guī)則就是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Paco和蘇黎點頭了,簡兮也投了贊成票。
回到辦公室,她尚來不及理清好自己的情緒,就收到汶嘉發(fā)來的郵件。
汶嘉說自己在德國的本科課程已經(jīng)基本結(jié)束,接下來準備攻讀。匯報完讀書情況,又說了些近來生活現(xiàn)狀云云。
不到兩百字的郵件,內(nèi)容精簡,措辭平和而禮貌。
簡兮看完,回復(fù)讓妹妹專心讀書,生活費開支若不夠就告知一聲云云。
四年前的事,仿佛成了她們姐妹之間的一根刺。尤其是秦舜英去世后,汶嘉和她的關(guān)系漸漸變得疏遠不少。
科技高速發(fā)達的時代,親人之間,電話變得不再是必要。
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姐妹兩人之間的聯(lián)系,一封郵件就足以解決。
簡兮想到這個,有時候還是會覺得難過。
*
下午時,簡兮接到幼稚園老師打來的電話。
老師跟她反應(yīng):上周老師布置的親子作業(yè),橙橙沒有獨立完成,而是原封不動臨摹了一遍同學(xué)的作業(yè),希望家長能適當(dāng)監(jiān)督一下。
掛斷電話,簡兮按了按眉心,這才發(fā)覺自己最近忙于工作,好像都有點忽略了女兒。
等下班后,簡兮推了兩個應(yīng)酬,開車回家。
給橙橙洗過澡后,趁保姆給她吹頭發(fā)的時間,找了時間抽查了下橙橙的書包。
拿出里面幾塊卡通拼圖,緊接著又掏出兩袋奶糖,最后才是作業(yè)本。
作業(yè)本卡通封面上,橙橙自己寫了她的班級和名字。
“璉橙”兩個字筆畫太多,小姑娘寫得特別費力,看著就好像四個字,“王連木登”。
簡兮搖搖頭,翻開看了一遍。
作業(yè)題目是:給爸爸畫一副肖像。
不禁汗顏,現(xiàn)在幼兒園小班的作業(yè),難度就已經(jīng)這么高了?
十六開的畫紙上,上面畫的勉強看得出是一個男人,大腹便便,頭發(fā)稀疏,正咧著嘴笑。
上方歪歪扭扭寫著:我的爸爸。
簡兮不忍直視地合上畫紙,覺得自己現(xiàn)在有必要找女兒談一談。
認真的,鄭重的,談一談。
“簡璉橙,把動畫片關(guān)了,起來我們談?wù)勅松!彼呷ヅ畠悍块g,擺出嚴肅的表情。
橙橙正趴在自己小床上用平板看動畫片呢,看到媽媽的表情,立刻乖乖地坐起來,一雙眼睛眨巴眨巴,任誰看了心也會軟得一塌糊涂。
簡兮心臟輕輕抽了下。
女兒這雙眼睛并沒遺傳了自己,越來越像極了某人。
“白天你老師給我打電話了,我剛剛看了你完成的畫,橙橙,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臨摹同學(xué)的畫?”
橙橙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軟糯糯地解釋:“那是因為我沒有爸爸啊,老師要我們畫爸爸,我沒見過爸爸,所以我不知道怎么畫。”
簡兮早習(xí)慣女兒這一套伎倆:“請你注意一下我的重點。沒有爸爸可以跟老師說明,為什么你要臨摹同學(xué)的作業(yè),這是說謊的行為,懂嗎?”
小孩子其實是最精乖的,橙橙也不例外,幾秒鐘就已經(jīng)把形勢分析得很透徹了,立馬眼小聲承認錯誤:“媽媽,我下次再也不會了。”
“還想有下次?”簡兮不為所動,這個時候不能心軟。
小姑娘看她是真的生氣了,趕緊賣乖,一邊將臉往她懷里蹭,一邊說:“媽媽,我愛你,我最近一直都很乖的,你不會又想要教訓(xùn)我了吧?”
只一句話,就說得簡兮再也沒脾氣了。
尋常的家庭,在教育孩子這個問題上,父母一般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簡兮覺得自己現(xiàn)在同時要扮演這兩個角色,來應(yīng)對日益長大的女兒,已經(jīng)有點力不從心。
晚上接下來的時間,她熬夜陪著女兒重新完成作業(yè)。
看著橙橙用馬克筆在畫紙上專心地勾勒,她心底慢慢充盈起一種酸脹的感動。
很難想象,僅僅四年的工夫。曾經(jīng)在她體內(nèi)的一枚拳頭大的胚胎,竟然一天天長成了這么大。
會哭鼻子,會撒嬌,會生氣,會笑……這就是她的女兒。
到現(xiàn)在,她忽然特別能理解秦舜英從前急于將她托付給易哲慎的心情。
只可惜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
秦舜英是三年前去世的,那時她還懷著橙橙六個月。
秦舜英去得很平靜,突發(fā)器官衰竭,沒有經(jīng)受任何痛苦,就平靜地走了。
哪怕前一晚,她還樂呵呵跟簡兮說,孩子六個月了,要提前準備小衣服,免得到時候忙不過來。
遺像是秦舜英之前查出癌癥時,就自己偷偷去照的,洗好了一直放在家里。
之后出國,也一直帶著,藏在行李箱最底下。
結(jié)果還真派上了用場。
簡兮很平靜地聯(lián)系了殯儀館,準備壽衣,接著為繼母最后一次擦身,換好衣服。
然后眼睜睜看著秦舜英被殯葬工作人員推到里間。
不多會兒,房頂上的巨型煙囪開始冒出煙。
旁邊進進出出還有其他死者的家屬,有人面無表情,有人在嗚咽哭泣,有人神色麻木……
她仰頭看著半空中消失的煙氣,只覺得像做了一場荒誕的夢。
心里驀然冒出一絲不切實際的想法。
她想,也許到家以后,秦舜英還會像往常那樣,在家買好菜,做好晚餐,給她留著。見她下班回家了,便催促她快些趁熱吃。
火化后,她帶著秦舜英的骨灰盒回國,去了杭州老家安葬。
一切事畢,才抽空回了趟滬城。
她特地去了趟易哲慎住的那個小區(qū),那棟房子已經(jīng)人去樓空,即將搬進新主人。
保安告訴她,易哲慎三個月前回來過一次,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
直到上個月,他秘書來搬走了他所有的東西。
*
在滬城辦完秦舜英的后事,簡兮沒有回德國,而是去了趟紐約。
仿佛鬼迷心竅,她想聽聽那個人的聲音,想見到他的人,哪怕是遠遠的看他一眼也好。
可等她去了天堃曼哈頓總部大廈附近,把手機拿出來,在屏幕上按出那一串倒背如流的數(shù)字時,她又后悔了。
她到底在干什么?
這是要毀了他嗎?這一通電話一旦打出去,前面那些難過和決心又算什么?
她不能這么自私!
仿佛是落荒而逃,她當(dāng)天就離開紐約,接著又去了趟華盛頓,易哲慎讀中學(xué)時的學(xué)校。
那是一所百年名校,歷史悠久,遠近聞名。
體育館的展板上,有本校歷屆橄欖球隊的照片。
她站在那里一張一張看過去,終于找到有易哲慎的那一屆。
他和粱令楷一起站在隊伍最后排,頭發(fā)是短短的板寸,身上穿著藍色隊服,手里抱著頭盔。
其他男孩子都在對著鏡頭笑,只有他們倆下巴繃起,表情桀驁。
她覺得他這副樣子特傻,看著看著就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之后,她徹底放棄去見他的念頭,在華盛頓洲一個小鎮(zhèn)安頓下來,住下。
一個月后的某天晚上,她在賓館浴室洗澡時,不小心摔了一跤。
腹部傳來疼痛,有血順著小腿肚蜿蜒流了下來。
她有條不紊替自己穿好衣服,才麻煩服務(wù)員替她打了>
七個月早產(chǎn),是件很麻煩的事。
仿佛死一樣的驚險,她被急救車送去醫(yī)院,在醫(yī)院產(chǎn)房掙扎了幾個小時,直以為自己會死在那里。
最后醫(yī)生告訴她,順產(chǎn)不行,必須剖腹。
她忍住宮縮的劇痛,自己咬著牙在手術(shù)同意書上簽下名字。
她被推進手術(shù)室,躺在一張冰涼的輪床上。
“放松,幾分鐘就好了。”麻醉師是個上年紀的黑人大叔,風(fēng)趣地安慰滿頭大汗的她。
她整個人蜷成一團,牙齒無意識地磕碰在一起。直到意識開始陷入模糊,她想:可能是麻醉開始起效了。
霎那間,好像一生都慢慢過去了。
她看到自己與他生活在一起,兩個人都已經(jīng)很老了。兒子女兒都工作,結(jié)婚了。有調(diào)皮的孫子圍繞在他們身邊……
意識蘇醒后,她已經(jīng)在病房。
護士把孩子從保溫箱里抱過來,讓她看,“恭喜你,是個小公主!”
她傷口還沒拆線不能動,勉強偏過臉,瞅見襁褓里皺巴巴的一團,正閉著眼睛呼呼大睡的小人兒,半天才懊喪地嘀咕一聲:“怎么這么丑?”
話這樣說,眼眶里卻瞬間落淚。
她覺得自己簡直無敵了。
這是她的孩子,是與她血脈相連的女兒,上天賜給她最好的禮物。
*
接下來的幾天,簡兮惴惴不安地忙碌著。
她有時候想,易哲慎應(yīng)該也聽到她的名字了,可能不會親自來,只會派個下屬或者代表什么的,抑或者,干脆就直接在這個項目上拒絕掉思拓。
她在腦海中把各種可能演練了無數(shù)遍,即便這樣,那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那是個風(fēng)和日麗的初夏早晨,他們約在中間人的公司見面。
會議室在大廈頂層,整個空間空曠靜謐,只剩中央空調(diào)換風(fēng)的低鳴聲。
簡兮一緊張就喜歡喝水,就在她第三次拿起水杯時,門外有腳步聲過來。
下一秒,門開了。
秘書小姐站在門口,對里面微笑說:“易先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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