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小鎮(zhèn)，喧鬧的街市。

        這是一條望不到頭的長街，隨處可見新奇的玩物，不知名的藥材，各式各樣的小吃等等。

        長街盡頭，有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一張顏色褪盡的木桌，一張紙，一支毛筆。

        一個身著靛藍(lán)色中式對襟褂的老人坐在桌子后面，一叢飄逸的花白胡子垂到胸前。

        他面前發(fā)黃的紙上端端正正的寫著“測字看相”四個大字。

        路過的人偶爾會停佇腳步，對這個算命先生投去好奇的目光，卻又踟躕不前。

        這時，長街的另一頭出現(xiàn)一個戴著墨鏡的男子。他的出現(xiàn)引起不少買賣人的注意。雖然他穿了一件不起眼的外套，卻擋不住頸上那條時閃時現(xiàn)的大金鏈子。

        做買賣的人最是眼明，他們可以不問對方的來歷，就能從客人的穿著打扮，以及討價還價的言談中掂量出客人是吝嗇鬼還是大方的老板。

        這個男人既不像那些無所事事的大爺，更不像那些專揀便宜貨的打工仔。當(dāng)這個戴著大金鏈子的男子經(jīng)過生意人的攤前，那些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就更賣力了。可惜，他只是東瞧瞧西看看，并沒有對集市上五花八門的貨物產(chǎn)生興趣。終于，他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下來。

        他暗中觀察著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也發(fā)現(xiàn)了他，惺惺作態(tài)地捋一捋長須，搖頭晃腦地吟誦：

        “得失榮枯本在天，

        樂天知命始安然。

        若得此意加謀望，

        金帛盈箱貨滿船。”

        誦罷，他那布滿斑點的手，向大金鏈子一伸。

        “這位老板，我看你不是等閑之人，何不算上一卦？”

        男子在算命先生桌前的椅子坐下，卻用手遮住下頜。“聽說您測字很準(zhǔn)？”

        “呵呵，您想測什么字？”

        算命先生拿起毛筆，蘸滿墨汁，遞給他。

        男子接過筆，摸了摸嘴角的疤，想了又想，斜眼看到遠(yuǎn)處賣自制藥膏“妥必安”的牌子。

        他左手撫平紙張，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下一個“妥”字。

        就在他低頭寫字那刻，算命先生兩只眼睛從眼鏡的上方偷偷打量男子的面相，只見他的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疤痕。

        噫！此人好像在哪里見過？

        “好了！”男子將毛筆放下。

        算命先生趕緊把寫好的紙拿在手里，細(xì)細(xì)品測一番后，算命先生故作玄虛地嘆了口氣。“不妙啊！”

        “怎么了？”男子說話的時候，那道疤也隨之扯動。

        算命先生搖搖頭。“實在是抱歉，小老兒恐怕難測你這個字。”

        “先生是說這個字不好？”

        算命先生轉(zhuǎn)了轉(zhuǎn)灰色的眼珠子。“這字面帶著災(zāi)禍，說出來恐怕會得罪貴人。”

        “說了無妨，就是這災(zāi)禍，能不能化解？”

        “若想化解，得花不少錢呀。”算命先生說。

        “不就是錢嘛，這有什么難的。快說說，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算命先生神秘一笑，捋了捋胡須。

        “得罪了！這妥字，下面是一個女字。貴人命犯紅鸞星，你命里的克星是一個女人，這個女字上頭是個爪，爪字帶兇，此女的命運和貴人息息相關(guān)。如若您好好待她，后半輩子定能家和富貴子孫滿堂，若這女子無辜送命，您勢必要官司纏身啊。”

        男子聽罷，面色陰晴不定。

        “有什么破解的辦法嗎？”

        “你無須過憂，我送你幾只符，只須隨身帶著便可化解。”

        言者淳淳，聽者藐藐。

        男子突然笑了，他的笑很猙獰。“先生替人算命，可有替自己算過？”

        “貴人莫開玩笑，即便是諸葛亮在世，也無法預(yù)知身后事。”

        只見男子胸前的大金鏈子一閃，他上半身站起來壓上桌子，一只手以迅雷不及耳之勢緊緊攫住對方手腕。

        “哎喲哎喲！”算命先生疼得直叫喚。

        大金鏈子的口氣變得十分強(qiáng)硬。“伍老大！別裝了，伍長飛在哪兒？”他從外套里掏出一把匕首插在案桌上。

        寒氣逼人的刀鋒，令算命先生驚恐不已。“你，你是……”

        “你看看我是誰？？”大金鏈子摘下墨鏡，眼里迸出一股殺氣。

        “老朽有眼不識泰山，是你呀！”

        羅赟上前一把揪住對方的山羊胡子。“別廢話！快說！你弟弟在哪兒？”

        “哎喲！爺有話好說，別動手，我不知道我弟弟在哪，他很久沒和我聯(lián)系了。”

        “花錢消災(zāi)？可是你說的？！現(xiàn)在你打算拿錢還是拿命？”

        “你……你，我就是掙口飯吃，要是沖撞了爺，我道歉就是，只是我弟弟，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他哆哆嗦嗦的抖著胡須說。

        羅赟盯著他的眼珠子。“果真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他好賭，我見了他都要繞著走啰！”

        羅赟松了手，戴上墨鏡轉(zhuǎn)身就走，沒走多遠(yuǎn)，他又折返回來，撒氣似的將桌子上的紙張和算卦的書全都擲在地上。

        算命先生大氣也不敢出，躲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直到羅赟揚長而去，他才從角落里站起來，沖著背影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濃痰。

        “真他媽晦氣！連個瘸子都敢來欺負(fù)，我們伍家真是上輩子倒了大霉了！”

        眾人不敢上前，遠(yuǎn)遠(yuǎn)地圍觀。

        此時，一雙陌生人的手伸出，幫忙將側(cè)翻的桌子扶起，并將硯臺紙筆也拾起來放好，算命先生見狀連連道謝。

        來人操著一口沙啞的聲音。“伍先生，能借一步說話嗎？”

        算命先生抬頭打量對方的相貌，見此人天庭飽滿，雙目炯炯有神。

        來人正是李俚。李俚多方打聽到伍長飛有一個哥哥，便尋到菜市場，不想讓他撞見剛才的一幕。

        二人來到后巷，伍先生謙恭的說：“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先生高明。”

        “我弟弟犯了什么事？連你們公安局都在找他？”

        剛才的一幕李俚全都瞧在眼里，他看出伍老大對羅赟十分憎惡，或許可以借此作文章。

        “剛才那羅赟你也認(rèn)識吧，他現(xiàn)在是我們警方調(diào)查的對象，只是苦于沒有證據(jù)。我們擔(dān)心羅赟會對你弟弟痛下殺手，再將他所犯之事栽贓到他頭上。”

        “這可怎么辦！”伍老大忐忑不安地攤開雙手，“我就知道這家伙沒安心好。”

        “您弟弟現(xiàn)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和我們警方合作，只有這樣才能夠保證你弟弟的安全。”

        “哎，我早就告訴過他，出來了就要好好做人，不要再干違法的事。”

        “伍先生，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對吧？”

        算命先生先是點頭，繼而又搖頭。

        他湊近李俚，耳語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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