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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百日宴


朱宜修從前世就知道,陶氏這個嫡母一向是不待見自己的。作為大家小姐出身,陶氏行止自然有官家小姐的風范,但這依然不妨礙她對朱宜修母女的敵視。并非因她多么心悅朱老爺,而是身為一個官家太太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畢竟朱宜修的存在便是朱老爺對舊愛念念不忘的證據,陶氏若半點警覺沒有,又豈能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各位誥命夫人之中?

        這份敵意和警覺在朱宜修被太后選中進宮封為嫻妃后達到了頂峰。朱宜修不過區區一介庶女,卻進宮為妃,甚至來日會成為皇后,而自己的女兒,朱家的嫡女,她視若珍寶的明珠,來日見了這個庶女竟要行禮!甘安鴻再好,來日頂天也不過是個將軍,始終被朱宜修壓了一頭。

        所以,生性純真的朱柔則在母親的誘導下穿上了一身華服,也如母親的心愿一般,成了皇后。

        女兒又一次壓在了朱宜修頭上叫朱夫人極為暢快,宛如對朱宜修母親的宣戰——瞧瞧,你被我壓了一輩子,而你的女兒,也將永遠被我的女兒踩在腳底。

        那么現在,朱宜修誕下了玄凌的長子,自古帝王家立長立嫡,朱夫人不是不知道。

        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人心不足,人心難測。

        朱宜修靜默的抱著予鴻,他已有了些睡意,黝黑的大眼睛里有一層水汽,還是對母親咧嘴一笑。朱宜修頓時笑了,親了親他的小臉:“只要鴻兒在,母妃就什么都不怕了。”

        若是朱夫人真的膽敢傷害予鴻,那么她也就顧不得那是姐姐的親娘了。

        一行人到重華殿的時候,其中已有不少皇親在此,甘緋衣與齊月賓亦在此處,見帝后和朱宜修到來,紛紛行禮道賀。一看來不過十歲的男孩快步迎出,向玄凌和朱柔則打了個千:“臣弟向皇兄皇嫂請安。”說罷又向朱宜修行了一禮,“嫻貴妃金安。”

        那男孩生得好看,模樣和玄凌頗像,只是一雙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正是清河王玄清。玄凌已笑道:“朕方才還命人去鏤云開月館尋六弟,原來六弟已先行來了。”

        前世朱宜修在禁足之中聽聞清河王暴斃已是驚訝至極,隨后便聞甄嬛晉皇貴妃,位同副后。她對玄凌何等了解,略一細想便明白過來——玄清與甄嬛之間的關系只怕非同一般,甚至于,那對被指認為和溫實初私通而來的雙生子,可能是玄清血脈。

        這樣想著,朱宜修唇角浮出一個笑容來。玄清年歲不大,卻已有些老成:“皇兄政事繁忙,還要兼顧皇嫂、嫻貴妃與小皇子,臣弟豈可再叫皇兄為臣弟操勞?”

        他聲音還很稚嫩,但一臉正經的樣子很有幾分可愛。朱柔則抿唇笑,略蹲下身子和玄清平視:“六弟比上回又長高了些,不知先生又教了什么?”

        玄清臉上已露出笑容來,琥珀色的眸子里更是濃濃的笑意,大聲說了自己的功課,玄凌亦隨口考量幾句,儼然兄友弟恭,其樂融融。朱宜修則抱了予鴻給在場的眾人看,予鴻此刻已昏昏欲睡,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著。岐山王妃和汝南王妃賀氏是生育過的人,湊上前瞧予鴻,又轉頭對賀氏笑道:“這模樣,跟皇上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又笑問,“不知大皇子夜里可哭?”

        朱宜修看著兒子,心里暖洋洋的:“這孩子省心得很,只有餓了或是尿了方才啼哭,素日里總是笑,便是要睡了也不哭鬧,自己個兒吐著泡泡便睡了。”

        賀氏笑道:“大皇子這樣小便知道心疼母妃,果然是個好孩子。”她一面說一面伸手摸了摸予鴻的臉,誰想予鴻半夢半醒間抓住她的手,眾人皆是大笑,岐山王妃推了推賀氏:“都說這樣大的孩子是最有福氣的,這樣碰一碰你,想是把福氣分與你了,可要早些為你家王爺生個小世子呀。”

        賀氏一下就臉紅,一時也不肯依,扭身要追岐山王妃,笑著啐她說:“嫂子好沒正經,吃了猴兒尿便來拿我開心。”

        這頭正在笑鬧,那頭朱家二老亦與相熟的命婦大臣說話,外面又說是太后和幾位太妃來了,眾人忙不迭迎接。自攝政王伏誅,太后身子一向不好,鮮少出席宮宴,受了眾人的禮后,她不動聲色的對朱家二老一笑:“哀家也有許多日子不曾見大哥與嫂子了。”

        朱老爺才與朱宜修起了紛爭,心中雖氣,但也不敢叫庶出的妹妹看出來,笑著與她對答。朱夫人少不得奉承一句:“太后鳳體康健,實為社稷之福。”

        “阿柔與阿宜在哀家身邊,她們姐妹很好,哀家也很喜歡。”太后神情淡淡的,很是疏離,“如今阿宜平安誕下皇長子,既是天家的福分,亦是朱家的福分。”她說到這里,目光在朱夫人臉上停了停,“鴻兒是皇上的第一子,又很是乖巧,哀家喜歡得很,阿宜也是個好的,必然能夠教導好鴻兒。”

        聽到“鴻兒”兩個字,朱柔則攏在袖中的手握得好緊,生生抖了抖,甘緋衣臉上閃過一絲抽痛,剜了朱柔則一眼,神情迅速恢復如常,艷麗如同明媚春光。

        太后言辭間提到朱宜修和予鴻,且話里話外全是對他們的喜愛,且這般看向朱夫人,分明是有敲打之意。朱宜修含笑,向太后俏生生行了一禮:“謝姑母厚愛。”

        縱然同意了朱柔則入宮,但太后在后宮沉浮多年當然明白朱夫人的心思。若非顧念朱柔則,太后早尋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的朱夫人晦氣。倘若她再向予鴻下手,事關子嗣,太后必容不下她。

        朱夫人臉上閃過一絲驚惶,只得硬著頭皮稱是。

        說了一會子話,朱宜修環視一圈殿中,悄悄行至甘緋衣身側,輕聲道:“嘉兒呢?”

        “惠安大長公主進宮來了,只怕還在麟趾宮撒著嬌呢。”提到苗嘉婧,甘緋衣撇著嘴兒笑,又朝著朱夫人的方向努了努嘴,“我聽太后方才之意,你這嫡母又興出什么風浪了不成?”不等朱宜修回答,她已冷笑道,“若非太后的緣故,如今朱家不過爾爾,她還當真以為自己是哪個世家的太太了么?這老貨,滿眼的榮華富貴,瞧這調三斡四的刻薄樣子,白叫人惡心。”

        她和朱柔則自小一起長大,今日竟會用這等言語形容朱夫人,朱宜修看著她的臉,心中已明白過來——甘緋衣分明是知道的,知道朱夫人為了皇后之位而設計,叫懵然不知的朱柔則盛裝進宮遇到玄凌。

        朱宜修輕嘆:“緋衣,你其實未必那么恨姐姐。”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恨不恨她?”甘緋衣笑盈盈的反問,發中明珠尚且不及她容顏炫目,“我與朱柔則的恩恩怨怨你不必多管,我是恩怨分明之人,自然不會因她遷怒到你與予鴻。”她咬緊了牙,“予鴻?這名字可真是諷刺,我哥哥好端端一個人,被朱柔則背棄,受盡屈辱,還得淪為太后敲打她的工具。我哥哥上輩子是欠了你們朱家不成?”

        “那鴻哥哥好嗎?”想到甘安鴻,朱宜修心中發悶,“太后將寧恪翁主嫁給他,他可還……”

        “與你無干!”甘緋衣猛然轉身打斷了朱宜修的話,她雙肩不自覺的顫抖著,背影那樣的柔弱,重華殿中眾人都未落座,或是有說討巧話的,或是有打量著予鴻的,好不熱鬧。萬般喧囂中,甘緋衣像一個落敗的士兵,立在哪里,寥落異常。良久,她的聲音才慢慢飄過來,“阿宜,我若說我哥哥過得好,你信么?我如今的嫂子樣樣都好,模樣美,知書識禮,上敬公婆,下護弟妹,甘家上下,人人都稱道一句,說不愧是天家的翁主。可只有一樣,她怎么都做不好。”她吸了口氣,轉頭看著朱宜修,眼里淚光盈盈,“她不是朱柔則。”

        朱宜修闔上眼,一語不發的點頭。寧恪翁主之于甘安鴻,如同玄凌之于朱柔則,他們哪里都好,唯獨不是那個人罷了。

        無聲嘆了一口氣,朱宜修重新拾掇好心情,抱了予鴻接受眾人祝賀。殿中本是那樣喧鬧,殿外卻響起尖厲的高唱:“德妃娘娘駕到——”“惠安大長公主駕到——”

        重華殿中幾乎在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紛紛轉向了殿門,走在前面的那個女子約摸三十歲上下,容顏和苗嘉婧頗為相似,卻比苗嘉婧沉穩得多,一身赭石色百蝶穿花長裙,發中不過簪了一對鳳頭珠釵,行止間全是優雅從容,甚至看來有些柔弱。

        惠安大長公主周奕瀟,被太宗皇帝和隆慶先帝爺作為鎮國公主養大的女子。

        想到前世賢德二妃死去后,太后臉上那掩飾不住的恐懼,還有后來朱家子弟在朝堂上的沒落,朱宜修很難認為,這位惠安大長公主當真如見到這般弱質纖纖。

        玄凌和太后已斂容迎出殿外,惠安大長公主已向二人行禮,眾人亦紛紛行禮道:“惠安長主金安。”聲音那樣大,頗有些其實,本一派乖順跟在母親身邊的苗嘉婧笑著向玄凌和太后問安,又拉著朱宜修的手道歉說:“宜姐姐對不起,今日阿娘進宮來,嘉兒好久沒有見到阿娘了,跟阿娘說了好一會兒話,就誤了時辰,不是成心叫諸位等的。”她一面說,一面戳了戳予鴻的臉,“小鴻兒,你怎么又睡覺啦?”她招手令輕云奉上一個錦盒,里面盛著一枚玉佩,入手便生出暖意來,“小鴻兒是早產,嘉兒尋思了好久,才決定用暖玉磨了玉佩送給小鴻兒。”她看著予鴻,一臉的正經,“小鴻兒要乖乖長大,以后娶王妃了,嘉姑姑還送你好東西。”

        朱宜修頓時發笑:“這才百日呢,怎么就說到娶王妃了?”令剪秋收好賀禮,朱宜修笑道,“多謝嘉兒,多謝長主。”

        苗嘉婧生性純真,未必擅長應付這些禮尚往來的事,何況暖玉這等物件可遇不可求,八成是惠安長主開了私庫。

        “嫻貴妃客氣。”惠安長主笑道,“這是皇上第一個孩子,我們這些宗室也無一不喜歡,皇室開枝散葉方是根本,皇長子的百日宴,自不能慢待。”她說著,目光徐徐打量過朱柔則和朱宜修,“我雖在宮外,卻也聽說過朱門一后一妃的美名,皇后純善開明,馭下寬和大度;貴妃賢惠恭謹,攝六宮事毫無偏頗。”她笑著拉住太后的手,“可見朱家鐘靈毓秀,將孩子教導得這樣好。”

        惠安長主說話聲音柔柔的,但字字分明,夸贊卻也不過分親熱,拿捏得很合適。朱夫人聽得夸贊,雖不滿其將朱宜修和自己女兒相提并論,但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太后只是一笑:“不過都是些小孩兒,哪里當得起這般夸贊。”又請她母女二人進殿,一時間,殿中賓主盡歡,又有歌女舞姬,甚是熱鬧。予鴻安置在偏殿,朱宜修諸多不放心,不多時便告退往偏殿去。小家伙不知何時已醒了,剛被乳母奶過,正躺在搖籃里望著天花板隨著重華殿正殿傳來的陣陣樂聲咿咿呀呀的擺動著四肢,被朱宜修抱在懷里立馬露出笑臉來,笑得咯咯作響。

        朱宜修搖著撥浪鼓哄他,囑咐剪秋道:“今日人多手雜,鴻兒又是長子,保不齊有包藏禍心之人想將鴻兒如何,你們可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萬不可叫旁人近鴻兒的身。”

        正殿中,朱柔則吃了兩杯酒便覺不勝酒力,只得在外透氣吹風,她獨自立在重華殿宮苑中,聽得蟬鳴陣陣,心情反倒是平復起來。這皇宮如此富麗堂皇,無論何處都有一番美景賞玩,若她當日不曾進宮看望小宜……她暗自沉思,忽聽背后傳來一聲“柔兒”,唬得她忙收斂了心緒,轉頭見朱夫人立在身后,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太太……娘怎么不在殿中,反倒是出來了?”

        “柔兒不也出來了?”朱夫人笑道,“那惠安長主是什么人?我瞧著太后也好太妃也好,都那樣敬她,連皇上在她跟前似乎也短了幾分。”

        “長主本是安樂親王的女兒,因養在太宗皇帝膝下,這才封了公主。”朱柔則不明白母親問這話是什么意思,仍是老老實實回答了,“長主原是作為鎮國公主教養長大的,先帝在時更許了長主問政之權,眾人敬重也是尋常。”

        “也不過就是個內宅婦人,便是作為鎮國公主養大,如今也成不了氣候了。”朱夫人并未往深處想,“只是我方才聽她言辭夸贊你姐妹二人,便多留心了一些。”她行至女兒身邊,看著宮苑中姹紫嫣紅,“宜修生下大皇子,倒是母憑子貴,你聽你姑母方才的話,還有惠安長主的話。如今是長子竟如此隆重,你來日若生下了嫡子,只怕再無今日的盛況——你該知道先來后到之理。”

        “娘,我方才便說了,我并不在乎這些。”朱柔則搖頭,“我與小宜姐妹至親,更當寶哥兒是親生的,所以今日他百日宴盛況,我只有高興,并無半分怨懟。”

        朱夫人張了張嘴,臉色漸漸難看了起來,沉默了半晌,道:“我方才就想問你,你還想著鴻哥兒,是不是?”

        因吃了酒而潮紅的臉迅速褪去了血色,朱柔則愣在當場,好一陣子才閉著眼重重的搖頭:“沒有,我早忘了他。”

        “撒謊,柔兒,你是娘生的,娘還不知道你?”朱夫人語氣有一些急,“連皇上都叫大皇子鴻兒,你作甚叫他寶哥兒?柔兒,你是皇后,再不能想著別的什么。你當他是親生的又怎么樣,他終究不是你親生的。宜修如今有了孩子有了倚仗,你姑母定然會越來越偏向她,皇上也會因為孩子多去看她。你是皇后,為了你自己,你也得有個嫡子。”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是朱家的嫡女,怎么能被她區區一個庶女踩在頭上?你怎個不明白,唯有你的兒子既是嫡又是長,才能確保他來日被立為太子。”

        “娘,小宜是我親妹妹,寶哥兒是我親外甥,他是皇上的長子,這是亙古不變的事,即便我來日有了兒子,那也只是嫡子而非長子。”朱柔則看著母親,既痛且悲,“娘,入宮這些日子,我無時無刻都在想,我這個皇后是從小宜哪里搶來的,我已經對不住她了。小宜也叫您一聲母親,您怎能半點不顧她呢?”

        “因為她不是我親生的,就像大皇子不是你親生的一樣。”朱夫人冷著臉,想到方才在鳳儀宮,她陪女兒更衣時說到了予鴻可能帶來的惡果,一向溫順的女兒一反常態打斷了自己話,更不愿再說。只是她不能放任,這才在此截住了朱柔則,再次提出此事,“柔兒,娘是為你好!你是大周的小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你應該站在頂端,和皇上一樣接受世間萬民的朝賀,你未來的兒子應該是當仁不讓的太子,大周的下代帝王,你更應該是太后,得享千秋萬世的名聲,流芳百世。”

        “流芳百世就一定是好的么?”朱柔則慘笑一聲,“娘,我在這宮里,學會了往日從不知道的一些事。有些人有些事我追悔莫及,但是我明白我現在想要的。”她咬了咬下唇,眼神分外堅定,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要流芳百世,我只要小宜好好的,我只要寶哥兒好好的,哪怕拿我的命去換,我也愿意。”

        她說罷,向母親行了一禮:“恕女兒不孝,娘親今日所言,女兒一句也不贊同,往后也不愿再聽母親說這樣有傷女兒與小宜姐妹情分的話了。”她深深吸了口氣,擦去眼角將落的眼淚,轉身往正殿去了。

        獨自立在宮苑中,朱夫人胸口不住起伏著,喃喃自語一般:“我的傻柔兒,你不忍,自有為娘去做,只要你能流芳百世、萬人稱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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