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掌柜，你在樂安經(jīng)營商鋪許久，于這方面頗有才能。你與‘顏如玉’雖然處于競爭關(guān)系，但本官看你并非心性殘忍之人，否則‘顏如玉’建立之初，你便不會任由它成長到能夠代替‘闕記’的地步。”

        陸琢負(fù)手而立，緩緩踱步到陳時身旁，沉聲道：“陳掌柜，本官今日到這里來，就是為了給你一個機會，將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否則，明日等待你的便是縣衙的監(jiān)房和故意殺人的罪名。”

        陳時眼皮猛顫了顫，手指下意識緊捏成拳。

        他不過是授命買了脂粉方子，根本沒有去故意殺人

        況且他根本沒這個膽子，可現(xiàn)在的證據(jù)卻都指向了他。

        陳時垂著頭，臉上不知是什么神色

        他思忖了一會兒，而后下定決心似地說：“陸大人，我確實沒有想要沈姑娘出意外，還請大人相信我。”

        陳時要承認(rèn)，陸琢迅速抬眸看了眼劉祥。

        劉祥立刻會意，他鋪紙研墨，提筆開始記錄。

        “因為沈姑娘鋪子里的脂粉越來越受歡迎，‘闕記’的生意差到了極點，我想過各種辦法挽救，但根本沒用。即便我是‘闕記’的掌柜，但也不得不說一句，‘顏如玉’的脂粉確實要好得太多。因此，我去濟州找過我們東家。”

        “闕記”的東家叫闕益，不僅經(jīng)營在濟州及樂安各地開設(shè)脂粉鋪子，還經(jīng)營有香料等店鋪，是濟州的一家富商，這些陸琢此前都曾了解過。

        “東家給了我五百兩銀子，讓我買下洪運手里的脂粉秘方。”

        陳時為表坦誠，不敢再有任何隱瞞，將私買脂粉方子的事悉數(shù)說了出來。

        說到這里，陳時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然后抬頭悄悄看了一眼陸琢的神色，對方正凝著眉頭看過來。

        陳時忙垂首接著道：“后來，東家說了什么制造些意外的話，但我沒有聽清”

        “不過，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東窗事發(fā)，殺人的罪名可能會被按在我頭上，于是我我早有準(zhǔn)備。”

        陳時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而后從懷里掏出一張租賃馬車的記錄。

        “唐逸是東家的助手，她此前曾用過一個叫唐伍的人，這人據(jù)說是她的遠(yuǎn)房表弟，會些功夫，我也曾見過他幾次，同他有幾分交情。唐伍此前是禁衛(wèi)軍里的人，但后來從軍中出來到了濟州，現(xiàn)下不知在濟州做什么。但我想此事八成同他有關(guān)系，便在去濟州的時候找他喝過一次酒，我”

        “我趁他有幾分醉意的時候套出來一些話。沈姑娘墜崖那天，他恰好租了輛馬車從濟州一路跟蹤他們到了官道旁的客棧，后來沈姑娘墜崖以后，唐伍就照常返回了濟州，并歸還了馬車，這記錄便是我從那車鋪里要過來的。”

        記錄上詳細(xì)記載著唐伍租賃、歸還馬車的時辰以及行駛過的地點。

        賃車記錄、箭簇以及陳時作證，人證、物證齊全，唐伍的罪名必定可以定下。

        只要有合適的罪名抓到唐伍，順藤摸瓜，就能讓他指認(rèn)出闕掌柜。

        這樣一來，當(dāng)初意圖謀害沈瑜的人便可以盡數(shù)拿下。

        劉祥將案情記錄完畢，呈給陸琢過目一遍，而后又遞給陳時。

        劉祥道：“陳掌柜，這是你的證詞，簽字畫押后便可以作為呈堂證供了。”

        陳時盯了證供片刻，而后喉頭艱難地一滑，狠狠心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陸琢輕舒一口氣。

        其實他并無十成的把握能讓陳時開口說出真話，不過是陳時自己心虛害怕的成分居多，又急于洗脫自己的嫌疑，反倒都承認(rèn)了。

        從“闕記”出來后，夜色已深。

        陸琢返回縣衙，命劉長隨將一應(yīng)證詞備好，準(zhǔn)備待明日便向濟州發(fā)一封緝拿唐伍的文書。

        翌日，剛至破曉的清晨，天色微亮。

        此時還未到陸琢上衙的時辰，沈瑜先來到了縣衙后院。

        她的頭暈不適已經(jīng)痊愈，因此一早便提著食鋪的早食過來，打算同陸大人一起用早飯，再問清楚他昨日到底去查了什么。

        后院內(nèi)靜悄悄的。

        許是陸琢還未起床，恐怕是昨晚熬夜太過勞累。

        沈瑜沒出聲喊他。

        她將食盒放在院內(nèi)的石桌上，打算先在外面略等一會兒。

        已經(jīng)快進(jìn)入八月，院內(nèi)的大槐樹已經(jīng)不復(fù)夏日那般繁茂。

        晨風(fēng)拂過，幾片邊緣泛黃的葉子從樹頂打著旋慢慢落下，又被風(fēng)吹到院內(nèi)的角落里。

        沈瑜的眼神自然而然地隨著落葉轉(zhuǎn)到角落里種植的盆景花草上。

        那是牛嬸日常侍弄的花草，為這后院平添了不少生氣。

        其他的花草長得還算蓬勃，只是有株細(xì)弱的桂花樹看上去蔫巴巴的，樹枝上僅掛著零落幾片黃葉。

        莫不是牛嬸忘了給這桂花樹澆水？

        沈瑜剛想走近了看看，房內(nèi)窗欞突然啪嗒一響。

        還有些睡意和慵懶的聲音傳來：“阿瑜？”

        沈瑜登時收住腳步，轉(zhuǎn)身望向正房，眉眼彎起：“醒了？我來給你送早飯。”

        廳內(nèi)圓桌上擺了幾碟“食來香”的早點并三碗?yún)⒅唷?

        武安埋頭呼嚕呼嚕吃完飯，然后一抹嘴：“公子，我去城外接昭哥去。”

        算算日子，李昭近日應(yīng)該快從京都返回了，武安這幾天有閑暇的時候便到城外溜達(dá)一圈接人。

        陸琢頷首應(yīng)下。

        待武安一離開，房內(nèi)便只剩他與沈瑜兩人。

        方才武安已經(jīng)把昨晚審問陳掌柜的經(jīng)過繪聲繪色地給沈瑜講了一遍。

        現(xiàn)下沈瑜全然沒有了吃早飯的胃口，一副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樣子。

        一碗粥用調(diào)羹攪了半天還未吃一口。

        陸琢看她眉頭皺起的模樣，溫聲道：“在擔(dān)心什么？”

        “我沒想到闕掌柜竟然這么”

        沈瑜想了想，沒想到用一個什么詞來形容他。

        其實她只是與唐逸姑娘見了一面，甚至連闕益的影子都沒見過，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因為脂粉生意的事對她下狠手。

        難怪陸琢當(dāng)日提醒她濟州魚龍混雜，讓她小心行事。

        其實仔細(xì)想來，當(dāng)初食鋪被人下毒，便是因為她的食鋪分走了包家食鋪的生意，再加上有張洵在其中作亂，如果不是陸琢及時查清案子，她恐怕早已經(jīng)入了張家的后宅。

        再想到如今的脂粉鋪，她一心埋頭提高自己的脂粉質(zhì)量，并因此獲得顧客認(rèn)可，卻不想同樣為自己招致了麻煩，而且闕掌柜出手便打算要致人于死地。

        沈瑜揉了揉額頭，感覺到后怕：“我本來還想去濟州開脂粉鋪，但現(xiàn)在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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