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節是自習課，許知趴在桌上，覺得回家交代又是一件棘手差事。

        也許人和人之間注定不同，她悄悄看著自己的同桌，黑筆在演算紙上寫下了一行行公式，淡定的好像語文不及格的不是他。許知覺得很疑惑，他媽媽不管的嗎？

        不過總感覺老曹說的交叉互補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也許是往年看過的言情小說在作祟，許知竟然覺得文理互補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至少在老曹說的時候許知心里還有點冒粉紅泡泡。不過現在看來，人還是回歸現實的好。

        許知爬起來，莫名其妙的斗爭心讓她把數學本子上的錯題壓在了最下面，她抽出語文試卷，龍飛鳳舞地寫上了大名，看看自己的字，再看看徐清的字，許知覺得她又可以了。

        滿足得撩了一下碎發，像個勝利的戰士一樣，昂頭、挺胸、提筆、做題。

        許知這姑娘，是有點驕傲在身上的。

        回家的局面可想而知，陳女士發飆也是在意料之中，但許知還是有點難以忍受。

        分數是自己考的，題目是自己做錯的，飯是陳女士管的，許知不知道自己心里在別扭什么。

        也許這就是青春期的小孩，明明不夠完美，卻頂著一身幼稚的自尊心難以接受別人對自己的批判，可偏偏辯駁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因為沒理。

        許知有個不成氣候的哥哥，因此陳白在許知很小的時候，就立志要將她培養成一顆好苗子，總是很嚴格。按理來說，六年的奧數班總能讓孩子有些啟蒙，但許知的腦子里留下的不是創新思維，而是被奧數班剝奪玩樂的痛苦回憶。

        小小的許知總是偷偷羨慕自家哥哥，他什么也不用學，看起來真是輕松。

        唯一令陳白欣慰的是，不管輔導班多趕，許知總是能變著戲法兒似的抽出一本書來看；而且，讓很多家長小孩哀嚎的作文部分也從沒讓陳白失望過，總是數一數二。

        上了初中之后，陳白知道數學科學一直是許知的弱項，本來也沒指望著考第一第二，想著不拖后腿就行，誰料都初三了，許知的數學竟然還在及格線徘徊，陳白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

        “你和我承諾過幾次下次啊？到了下次你又有考出來過嗎？差勁到太令我失望了！如果你覺得數學考75分可以，如果你覺得中考只有500分可以，如果你覺得非重點高中也可以的話，那當我今天什么也沒說。”

        一場窒息的審判在陳女士失望的話音里落下帷幕。

        頃刻，房間里只剩下許知一個人，許知看著家庭作業，深深吸了一口氣。

        對自己說，沒關系的，許知，不要理她，等考好了再把成績單狠狠地摔在她面前，讓她后悔這么做，你沒那么差勁的。

        很安靜的空間只聽得到許知的呼吸聲，和筆尖的摩擦聲。突然的，一點細微的聲響讓許知愣住。

        原來，再怎么安慰自己，眼淚還是會不由主地落下啊。

        怎么這么脆弱，堅強一點，別哭，許知。

        本來就是自己做錯了啊，可是為什么會這么委屈。許知把腿蜷曲起來，腦袋深深埋進臂彎，靠在膝蓋上。

        在我們自尊心大過天的青春期，考差了并不是什么特別丟臉的事，因為一腔熱血的少年總認為自己一定會爬起來輝煌一回。可在父母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責怪里，少年的熱情慢慢減弱，支撐他奔跑的動力會在情緒堆積的最高點悉數瓦解，他變得支離破碎，但仍在原地默默地把自尊小心翼翼地圈在懷里，再一次給自己打氣，沒關系，你可以，加油。

        有些時候，害怕的并不是自己的出糗，而是怕自己在意的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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