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這些,舒盞聽不見。
旁邊人的呼吸聲微弱且均勻。少年的眼睫垂下,安靜乖巧得像只漂亮的貓,收斂了鋒芒。
叫人有一種……想揉一揉的沖動。
舒盞也沒想到會在今天見到這副模樣的江遠汀。
她支著下巴,沒忍住多看了幾眼。雖然這人性格不怎么樣,可顏值實在養眼,再者他現在不知情,她悄悄地看一看,又不會怎么樣。
他的睫毛顫了顫,有要醒的趨勢,舒盞急忙別過頭看手機,假裝這一切什么都沒有發生。
江遠汀歪著頭,保持著小憩的姿勢,目光渙散了一會兒漸漸回神。護士過來拔了針管,他剛要起身,久坐的麻木叫他一不留神往舒盞這邊帥去。
這可嚇了舒盞一跳,她一邊扶住他,一邊說道:“你是傻子嗎?睡蒙了?”
對方皺著眉頭:“我睡著了?”
他略為悵然若失,原來剛剛都是夢啊……
舒盞:“……”
那個說一句話能氣倒一片的江遠汀,好像又回來了。
也許是,清醒之后就不愿意再裝下去了。
那先前說的那些呢?
她有點心煩,往后退了兩步,“那就走吧。”
“腳麻,”江遠汀松了手,把袖子翻下來,回頭看她,“舒舒,你再扶我一下。”
他看上去正常多了,舒盞猶豫片刻,走了過來。她本還想牽他手腕,想到他腕上的傷口,便作罷了。
他的手卻是牽了上來,拉住了她的手指。
江遠汀的手很涼,力氣也很輕,似乎不用力便會從手中掙脫似的。可他卻分外執著,緊緊地拉著舒盞的手不放,不愿意移開。
兩人并肩走出區醫院。
到了江遠汀家門口,他準備拿鑰匙開門,舒盞站在門前,沒有進去,把袋子遞給他:“藥一天三次,怎么吃說明書上有寫,明天再去醫院掛一次水。很晚了,我要走了。”
他沒接,跟沒有聽見她的話似的,打開了門。
舒盞咬著唇:“江遠汀——”
“再陪我一下,”少年回過頭來,黑眸沉靜如深潭,“舒舒,吃了晚飯再走。”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恍然間,舒盞想到高二剛剛開學時,他懶懶散散地走進教室,也是這樣看著她。只是一瞬,卻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緒。
“……好。”
許是身體虛弱,他的臉色還很蒼白,步子很慢,卻已經全然沒有了先前的任性和無理取鬧。他看上去冷靜了許多,卻也僅僅只是冷靜。
江遠汀剛要走進廚房,被舒盞攔下:“你去那邊淘米,菜我來做。”
讓病人做飯?
這個責任她可承擔不起。
江遠汀經常一個人,家里的冰箱常常備著菜,舒盞看了下,能炒兩個家常素菜,不管水平如何,填飽肚子就可以了。
他要是嫌棄她就走人!
廚房里很快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江遠汀靠著沙發坐下,他伸手,果然摸到了嘴角上揚的那一點點弧度。
好像先前發生的那些不受控制的事情,也不覺得羞赧了。
也許,他在網上看見的那些沒有錯——
矜持地追女生受害的是自己。
他又多刷了下空間,列表里有些許先前一班的好友,十二班的人他沒有加過,也不常看空間這種東西。
但上次無意中看到的那些被轉發的攻略,給了他很大的啟迪。
是不是該轉變一下方向了視力好?
不久,菜端上了桌。
飯剛剛煮好,一開蓋熱氣撲面而來。
舒盞去洗手,喊江遠汀過來吃飯,對方放下手機,直勾勾地看著她:“舒舒,你想好了嗎?”
舒盞不明所以。
“之前,我沒有在開玩笑。”他的神情專注,視線不移半分。舒盞沉默了下,種種記憶闖入腦海,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快點吃飯。”舒盞蹙眉。
他卻沒有動靜。
“……我說過的話,都是認真的,”舒盞只好解釋,“你吃不吃?再鬧我不管你了。”
他的眸子亮了亮,在她對面坐下,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下去。
他本不該這樣著急……
都怪現在出了太多事情。
兩人相對無言。
舒盞吃飯吃得很快,只覺得這樣坐在這,連肌膚都是熱的,恨不得馬上從這個家離開。
也許今天她來到這里就是個錯誤。但她如果不來,江遠汀估計就真不用去上課,而是在醫院躺幾天了。
果然還是……狠不下這個心。
她因自己的心軟郁郁,感覺自己仿佛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任何情緒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果然還是對彼此太過了解……
放下筷子后,舒盞去洗碗池洗碗,關掉水龍頭不忘叮囑,“明天記得去打針。”
她總覺得江遠汀不會去。
這人根本就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在家都能折騰成這樣,他怕是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倒是她跟個什么似的忙前忙后的。
少年抬了下眼,云淡風輕:“你陪我我就過去。”
“你知道老師布置了多少作業嗎?”舒盞想也沒想就拒絕,“不行,我要寫作業。”
“那就不去。”他回答得果決。
“身體是你自己的,你愛折騰你自己就折騰去!”他這樣懶懶散散的態度讓舒盞心中怒火沒來由地燒起來,不由得加重了語氣,“醫藥費我付的,還錢,不去就不要浪費我的錢。”
口吻也不太好。
他就是太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了——又是打架又是感冒發燒的,他以為自己是什么,鐵人嗎?
就像初中的時候體育中考,自己中了暑還要陪著她跑,跑完差點暈倒在操場上。
又沒有那么好的免疫力,逞什么能呢?
舒盞本以為會得到一系列回懟的話,卻只聽見他說:“一個人去好冷。”
冷清。
他的語氣輕飄飄,是淡漠的,可這樣的服軟,反而讓舒盞說不出話來。
他的手支著下頜,聲音輕輕的,“我已經一個人在家太久了,我不想去醫院也一個人。”
像葉片尖的露珠,顫巍巍,折射著淺淡的光芒,那樣的,轉瞬即逝的脆弱。
舒盞抿唇:“明天幾點?”
假期第二天,美好的晚起計劃以陪江遠汀打針泡湯。
早上輸液室里的人更少,小孩子都沒有了,電視機關著,放眼很空蕩。
坐在冰涼的塑料椅子上,舒盞抽了張歷史卷子出來寫。
在大量作業布置下來之后,該做什么作業就得有取舍,根據不同情況來下定論。現在書寫條件有限,寫文綜選擇題正好。
舒盞在做題的時候,江遠汀閑來無事,便看著她做,不時問兩句:“你確定選樞密院?不是參知政事?”
雖然總是被嘲:“參知政事是副宰相,樞密院才是掌管軍政的,你的記憶出現混亂了嗎?”
然后他便“噢”了一聲,“不知道,沒有記過,有點印象。”
舒盞很驚訝:“你的第一怎么考來的?”
“我的能力不在這方面,”話說到這里,他反應過來之后又立刻改口,“也許是碰巧考到我會的。”
……這么謙虛,這一定不是她認識的江遠汀。
舒盞當真無言了好一會兒,才收拾好情緒繼續冷靜地寫歷史。
她的確不能把現在這個江遠汀和以前那個江遠汀相提并論。
說起來,舒盞以為在江遠汀表白之后,兩人的相處會變得很尷尬——現在看上去似乎并不是這樣。
在她想退一步之前,江遠汀做出改變了。
吊瓶里的液體一滴一滴流經身體。江遠汀就這樣看著舒盞做作業,也不開口,竟是沒有覺察到時間的流逝。
什么時候他們也可以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塊,不說話也不吵架了?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江遠汀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一直是開靜音的,但今天舒盞要來,他守著舒盞的電話,不敢關掉手機聲音,而后就一直沒有調回來。
舒盞瞥了一眼過去,看見江遠汀在看到來電顯示之后,周邊的氣壓明顯低了低。
她把試卷挪開了點,低頭寫著作業。
少年淺淡的聲音響起來:“嗯,在醫院。”
“不知道。”
“會的。”
“怎么?”
“……區醫院,輸液室。”
對面的人說了很多,他的回答始終是平淡的幾個字,最后不情不愿地說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舒盞的眉頭皺了下:“你媽媽?”
她欲起身,少年的手壓過來,輕輕按住她的手。手指溫涼,輕微顫抖,“不要走。”
……警惕心真強。
舒盞剛剛的確打了這個念頭,然與他的目光對上,這個念頭便煙消云散了。
算了……陪他就陪他吧。
又不是沒有見過。
最近江遠汀的情緒不太穩定,和父母之間的矛盾,她也挺感同身受的。
既然如此,她便留下吧。
江母是在不久之后急匆匆地趕過來的。
舒盞的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這個女人了——她變了不少,長發盤在腦后,周身氣質似乎變得更為緊繃和凌厲了。興許是這樣的生活,將她打磨得更加堅硬,也更為敏感。
“對不起,剛剛下飛機……你傷著哪里了?同學那邊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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