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她覺得自己像個渣女。
江遠汀看著她,眼睫垂著,唇抿成一道弧。
執著杯子的手卻是漸漸地放下來。
“這件事情我們放一放好不好?就不能回到像以前那樣嗎?”她的眼眶微微紅,大抵是情緒激動,連雙頰也是粉的,“可以互懟,可以……”
“不能。”他松了手,玻璃杯落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聲音卻是清冷的。
他的眸子漆黑,像是獵人,不動聲色地偽裝出表面,把最深的危險藏在眼眸深處。
背后的音樂還在繼續,開了原唱,略沙啞的女聲溫柔又低緩。
有什么撞擊著舒盞的心——那樣百感交集,似是要把她往深淵里拽去。
卻又見江遠汀起身了。
“放學與我同走、深夜與我打電話、那天晚上看電影抱著我的手臂不放、跟我單獨留在這KTV里的人是誰?”
他的語速不急不緩,好像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可目光卻是不容置疑,逼得舒盞不得不與他對視,被他的眼神攔在逼仄的轉角。
“舒盞,”時隔許久,他終于喊了她的全名,似是把每一個字都含在唇齒之間,“你問你自己,你不喜歡我?”
最后一層保護罩被掀開。
舒盞駭然,步步向后退去,雙手顫抖著,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角,似要隔著衣角以指甲留下深深的長痕。
不喜歡他?
不、不、怎么可能——
她是不敢去想他會喜歡她,所以那一點點好感,也不過是被她以“他是她最親近的異性”為由,牢牢鎖在了“朋友”的這條界線里。
直到那次江遠汀對她表白,她都不敢去想自己。她真怕她放柔了心,就再也狠不起來了。
舒盞知道,有什么東西是真的要改變了。
就像她很想像機器一樣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學習上,但總會看著窗外的藍天幻想高考后的暑假,總會在不經意間暴露偽裝,露出那一點點渴望放松、渴望得到一點快樂的小心思。
只是因為這樣的快樂,在年少時光是很少有過的。
她知道她身上被給予厚望,好像教師子女的成績不好就是教師人生的敗筆。
所以,談戀愛——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何況去喜歡。
舒盞沒有說一句話。
江遠汀卻是不依不饒的,似乎是要在今天得到結果來。她向后退,他就步步緊逼,不讓她再去逃避這些問題。
“你在害怕什么?”他問她。
心中有聲音在唾棄自己——就像是無恥之輩一樣,明明她不愿說,卻也執著地想要一個答案。
其實她表現的不是已經很明顯了么。
但不夠,還不夠。
他不滿足于這些。
舒盞低著頭,不去看他,目光四下掃蕩,意圖尋找可以脫離的夾縫。
可惜他越來越近。
“你不回答我,”少年伸出手來,拉住了她捏著衣領的手,“我會著急的。”
好像又回到了那天的江遠汀,有一點點任性,一點點的不講道理。
江遠汀低聲道:“我這人很不要臉。”
“不回答我我就親你了。”
舒盞陡然瞪大了眼,少年已經湊上來,一手捏著她的下巴,那一點點酒香與果香的味道也隨之覆上來。
撬開她緊抿的唇線,也闖進她堅硬的心。
開學之前,舒盞都沒有跟江遠汀聯系過。
她實在是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心態面對他。那天不過是狠狠地咬回去,可除了留下一道牙印后,似乎并沒有起到什么實質性的作用——更像是嗔怪般。
于是她只有推開他,自己跑走,連包都顧不上拿,還是路走到一半折回,看見他拎著跟過來的。
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自那之后舒盞克制自己不去關注他,好在江遠汀的社交軟件幾乎不更新,用不著每天刷空間都會看見某個人的影子。三個星期的暑假,他總共更新了一次動態,把個性簽名給改了——
20XX.6.7。
他們高考的那一天。
接受到其中的暗示后舒盞毫不猶豫地屏蔽了他。
過兩天,又忍不住去翻他的動態,刪掉訪問記錄再把屏蔽解除。
江遠汀的說說實在少得可憐,一拉就能翻到底,真沒什么好看的。
跟他這個人的皮囊完全不一樣。
意識到自己又在想江遠汀的舒盞一手扶住額頭,手指在課桌上撓啊撓,可惜沒能把課桌撓出痕跡,反倒是制造了一大堆令自己不舒服的聲音。
她今天來得真是太早了些。
門外有同學瞇著眼睛進來,還是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似乎沒從短暫的暑假中緩過神來,還不愿意接受七月二十五日放假八月十五日開學這個慘淡的事實。
她注意到舒盞,驚訝,“今天來的這么早啊?”
舒盞每天可真是生死一線,在遲到與不遲到之間徘徊。從前班里還設置了一段時間的扣分制,遲到一次扣一分,考一次年級前十加十分,因此一個學期下來舒盞的分數還是正的……
考一次年級前十能遲十次到,這筆買賣可真不虧。
“不表揚一下我?”舒盞跟著笑了下,難得地開了句玩笑。
她的平易近人令女生的好感都上升不少,揉了下眼睛,笑瞇瞇地說道,“那你很棒棒哦。”
舒盞不過早來了十五分鐘,說早也不算太早。
只不過大部分同學集中在最后五分鐘成群結隊到達教室,能夠做到五分鐘前空空如也五分鐘后滿滿當當,這才造成了早十五分鐘到校教室里只有零丁兩三個的凄涼。
班主任在上課鈴前就到了,抱著文件夾,還是那副嚴肅的模樣。
其實大家也都知道,踏入這個教室起,他們已經不在是高二——這是高三(12)班。
高三意味著什么。
結束,開始。
許是語文老師都有這個功能,開口就是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估計不說上兩個小時就沒個盡頭。舒盞回頭看了眼,寧見薇的座位是空的,人沒來。
身旁的江遠汀倒是來了,闔著眼,腦袋懶洋洋地靠在手肘上,將醒未醒。他早上一般都是這個樣子,一直到大課間才會完全清醒過來,然后就有腦子開始刷題了。
舒盞別過頭。
看到他就火大。
十點半左右放的學,部分同學留下來掃地,學號按上學期輪,剛好江遠汀也在其中,舒盞拎起書包就走了,走得快點估計能找到鄭芷。
果然,鄭芷在樓道口,“啊”了一聲,“我的薇薇寶貝兒呢?”
舒盞瞪她:“我在你心里沒有一點分量?”
“天天都看你,哪需要關注這么多,”鄭芷滿不在乎,又往教室里頭探了兩眼,“哎,薇薇呢?”
舒盞道:“沒來。”
也許在外地沒趕回來?
兩人邊聊邊下樓。
鄭芷說著對悲慘未來的預想,話里話外都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心情,舒盞聽著發笑,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看時間,屏幕上忽然跳出來個電話。
本地的號碼,一串陌生的數字。
“您好?”
對方語速很快:“高三(12)班舒盞同學嗎?快遞拿一下,在學校門口。”
快遞小哥的部分聲音傳入鄭芷耳內,鄭芷看向她,挑了下眉毛。
舒盞更疑惑,她沒有買過東西啊。就算買了東西,她也不會寄到學校來,學校拿手機不方便,老接不到電話,保安室那邊都不會幫忙收的。
也不會完完整整填這個名字。
她都不填全名的。
她加快了步伐往大門趕,快遞小哥遞了個箱子給她,沉甸甸的,還挺有分量,不知道是什么。
寄信人是外省的一個地址,什么寫字樓XX室,寄件人一看就是網上的那種圈名。
“幫我拿下剪刀。”舒盞低頭對鄭芷說道,順手拿鑰匙出來劃快遞箱子。
里面的東西包得很嚴實,一層又一層,兩人站在垃圾桶邊上,拆了一會兒,才看見里面的廬山真面目。
四本書,分上下冊,兩本兩本是一套,難怪這么重。
書名叫《西陸》,作者知著。
名字舒盞很熟悉——這不就是寧見薇的筆名嗎!
“薇薇的簽名書啊?”鄭芷激動了,“兩份啊啊啊!她果然是愛我的!!”
舒盞不理她,翻開第一頁,扉頁上有寄語和簽名,寫的是“TO舒盞”,再往后翻,掉出一封薄薄的信來。
舒盞低頭去撿。
的確是信封,跟書封是一個畫風,應該是隨書附贈周邊什么的,但是里面寫了字。
她重新夾在書中。
鄭芷也發現了一封信,美滋滋的,“這是薇薇寫給我的信,我一定要拿回去好好欣賞,好了我走了!”
她與舒盞走的反方向。
舒盞招招手與她分別,也是歡喜的。
這本書寧見薇準備了多久,她當然知道。偶爾有幾次她小聲地對自己說話,說修文修得太痛苦,還好要休息一段時間了。
西陸指秋。最早出自于《左傳?昭公四年》:“古者日在北陸而藏冰,西陸朝覿而出之,其藏之也,深山窮谷,涸陰互寒。”起初解釋是春天,到了《隋書?天文志》里,就有秋天的意思了。
大概是個發生在秋天的故事。
現在也快入秋了。
秋天啊……是個容易傷感的季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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