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馮垣的話，路修遠的神色沒有一絲變化，十分坦然的反駁道：“我只是做了一點點引導，引導他們知道真相，至于知道真相之后的做法，那和我其實沒什么關系，我只是在乎真相本身而已。”
  他的話坦誠地不可思議。
  怪不得5號實驗體會不信任這幾個人。馮垣看向了路修遠身后那兩個沒有什么情感波動的研究人員，他們更符合資料里被剝離了情感的人的設定一點，而不是路修遠的手下。
  “所以，可以把她給我了么？”路修遠的目光直白的落在了五號實驗體的身上。
  “你也看到了，是她不愿意。”
  馮垣側身擋住了路修遠的視線，他此刻并不知道趙祈讓自己帶著5號實驗體來這里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趙祈在這段時間經歷了什么。
  但是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人并不值得他信任。
  “小祈？”
  見馮垣的路子走不通，路修遠直接對著趙祈開口。
  “小祈是你叫的么？”
  本來就帶著煩躁的心情聽到路修遠對于趙祈的稱呼之后就直接爆發了，馮垣皺著眉語氣不善的打斷了路修遠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以為我們是可以合作的。”路修遠有些惋惜的說著。
  怎么來一個人就要合作？馮垣側頭詢問的看向趙祈，只看到趙祈隱晦的搖頭。
  “那不好意思了，找我合作的人挺多的，你得排個隊。”
  眼下的情況不可能善了，之前在5號實驗體房間外轟碎墻壁的操作，應該不是光靠趙祈可以做到的。
  也就是說，眼前的人也掌握了一部分這個實驗室的部分權限。
  路修遠沒有說話，只是抬手做了一個手勢。
  和聲音同時到達的是落在腳下的攻擊，幸好馮垣和趙祈兩個人憑著本能直接躲開了這輪攻擊。
  “你最好留下她。“
  剛剛的攻擊充其量只是一個警告，畢竟實驗室內置的武器系統并沒有什么發射cd。
  沒有繼續聽路修遠接下來要說的話，馮垣直接抱起趙祈懷里的5號實驗體帶著趙祈轉身就跑。
  向下的方向要比向上的方向要快很多，兩個人直接帶著5號實驗體跑到了負24層的位置，被啟動了自毀裝置的24層此刻打開了進入的通道，里面看起來是灰白色的一片。
  趙祈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了三個頭盔，和第一天來到這個夢境時徐來檢查自己情況時帶的一模一樣。
  “戴上。”
  趙祈拉住了想要繼續向下跑的馮垣，直接給馮垣和5號實驗體兩個人戴上了之后，直接把兩個人推進了24層的空間。
  她進來之后就直接快速的關閉了這個打開的通道口，把后面的追兵擋在了外面。
  “兩邊耳朵下面有三個按鈕，右耳下面從上到下分別是開啟語音，增減音量。”走進了24層之后趙祈直接如釋重負的坐在了地面上，開口說話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進來也透著明顯的虛弱感。
  “左邊耳朵下面是調頻，最上面是調整語音范圍，下面兩個是切換私聊對象。”
  馮垣把5號實驗體輕輕放在了地面上和趙祈靠在一起，回身開始觀察24層的情況。
  不怪趙祈直接掏出了頭盔，這個樓層因為之前啟動了自毀裝置，所以現在整個空間內除了承重墻以外都是空蕩蕩的一片。
  細微的灰塵在空中隨著三個人進入之后的動作和呼吸激蕩在周圍，更遠的地方的灰塵則是安靜的沉淀在物體表面上。如果不是戴著頭盔，幾個人進入之后就直接會因為吸入大量的粉塵窒息而死。
  更別提就算有著頭盔過濾空氣，此刻的呼吸間聞到的味道也不算讓人舒服，這些灰塵的構成很可能也會直接毒死人。
  這層樓，毀的是真的徹徹底底。
  “現在可以告訴我，怎么回事了嗎？“馮垣索性也直接坐在了趙祈的身邊，有些疲憊的詢問。
  “你是在問我，還是在問這個小朋友。“
  從見到5號實驗體到現在，她都展現出了遠超常人的健談，甚至人的情緒十分正常。
  “都有，你們分一下先后？“馮垣無所謂的說著，閉上了眼睛。
  身后關閉的通道口直接隔絕了24層和外界的所有聯系，此刻的這個空間中十分安靜，只有幾個人做出動作時發出的聲音。
  一時之間，顯得十分安逸。
  外面，路修遠追到了24層的通道口，面色有些難看。
  “沒騙到？”有些幸災樂禍的語音從樓梯間內的位置角落傳了出來。
  路修遠停在原地從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副眼鏡戴上，在什么都沒有的空中點了點之后，有些疑惑的開口。
  “自毀程序之后的開啟權限……“
  “清理的差不多就回來，他們三個人在里面只是慢性死亡。”那邊的聲音換了一個人，“上面那幾層還有一些漏網之魚。”
  “別對我發命令。”路修遠明顯不悅的皺眉，但還是撤銷了想要強行進入的心思。
  啟動了自毀程序的樓層，就算程序已經結束，里面也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看到眼鏡上顯示的其他人所在的位置，路修遠直接解除了攻擊指令，走向了上一個樓層的位置。
  24層內，馮垣不經意間抬手發現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早就已經長起了紅疹，可是自己對此卻沒有任何的感覺。
  馮垣把目光放在了趙祈和5號身上，這兩個人的手也和自己一樣暴露在空氣中，同樣長滿了紅疹。
  “你們把我帶到這里是為了一起慢性死亡嗎？”5號實驗體也發現了自己身體的變化，情緒十分穩定的開口，甚至抬手仔細觀察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變化。
  紅疹在手腕處袖口收起來的地方戛然而止，誰都不知道這些紅疹有沒有蔓延到里面去。
  聽到5號實驗體語氣平穩的詢問，馮垣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在自己沒有帶她出來之前，人是好好的躺在床上休息的。
  甚至看樣子，寧爾雅也殺不了她。
  結果沒想到被自己坑了。
  “不是不是。”趙祈終于緩了過來，急忙解釋道：“來這里是為了找人，5號姐姐你知道的，1號實驗體在這里。”
  “都已經自毀了，人還能在？”馮垣忍不住問道。“而且這種環境，真的有人能不帶防護的撐到現在？“
  “小朋友，你都知道什么？要來這里找1號  。“5號實驗體沒有搭理馮垣的疑問，溫柔  的對著趙祈開口。
  “是這樣的，我之前是那個路修遠手下組織里的人，來到這里的任務其實是找出這個實驗室存在的真相，附帶任務是救出來這個實驗室內的實驗體。“
  “不過給我下達這個任務的人不是路修遠，而是另外一個人。“
  此時的情況說緊急也沒有太緊急，但是也不是什么悠閑的時間。趙祈直接站起了身子，隨意揮了揮手上在剛剛坐下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灰塵。
  被灰塵掩蓋之下的皮膚布滿了被灼燒的痕跡。
  “但是剛剛我才發現，這個另外一個人好像是1號實驗體。”趙祈對于手上的傷口好像沒有什么感覺，面不改色的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之前和你分開，主要是為了確定我所在的這個組織到底是干什么的，而且還能騙到一點有用的信息。”
  馮垣看著趙祈手上的傷口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問有沒有事其實有點多余了，所以他只是沉默的背起了不能行走的5號實驗體。
  手上裸露的皮膚在碰到5號實驗體身上沾染的粉塵時，鉆心的灼燒直接透過接觸的地方傳入馮垣的大腦。
  “還能承受住么？“5號實驗體的手沒什么在意的搭在了馮垣的身上，聽語氣。她也沒有因為這種接觸產生什么難以忍受的痛感。
  馮垣一時之間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感覺錯了，可是手上傳來的觸覺那么真實，痛感也在不停的刺激自己。
  “還能。“馮垣表面上云淡風輕的點點頭”走吧。“
  “讓你們先去18層，主要是因為路修遠說的話我沒辦法直接抗衡，所以……”
  “所以你就先委婉的借助一下他的權限？”
  趙祈在24層內輕車熟路的走著，在前面帶路。
  路上經過的所有風景其實都是大同小異，被腳步揚起的粉塵，光禿禿的承重墻，還有慘白色的燈光。
  燈光？
  都自毀了這些燈光是哪里來的？
  仔細觀察之下，馮垣并沒有找到這里的光源，周圍的一切卻又清晰的映照在眼睛里。
  “人在屋檐下嘛。”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一堵承重墻的面前。
  “不對，你怎么這么淡定？”馮垣的疑惑很明顯是對著5號實驗體。
  “畢竟是要拯救世界，情緒波動不能太大。”5號實驗體說話的語氣相當平靜，讓人聽不出來這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這么說來，你們這些實驗體應該是屬于同一個陣營？”
  馮垣試探的詢問，隨后又很快的反駁了自己的疑問。
  “那也不一定。”
  趙祈伸手在墻壁上點開了一個很復古的裝置，里面是一個漢字標明開關的按鍵。
  “等見到他，你就能解開一部分的疑惑了。”
  5號實驗體沒有直接回答馮垣的問題，但還是給出了自己的說法。
  “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馮垣有些不確定的問。
  這個夢境中的實驗體似乎都對自己有著一種獨特的認識，18號實驗體想要研究自己，9號實驗體更是直白的表達了對自己的認可，29號實驗體直接給自己帶來了別人送給自己的東西。
  而現在，才剛見面沒多久的5號實驗體不僅交出了一定的信任，還直接開口說自己可以解開一部分的疑惑。
  很不正常。
  “不算認識。”5號實驗體從側面看著16號實驗體的側臉，有些懷念的開口。
  聽著這話，馮垣一下子意識到了自己之前忽略了很久的一個點。這次進入夢境，其實是直接占據了夢境中的16號實驗體的身份。
  而這些實驗體，如果真的按照自己之前的推測來的話，他們互相之間肯定是認識的。就算不是相互認識，后進入夢境的人肯定也知道之前進入夢境的人是誰。

  而自己，正好卡在了一個不前不后的位置。
  面前的墻壁從中間分開，露出里面的另一個空間。可是這片的厚度根本不足以開拓出那么大的地方，甚至這片承重墻的后面還是一片空曠的空地。
  秉承著對趙祈的信任，馮垣還是走進了墻壁之內。
  在三個人都進入了之后，后面的墻壁嚴絲合縫的合在了一起，除了揚起的粉塵之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表明這里剛剛還有人的存在。
  空間內部的景象讓馮垣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這是一個書房，房間的內側有著供人工作的辦公桌，側面擺放著棕紅色的真皮沙發，沙發前還有著一個擺放著茶具的茶幾。
  更里面一點是一個屏風，遮住了后面的景象。
  馮垣先把5號實驗體放在了沙發上，然后快速的在房間內開始尋找著醫藥箱之類的物品。
  身上的傷口再不處理直接就惡化了，雖然這只是個夢境，但是身體上的傷痛還是會影響本體的。
  順著直覺，馮垣一下就找到了醫藥箱所在的位置。有些驚訝的微微瞪大了眼睛，隨后對著趙祈沒什么情感的說道。
  “坐下。“
  “哦。“趙祈點點頭，聽話的坐在了沙發上。
  馮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下子情感這么充沛，就好像之前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那么濃厚的煩躁感一樣。
  這個夢境里所經歷的情緒波動，比之前所有夢境中產生的情緒波動還要明顯，還要突出。
  好像有什么東西從自己的心底慢慢的生長了出來一樣。
  摘下頭上戴的頭盔，馮垣走到了趙祈面前開始給他處理傷口。
  看著她手上的紅腫和被粉塵灼傷甚至有些脫落的血肉，馮垣還是稍稍放輕了手下的動作。
  “你生氣了，馮叔叔。“趙祈闡述著事實。
  馮垣閉嘴沒有回答，專心給趙祈的手進行消毒。趙祈的手部肌肉隨著馮垣的動作微微抽搐，她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現出的那樣不覺得痛。
  “我可以問問為什么么？“
  馮垣沒忍住抬頭，一眼就看到了趙祈純粹的眼睛。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在另外一個場景里，一個滿身傷痕的小孩正站在一片血泊之中看著自己。
  “我可以問問為什么你現在這么生氣嗎？明明我做的很好啊？“
  孩子天真真誠的疑問像是一記重錘錘到了馮垣的心里，說不清的悲哀和心疼的情緒從心底噴涌而出。
  “我生氣了，不是你的問題。“
  記憶中的自己和當下的自己同時說出了這句話，怔愣之間，馮垣看到趙祈的眼神爆發出了巨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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