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來了，作家先生。”
  踏進門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港口。從周圍的人們的裝束，以及附近的建筑來看，現在依然是天使的空間里——兩百年前的杰曼。
  見到花川原走了過來，維多莉亞似乎早已預料，“敘述者小姐沒和你在一起嗎？我明白了，只有你來了，是吧？”
  “呃，是的。”花川原回答道。
  “她還真是謹慎啊。”維多莉亞看起來略顯不快，但她立刻換了一副笑臉：“所以現在只有你陪我了，作家先生。”
  “作家這個稱呼……其實我還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作家，只能算輕小說創作者……”
  “什么意思？輕小說不算嚴格意義上的文學嗎？”
  “這得看讀者們是如何定義的了。”
  “哦，是這樣啊。不過這不是問題，我們還是回到目前的情況吧——如你所見，我們此時此刻身處的地方，應該是伊麗莎白公主被刺殺的現場。歷史上，伊麗莎白公主和她的隨從多麗，計劃乘船前往首都，但在登船前，遭遇了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刺殺，不久后便去世了。如果我們所處的空間會基于歷史將當時的場景重現，或許我們會從中找到那個天使的線索。”
  “說起來，維多莉亞小姐，你為什么對那個天使感興趣？你們應該是同類。”
  “這就是你的了解不夠了。天使也會出現彼此敵視甚至是自相殘殺的情況。人類都會用最惡劣的方式互相傷害，天使又怎么不可以了呢，是吧？”
  “你的意思是……你和那個天使是敵人？”
  “并不。只是她單方面把我當敵人。”
  “誒？”
  “其中的理由需要很大功夫去解釋，以后再說。”
  “哦……”
  “看吧，伊麗莎白公主和她的隨從出現了。她們喬裝打扮一番，盡管這樣也無法掩蓋住公主的高貴姿態——很快，人們就會發現她，然后一擁而上。暗殺者就是趁著混亂開始行動的。”
  “或許我們可以阻止人群的包圍？”
  “你要想好咯，如果我們插手的話，就意味著我們的行蹤徹底暴露在天使的監視下了。再說，你有什么能耐讓人們不圍上去？我不信你的膽子這么大。”
  “…………”
  港口邊有兩個身影，雖然說是喬裝打扮，實際上很容易就能認出來——畢竟伊麗莎白公主的打扮實在太顯眼了。
  “天氣真好，多麗。”伊麗莎白公主說。
  “可是，公主殿下，現在是日落時分……”
  “沒錯，我說的就是日落。你難道沒想過，正如日落是一天中最為壯麗的景色，一個事物消逝的前一刻，便是它最美麗的瞬間？”
  “我還是不能理解……”
  “看吧，眼前的港口在日落時分的光景，是多么的美麗，仿佛整個世界僅僅為此刻而存在。即使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它在消逝于時代洪流的幾年，也會為歷史的星空添染上濃墨重彩的一頁吧。”
  伊麗莎白的一番話，讓多麗忍不住潸然淚下。
  “我還是不理解，殿下。”多麗抽泣著說，“人們都很擁護你，認為你是優秀的女王，但是為什么，我們的國家會變成這樣。我深知你為了我們的國家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是……事情還是朝著壞的方向發展，仿佛你的努力都是徒勞……”
  “聽我說，我親愛的多麗。”
  “殿下……”
  “我也知道，我們的國家處于崩潰的邊緣。可能，不久后它就會在革命中結束自己的一生，也可能會存活更長時間……但是結局早已注定——它終將滅亡。可是，即使這樣，我所做的努力就沒有意義了嗎？”
  “……不是這樣的！”
  伊麗莎白笑了笑：“當然不是沒有意義的。我為了我熱愛的這片大地付出了一切，那么在結局到來之時，我不會后悔。即便結局早已注定，到達它的過程，也是由我們來決定的。”
  汽笛聲響起，一艘船停靠在港口。伊麗莎白說：“該登船了，多麗。無論未來會是什么樣子，先考慮好眼下的風景吧。”
  眼看著兩人要登上游船，花川原急忙問道：“維多莉亞，我們還需要跟上去嗎？”
  “沒必要。按照‘劇本’，接下來就是最緊張刺激的環節。我們只需等待。”
  “誒？”
  “看吧，演員已經入場了。”
  一個身穿華麗大衣的青年走近了伊麗莎白和她的隨從。
  “那是……里維？”
  “沒想到，暗殺伊麗莎白公主的人居然由那個家伙扮演。這下麻煩咯。”
  “暗殺？維多莉亞，你的意思是，馬上伊麗莎白公主就會被里維殺死嗎？”
  “沒錯。根據我對他的了解，里維還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無政府主義者。在歷史上，伊麗莎白公主被那個青年用一把銼刀刺傷，不久后去世了。我倒是期待里維會用什么方式呢？”
  “那也不是真正的里維，對吧？”
  “當然。我們眼前的三人，只是長著你的伙伴們的臉罷了——就像舞臺上的演員，他們可以模仿得惟妙惟肖，但終究不是他們要扮演的角色本人。只不過……作家先生，我問你一個問題。”

  “說吧。”
  “在第一個天使空間，也就是重現了捕鼠人的童話故事的空間，當實驗品說出她的答案——第三個小孩子的腿壞了的瞬間，她就變成了殘疾人。同樣，敘述者小姐和你的妹妹也變成了有缺陷的人，想必她們也都說出了她們的答案吧。那么，你覺得，這個天使制造的空間為什么對她們有求必應？”
  花川原思考片刻，回答道：“因為她們需要符合‘設定’。”
  “哦？”
  維多莉亞露出微笑，看上去她對花川原的回答很滿意。
  “何以見得？”
  “在原作中，三個孩子沒有被捕鼠人的笛聲吸引走，那么他們就必須符合某種‘設定’——這些設定足以讓他們不受笛聲的影響。前輩的答案是‘一個孩子是瞎子’，所以她雙眼失明，看不到捕鼠人的行蹤：妹妹回答說‘一個孩子是聾子’，這就根本不會聽到笛聲了；至于櫻子，她給出的答案是‘最后一個孩子腿壞了’，所以她也就沒有了跟上捕鼠人的能力。她們本來都是身體健全的人，但是為了符合故事的發展，所以必須變成需要的模樣——即設定。”
  “沒想到你還看得挺明白的。有可能換我來都解釋不清楚，你這家伙，真不簡單……”
  維多莉亞回頭看了伊麗莎白和多麗一眼，然后說：
  “那么，在我們此刻所處的故事中，‘變量’又是什么呢？”
  “可能……是方式？或者是行為，總的來說，可能是……‘過程’。”
  “你真讓我刮目相看，作家先生，”維多莉亞說到，“在這個空間里，大家只是扮演了歷史上的角色——在符合設定的基礎上。但是他們各自的能力會影響故事的過程。歷史上的伊麗莎白公主當然需要仆人照顧，但櫻子和你的妹妹表現得不像主仆，反而像無話不談的朋友。所以，她們的行為、對話，都會與歷史上真實發生的有所不同。我甚至感覺你有點危險了。”
  “其實這是前輩教我的……”
  “她還教了你什么？”
  “人物的能力決定過程。”
  “還真是！你的前輩有點深不可測啊，我還以為她是那種傳統的亞撒西女孩呢。”
  “怎么又開始夸她了……”
  “咳咳，我失態了。”維多莉亞說，“反正，你和你的前輩實在讓我嚇了一跳，你們可比實驗品要聰明多了。”
  “…………”
  就在這時，花川原注意到，里維已經到了很接近伊麗莎白公主的距離。
  “維多莉亞，里維好像要動手了。”
  “他？得了吧，我對里維很了解，這個家伙除非到了必要的時候，不然絕不可能親自動手。看好了。”
  果然，里維并未直接對伊麗莎白發起攻擊。他看了伊麗莎白一眼，然后大驚小怪似地喊了起來：“天哪，我沒有看錯吧？”
  所有人都被他的呼喊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神的旨意還是所謂命中注定？我居然能有親眼目睹伊麗莎白公主的體驗！”
  “什么？竟然是伊麗莎白公主！是本人嗎？”
  “沒看錯，跟畫像上的一模一樣！”
  一瞬間，伊麗莎白和多麗就被熱情的人們包圍住了。然而，里維的身后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尖銳的飛行物。
  “那是里維的……”
  “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里用天使的力量啊，”維多莉亞饒有興趣地盯著里維，“這也是能力導致過程的不同——里維用他的天使之力，甚至會讓暗殺變得輕松許多。”
  果然，飛行物從人群間隙穿過，眼看著就要接近公主了。
  “不好！”花川原喊道。
  “怎么了？你還想阻止里維？憑你一個人？”
  “話雖這么說……我也不能坐視不管！”
  花川原跑向人群。維多莉亞不禁連聲嘆氣：“這個家伙，突然急了，是戳到他的痛處了嗎？”
  她并不了解。實際上，伊麗莎白公主是花川原最喜歡的歷史角色。在小時候看到以伊麗莎白為主角的電影，他就深深愛上了這個勇敢、活潑、敢愛敢恨的公主。因此，在伊麗莎白公主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哪怕是在虛構的空間，花川原也要試著去拯救她，即使只有一絲微弱的可能性。
  “不過，你又有什么手段來面對天使之力？”
  維多莉亞冷笑一聲，說。的確，如果要以血肉之軀抵擋天使制造出的武器，那實在是不堪一擊。
  “請等一下，公主殿下！”
  “誒？”
  危急時刻，花川原大聲喊道。伊麗莎白看著他，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么，就被少年推開，跌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看愣了，畢竟沒有人敢如此粗魯地對待這個國家的王后。
  至于維多莉亞，她被少年的行為弄得無語了：
  “我還以為你理論講的頭頭是道，就真能拿出什么像樣的實際行動呢。”她說，“結果你就表現得這么急。里維是手段多么狠辣的人，你在他面前無能狂怒，那不就只能被他戲耍嗎？都提醒過你了，要注意里維的‘能力’。在擁有天使之力的情況下，你怎么能這么輕易地把自己置身于眾人的目光之下？你這家伙，讓我感覺很失望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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